第32節
房間中新婚夫婦二人面對面而坐,柳五在沒有別人的時候,顯露出了兩份疲憊姿態,手撐著下巴,眼下黑眼圈都清晰可見。 賀蘭葉仔細打量了一下這個一別多天的‘妻子’,從他的神色和各方面看了看,只怕這幾天,他沒少消瘦,瞧著比之前單薄了些。 畢竟是受了重傷的人。 賀蘭葉透過柳五略顯疲憊的臉,依稀回想起了成婚前,他也是消失了幾天,之后她在新房中找到了受傷的他。 那時候他怎么說的,前情人下的刀一刀兩斷。 也虧她信了。 如今回憶起來,柳五失蹤那幾天,到他們成婚,臨陽城中似乎也有些sao亂,只是她那個時候沒有分心,一時之間并未聯系在一起。 連番受傷,對自己身體混不在意,拼著重傷高燒之際也要假借回娘家之名去傳遞。 賀蘭葉嘴角抿成一條直線,目光幽幽。 她還真是娶回來了一個不得了的人。 早晨剛燒好的水還滾著熱氣,賀蘭葉只倒了一杯給自己,柳五等了半天沒有等到他的那一份,伸手想自己倒的時候,被賀蘭葉阻止了。 “傷都沒有好,喝哪門子的茶?” 柳五縮回了手。 賀蘭葉喝了幾口茶冷靜了下,才用手指在桌上敲了敲,冷眼看著柳五:“梁國府一門問斬,你可知道?” 柳五沒想到賀蘭葉問的問題是這個,他略顯遲疑:“……嗯?!?/br> 梁國府的罪證確鑿,一家男丁除幼童外統統問斬,女眷幼童尚未有發落的旨意,但是任誰都知道,只怕是沒有什么好下場。 賀蘭葉一開頭說起這個,后頭的話就說的更順了。 “你去梁國府偷的,就是他們謀叛的罪證?” 賀蘭葉一臉淡定說著這種幾乎能引起惶恐的話,嘴角甚至帶上了一絲笑:“能從那種謀叛的人家逃出來,柳公子實力不錯?!?/br> 謀叛的人家,戒備只能用森嚴來形容,特別是梁國府還是國公府,位處中府,四面八方都有隨時可以前來營救的金吾衛,柳傾和必然是有著相當厲害的身手,才能在偷走了要了梁國府一家根基的罪證之下逃走。 這樣一看,他只不過身中一刀,已經算得上是運氣不錯了。 柳五面不改色:“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br> 賀蘭葉蹙眉:“這種時候還裝傻充愣就沒有意思了,柳公子幾次三番含糊其辭,之前是看在情況危急的時候,現在可不是沒有選擇的時候,在下還是覺著柳公子不妨開誠布公的好?!?/br> 柳五卻抓的重點完全不對,他也跟著皺起了眉:“你喊的哪門子柳公子?” 他們兩個人之間的關系,從一開始疏遠的尊稱到后來直呼其名,在出現這事之前,賀蘭葉會喊他柳五,姓柳的,柳傾和,有時候為了打趣他,也會喊上兩聲五娘,柳公子這個稱呼,他已經很久沒有聽到了。 現在從賀蘭葉口中聽見這個稱呼,還真是刺耳。 賀蘭葉沒有想到柳五第一個居然是在意這個,她差點都樂了。 “在下不過是想了下,你我之間的關系,還真不是能直呼其名的時候?!辟R蘭葉毫不猶豫把他們倆人之間的關系直接退回到初識時的狀態,甚至更甚。 “畢竟相識至今,在下連柳公子到底是什么人,為了什么進我賀蘭家的大門都不知道?!辟R蘭葉頓了頓,含笑道,“可千萬別說是因為被逼婚,這種話,柳公子該知道我不會信的?!?/br> 現在回過頭想一想,當初她的那種境遇的確是很絕望,可柳傾和呢,不過是一個齊洵,齊洵不算什么惡人,做不出強取豪奪的事情,再加上他也是出生名門,還真能讓齊洵逼著成婚了不成?更不用說,他是一個男人,他當時給她說的那些擔心,從源頭上就不存在。 也是她自己蠢,那么久都沒有發現。 賀蘭葉毫不掩飾自己的不愉快。 柳五明顯是感覺到了,他略有猶豫,而后抬起頭:“這些不重要,你只需要知道,我不會對賀蘭家有任何危險就是了?!?/br> “可是我不放心,”賀蘭葉輕飄飄道,“你太危險了,不是口頭上說說就能讓人信的?!?/br> 之前的信任都是出于不會有事的情況下,和萬般無奈只能臨時選擇。 而現在,這些都不存在了,她可以認真的想一想了。 柳五對梁國府的打擊雖然是幫了她大忙,但是也從側面說明,他是一個賀蘭葉惹不起的人。 她有些怕了,柳傾和這個異數會帶來的變故太多,她必須慎重。 “我的名字在你的家譜上,我有何讓你信不過的?”柳五盯著賀蘭葉,眼中有些無奈。 賀蘭葉卻一撇嘴:“說到這個,我家家譜上寫的是柳清荷,與你柳傾和……并無關系?!?/br> 柳五一愣,而后一臉悔不當初。 賀蘭葉被她的話提醒了,眼前的柳傾和,認真說起來,和她毫無關系。 或許她提醒遲了一些,若是在柳五‘回娘家’之前點出,豈不是說…… “沒有柳清荷?!?/br> 柳五抹了一把臉硬邦邦道:“就算有,那也是我。上了你家家譜的不管是柳傾和,還是柳清荷,都是我,也只有我!” 柳傾和難得一見的蠻橫讓賀蘭葉笑了:“可是我娶的是女子,你可不是?!?/br> “你是女子就行了?!绷鴥A和淡淡道,“你是女子,我是男人,婚事是成立的,這種時候了,你就別想甩開我?!?/br> 婚事成立? 賀蘭葉挑了挑眉,對這句完全荒唐的話連個反應都不想有。 柳五總覺著眼前的賀蘭葉似乎有些不太對,和他離開前有些微妙的變化,特別是…… 他別過頭輕輕咳了聲后,轉過頭來低聲道:“賀蘭,有些事情不能告訴你,也是為了你好。不要因為這些與我們無關的事情牽連我們?!?/br> 他的口吻難得有一絲軟弱,似乎是在祈求。 “你口中無關的事情,是稍有不慎會把我賀蘭家,萬倉鏢局全部賠進去的大事?!辟R蘭葉卻不為之所動,冷冷道。 柳五搖著頭:“相信我,不會的?!?/br> 又是相信……每次提到這里,都是相信相信,到了現在這種時候了,她拿什么來相信? 柳五看起來是咬死了不會主動說的。 賀蘭葉幾次下來,也有些累了。 “你還回來作何?” 她輕飄飄的聲音似乎是在嘆息,又像是一種質問。 這個問題問的柳五猝不及防:“……我事情辦完了就回來了?!?/br> 干巴巴回答了這個問題的柳五忽地覺著不對,這個問題是什么意思,什么是‘還回來作何’?這里是他的家,他忙完了就回來,不應該么? 心口好像有一只大手緊緊攥住了他的心臟,柳五不由自主緊繃了身體,心中升起了一絲無所依靠的惶恐。 賀蘭葉垂著眸,有些疲倦地揉了揉額角:“柳公子,我覺著你我之間可能沒有繼續下去的必要了?!?/br> “你的身份帶來的太多不穩定,說老實話,我是懼怕的。我有一大家子人要養活,我不是一個人?!?/br> 賀蘭葉直直對上柳傾和的眸,用商量的口吻,真誠說道:“你為什么回來,就這樣走掉,不好么?” 柳五呼吸一滯。 他捂著胸口,剛剛的那種驀然升起的惶恐,落實了。 賀蘭葉她這是……不要他了。 作者有話要說: 賀蘭葉:“你走吧?!?/br> 柳傾和:“別別別我說說說我什么都說你別趕我走qaq!” 今天回家晚了又卡文,寫到現在更新遲了qaq 紅包包紅包包雙手奉上么么噠 第36章 第 36 章 賀蘭葉把話說出來, 輕松了許多。 她的目光落在對面的柳五身上, 只見他似乎有些意外她所說的話, 目光沉沉,像是有千言萬語被壓在心口。 她說的不對么?難道他就從來沒有這么想過? 賀蘭葉靜靜看著柳五,斟酌著用詞:“就算是合作,也有彼此磨合不來拆伙的時候,在我看來,我們之間也差不多到了這個時候?!?/br> 從來沒有信任,各自捏著對方的一個不大不小的把柄,彼此之間的防備厚重的快變成一堵墻,這樣的他們沒有遇上事情也就罷了,真遇上了,那就不是拆伙能夠抵御的了的。 柳五慢吞吞看著她, 捂著胸口的手感覺不到紊亂的跳動后, 他直視著賀蘭葉, 冷不丁道:“……你明明已經猜到了,難道還不夠么?!?/br> 柳五的話讓賀蘭葉毫無意外,她淡定道:“我猜到是一回事,你告訴我是一回事, 而在我這里, 不是你主動坦誠的, 毫無用處?!?/br> 是,她是猜到了,可這些都是憑借著她多年來的經驗積累以及毫無放過細節的觀察總結出來的。 和他柳傾和的態度毫無關系。 柳傾和的姿態微微變了, 如果說剛剛的他還多少帶著一絲偽裝女子的氣息,那么在賀蘭葉說完話的時候,他身上殘留的女子姿態在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的脊背挺直,眉眼縱使在薄薄的一層脂粉下也失去了任何的柔婉,宛如利劍般尖銳凌厲,他的周身彌漫著一股略有肅殺之氣的氣場,微抬著下巴的柳傾和,在這一刻,徹底舍棄了他偽裝的身份,完完全全變成了他自己。 只在瞬間,賀蘭葉親眼見到了柳傾和的轉變,她眼前的人猶如一道緊繃著的弓矢,又像是一柄即將出鞘的劍,鋒芒畢露,也流輝四溢。 “賀蘭局主的意思我明白了?!绷鴥A和也拿出了公事公辦的姿態,在時隔幾個月后,再一次用了賀蘭局主這種稱呼,他也收斂了之前略有波動的情緒,選擇了理智對待。 “你要的就是一個態度?!?/br> 賀蘭葉撫掌大笑:“對!我要的就是一個態度!” 一個決定著她到底如何去決策的態度。 柳傾和瞧著十分自然,一絲都看不出還處于重傷期,與剛剛表露出來的軟弱判若兩人。 “賀蘭局主,如果要我說,我只能說一句?!?/br> 柳傾和眸中光芒一轉,簡潔有力:“如果我沒有猜錯,你的猜測沒有錯?!?/br> 賀蘭葉心里頭的大石頭,終于落了地。 她幽幽嘆氣:“果然如此?!?/br> 一個在公主和皇子面前都有著兩份底氣的人,一個能夠單槍匹馬夜闖國公府,能夠把謀叛罪證呈現上達天聽的人,她想了很久,也只有一個結論。 柳傾和第一次在賀蘭葉面前抱拳,擲地有聲:“在下風刃柳傾和,不知這個態度是否讓賀蘭局主滿意?!?/br> 賀蘭葉心中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