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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茍梁繃緊脊背,也忙放下筷子,說:“不知陛下大駕光臨,今日父親和爹爹因故不在府中,多有怠慢,微臣代父向陛下請罪?!?/br> “無妨?!?/br> 見他把神情收得干干凈凈,卻又耍小心機地裝作聽不懂自己話中所指之意繃著一張臉的模樣,皇帝便想逗趣他。但想著他方才燙疼了又饞嘴而不得的可憐樣,皇帝好險忍住了,只說:“不知者不罪,朕今日本是微服私訪,愛卿不必如此拘謹?!?/br> 聞言,茍梁才放松下來。 皇帝起身走動,邊消食邊打量這座院落。 院前一棵木芙蓉正值花期,粉白雙色的花朵為清雅的院落添一抹色彩,其余則以綠色修竹為主,看著極其養眼,只不過…… “愛卿此間倒是清靜?!?/br> 他一頓飯吃了有大半個時辰,可這院子里出入的除了兩個雙兒老仆,連個貼身的小廝都沒有。 莫非將軍府竟是這樣苛待他的么? 皇帝眉宇間閃過一絲冷色。 茍梁見狀便知道他誤會了。 為了防止真實性別暴露,原主未滿十歲的時候,楚夫人想方設法把他留在身邊親自教養。等原主生活可以自理,楚夫人又以怕他驕縱松懈為由安排了幾個嚴肅的老雙兒在身邊照顧,類似紅袖添香、伴讀環伺的待遇他是沒命享的。 這樣一來,也正和茍梁意。 “微臣喜靜,也不慣人伺候,倒讓陛下見笑了?!?/br> 他微微一笑,有些羞愧卻也坦蕩。 皇帝見他并未受委屈,便不再多言。 皇帝對茍梁生長的地方充滿好奇,一步一景都被他細細品味。時間不知不覺便過去,見外面的暑氣消了些,茍梁聞得他還沒有回宮的打算,便開口邀請他到狀元樓小坐。 狀元樓原先是一家名作鴻客居的客棧,因為辰武三年和六年的文武狀元都是這家客棧的住客,因此而得名。 辰武九年那次科考,學子們爭相要入住其中,為此甚至幾次大打出手,幾乎鬧出人命。事態越演越烈,朝廷對學子們又不能暴力鎮壓,便拆了客棧的牌匾,將這十里長街納入其中,由圣上親題狀元樓的石碑,將此地定為學子們食宿論學會友的場所。 新科在即,赴京趕考的學子們大多已經入住其中。 “蟾宮折桂!”“金榜題名!”“獨占鰲頭!”“鯉躍龍門!”“三元及第!” 一走進狀元酒樓,小二一迭聲報菜名的聲音傳來,滿是喜氣。 時近日落,這里仍然十分熱鬧,童艮生過去一問,別說雅間就連大堂里都沒有位置了。 掌柜觀他們面相非富即貴,十分熱心地喊來小二為他們同其他士子通融一番,才將他們安排在二樓回廊的四方桌上就坐。 同他們拼桌的兩個寒門學子年紀不大,見到皇帝身上的錦衣玉帛雖有些驚訝,但也沒有過多打量,十分熱情地迎他們入座。 小二討喜地問他們要點什么,茍梁往桌上掃了一眼,這兩個寒門子弟應景地點了一道“三元及第”——三顆碩大的rou丸子,澆了黑紅色的甜醬汁——見狀,茍梁頓時失了嘗鮮的興致,只管看皇帝陛下的意思。 皇帝中午吃得多,晚上不欲多食,便給茍梁點了幾道甜點小食,并一壺茶水。 在他點餐的時候,茍梁對讓座的兩位熱心學子作揖道謝:“多謝兩位兄臺仗義援手,否則我們現在還在下方干站著傻眼呢?!?/br> 聽他說話有趣,兩個學子都笑了起來。 雙方互通了姓名,其中一位偏高瘦的名喚尤竫的學子說:“這狀元樓每年到了這時候都是人滿為患,若非我們早起便在此地讀書,現在怕也得干站著了?!?/br> 他這是第二次參加國試了。 較為矮胖的唐清豐反而沒有他穩重,自來熟地說:“可不是呢!又不是所有人都和那誰似得,明明自己來晚了,還非尋人斗學說是輸給他就得給他讓座。哼,真是孔雀翹屁股自不知丑?!?/br> 尤竫尷尬地咳了一聲,拉了拉他的手讓他少說兩句,又對茍梁抱歉地說道:“唐賢弟心直口快,還請二位不要見怪?!?/br> “怎么會?!逼埩盒α诵?,“唐兄說的那位可是有十六歲探花郎之稱的鹿公子?” “可不就是他嗎,現在整個狀元樓誰還不知道他的名聲!” 唐清豐叫道。 皇帝則問茍梁:“王朝何時多了一位十六歲探花郎?朕……真是聞所未聞?!?/br> 唐清豐訝異地看著他,“賈兄,你是剛來京城吧?” 他一句話給皇帝定了性,隨即熱心地給他科普這位“十六探花郎”的典故。 此人名叫鹿一鳴,江南人士,年僅十六歲就連中兩元,乃是江南頗具盛名的神童。 哪怕唐清豐對此人頗有微詞,說起他來也不得不承認他有些真本事,因此口氣格外酸溜溜的:“辰武九年不是出了位十七歲的探花郎嗎?咱們都知道以他的才學本該是點做狀元的,只是年紀小相貌又俊,才會屈居第三……咦,華兄,你的臉怎么紅了?” 自稱華明的茍梁:“……有點熱?!?/br> “是啊,這鬼天氣真是要命,要是能下一場雨就好了?!?/br> 唐清豐說著,解下折扇遞給茍梁讓他扇扇風,皇帝率先拿過,打開為茍梁扇起風來。 不說被拼到了旁邊桌子的童公公倒吸了一口氣,就是茍梁也吃了一驚,被皇帝按著肩膀才沒站起來,囁嚅地說:“陛……賈兄,我自己來吧?!?/br> 化名賈德的皇帝顧自搖著扇為他納涼,并不接話,而是問唐清豐道:“不知這鹿一鳴和楚郎君又有何淵源?” “那算什么淵源?!?/br> 唐清豐撇撇嘴說:“姓鹿的也是兩元高中,又自詡才華比楚大人高,容貌比楚大人俊俏,便自以為就是下一任探花郎了。楚大人及第的時候是十七歲,他今年不是才十六歲么,自覺又比楚大人更高一籌。哼,別人諢稱他是十六探花郎,他還當時夸獎呢,真是馬不知臉長?!?/br> 說話間,一個中年舉人走過來同唐清豐打了聲招呼,看得出來后者的人緣不錯。 唐清豐也笑著應了一聲,隨即轉過頭來笑臉不變地說:“剛才走過去那個,叫孔昭,就是鹿一鳴的狗頭軍師?!?/br> “他倆都是揚州府彩鳳縣人士,你們別看這老東西笑瞇瞇的,心可黑了。那鹿一鳴的名聲一半是他自己作的,另一半就是他給捧的。我看那鹿一鳴也是被他哄得以為老子天下第一,這要是沒幾兩算計,誰信呢?” 茍梁和皇帝都驚訝地看了他一眼——人才??! 茍梁笑道:“唐兄如此兩面三刀,不怕我們也將你同那孔舉人看作一丘之貉嗎?” 尤竫想要替他分辨兩句,反而是唐清豐滿不在意地笑道:“我一向只和對的人說對的話,兩位兄弟別不信,我唐清豐是商賈出身,這雙招子可是祖傳的神目如電?!?/br> 茍梁都被逗笑了,直說:“唐兄好生風趣?!?/br> 皇帝還不知他對外人有如此談笑自如的時候,相比起面對自己時的一板一眼,簡直天差地別。 盡管清楚這是二人身份所致,但皇帝心里難免有些吃味,搖扇子的動作重了些,暗自瞥了那唐胖子一眼,心道:丑人多做怪。 唐清豐后背一僵,左右回頭看了一眼,“怎么突然吹來一股寒風?” 緊接著他就沒功夫探究這一股歪風的由來了,因為不遠處靠窗的那張桌子忽然熱鬧起來。 唐清豐興奮地在一旁為他們解說:“賈兄,華兄,你們瞧這個來找麻煩的就是原先坐在那位子上的人,斗文輸給鹿一鳴給他讓了位置。嗨,他帶來的那個可是新科奪魁的熱門人選,叫做趙初陽,名頭可不比鹿一鳴小,這下有看頭了!” 與盛氣凌人的鹿一鳴截然相反,趙初陽顯然是個先禮后兵的斯文人。 只見他彬彬有禮地作揖道:“鹿賢弟息怒,之前你既斗文贏得了這位置,你坐在這里自然合情合理。愚兄觀此樓也覺得只有這個位置方是風水寶地,也想來沾一沾文曲之氣,是故前來與鹿賢弟斗文。若是僥幸贏了,便在此地小坐片刻,若是輸了,那便也只能抱憾離開了?!?/br> 鹿一鳴張口便想說自己現在可沒興致和誰斗文,可此前他怎么為難趙初陽同伴的所有人都看在眼里。這眾目睽睽之下,他若是不應戰,一來平白落了下乘,二來倒叫別人以為他鹿一鳴怕了趙初陽。 如此計較一番,鹿一鳴昂著腦袋說:“你想同我斗什么?是詩詞,對子還是文章,盡管說來?!?/br> 其他人聽著這口氣紛紛搖頭,趙初陽不以為意,反而包容似得一笑,說:“素來聽聞鹿賢弟極擅長對對子,愚兄這里有一上闕,還請賢弟品鑒?!?/br> 趙初陽道出上聯:南通州,北通州,南北通州通南北。 在鹿一鳴和其他人紛紛想著下闕的時候,茍梁低笑一聲,對皇帝說道:“這位趙舉人和我大師兄定很投緣?!?/br> 原主的大師兄是現任秦州州牧,出了名的老狐貍。 皇帝狀似沒聽清,湊在他耳邊輕聲道:“愛卿說什么?” 溫熱的氣息觸過耳朵,茍梁的臉一下子紅了,“陛、陛——” 他一時忘記控制音量,惹得正在靜思的學子們紛紛看過來。趙初陽微微一笑,對他行了一禮道:“這位兄臺,可是已有高見?” 茍梁趁機站了起來,離了皇帝呼吸的范圍,略慌張地對趙初陽回了一禮,道:“在下打擾了兩位的雅興,十分抱歉?!?/br> “不礙事,不知在下是否有幸聽得兄臺的下闕?” 趙初陽仿佛堅信茍梁已得了佳對似得,那斯文有禮的笑容可以看得出他對茍梁不合時宜的出聲有些不滿,這才將茍梁捧到了風尖浪口上。 皇帝瞥了趙初陽一眼,隨即落在茍梁臉上。 茍梁對于趙初陽的為難只做不知,臉上被皇帝惹出的紅暈在應對間已經消退,他淡淡一笑道:“獻丑了?!?/br> 他的下聯是:春讀書,秋讀書,春秋讀書讀春秋。 “好對子!” 趙初陽眼睛一亮,對茍梁行了一禮,權作剛才無禮的道歉。 茍梁又回一禮,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在場大概只有鹿一鳴沒有感覺出這幾句話中含沙射影的意味,用折扇一敲掌聲說:“我想到了!東當鋪,西當鋪,東西當鋪當東西!” 他有幾分急智,但也知道自己所對的意境比茍梁的差了幾分,不由瞪了搶了自己風頭的茍梁一眼,隨后看向趙初陽道:“你到底是要和我斗文,還是和他人斗文?若是想坐別的位置,別來浪費我的時間?!?/br> 趙初陽好脾氣地賠了一個不是,再出對子:望江樓,望江流,望江樓上望江流,江樓千古,江流千古。 茍梁不再湊熱鬧,坐下來時有意無意地偏了偏位置,離皇帝遠了一些。 皇帝只做不知,十分周到地朝他挪過去了些繼續給他扇風。 可不知怎的,茍梁的臉卻是越來越紅,越來越熱。 唐清豐有些古怪地看了二人一眼,倒是一派正直的尤竫毫無所覺,只小聲地表示了一番對茍梁的敬佩。唐清豐拱了拱手也作佩服,隨后壓低聲音說:“換作我,什么吟詩作對那可真是難煞我了。好在國試更側重策論,否則京中藏龍臥虎,我這次就是憑運氣怕是爬不上孫山的?!?/br> 他毫不介意地表示自己之前的鄉試、州試僥幸的成分居多。 隨后看了眼棋逢對手斗得不亦樂乎的鹿一鳴和趙初陽,唐清豐用更低的聲音說道:“都說文人相輕,照我說這真是好沒意思。若不是我父親一哭二鬧三上吊,定要我科舉從仕,我寧愿在做我的商老爺。不過么,好在朝廷有戶部,若是我僥幸能金榜題名,進入戶部,為朝廷百姓賺錢,也是一樁美事!” 他津津樂道,等他抒發完宏圖大志,那邊的文斗也出了結果,卻是平局。 明眼人都看出趙初陽有意相讓,而鹿一鳴也感受到自己對上趙初陽勝算渺茫,再糾纏下去怕是要當眾出丑,于是勉為其難地接受了這個結果,允許趙初陽和他的同伴坐下來。 不過他到底心里不大痛快,化悲憤為食欲地將“三元及第”一口吞下—— “唔??!” 被噎住的鹿一鳴臉紅脖子粗,一下子翻起白眼來,竟是要氣厥過去,嚇壞了一眾人。 茍梁忙上前道:“讓開!別圍著他!” 夜梟和童公公生怕有人沖撞了皇帝陛下,趕忙沖了上來,又在皇帝的示意下為茍梁疏散開圍在一起干著急的學子。 茍梁疾步走到鹿一鳴身邊,讓給鹿一鳴拍背的趙初陽讓開,隨即在鹿一鳴肚子上按了幾下。鹿一鳴一下子將“三元及第”吐了出來,這還沒完,他胃部一個蜷縮,今晚吃的許多東西一股腦地從喉嚨里涌了出來—— 一股腥臭味彌散開,學子們臉色都是一變,有人甚至當場干嘔出聲,便是剛才關切鹿一鳴的孔昭也猛地退開了好幾步。 倒是趙初陽還記得給鹿一鳴倒了一杯茶,問他可好受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