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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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醒來時,天光微亮,是個好天氣,景硯醒得早,他不能痊愈,只能這么病下去。 景硯眉眼低垂,對跪在地上的蕭十四吩咐,“時機到了?!?/br> 蕭十四將這件事稟告給了元德帝。 元德帝坐在龍椅上,穿著厚重尊貴的龍袍,他近來舊疾發作,又苦夏,瘦的厲害,在寬大的龍椅上更顯得伶仃。 他微合著眼,思忖良久,問道:“你是說,廢太子患了心肺之疾?荀太醫說這病不用好藥,便會留下隱疾,一輩子都精力不濟,體弱多???” 荀樂的醫術,元德帝一貫是知道的,他這么說,那必然就是如此。他最近喚太醫頻繁了些,朝中的那些人就坐不住了,言語間都捧著景旭,要不是還估計著他,恨不得早日立景旭為儲。 朝中大臣越如此,元德帝對景旭越不喜,即使他們倆血脈性命相連,可也絕不能容許對方分了他的權柄。 若不是老四太過不中用,連見到馮南南都害怕,實在扶持不起來,否則他也不必用景硯了。 可事到如今,也沒別的法子了。 元德帝揮了揮手,過了片刻,又讓外頭的太監進來,吩咐道:“讓太醫院的劉林過來?!?/br> 景硯的病的確應該醫治,但卻不能立即只好,必須要留下病根,日后體弱,不能做事。 他提點了劉林一下,劉林就立即明白了過來。在太醫院這么久,醫術算不得高超,但是卻非常會體察人心,明白上頭的意思,才能爬到現在這個位置。 第二天清晨,劉林拿著圣旨,敲開了太清宮的門。 劉太醫被派入太清宮醫治廢太子的事很快傳遍了整個后宮,甚至是前朝都有所耳聞。 在此之前,任誰都不能料想到,已經跌入低谷,永世不得翻身的廢太子竟還能有現在的機會。 景旭雖然被禁足在御林宮,可到底看管的也不算太嚴苛,偶爾來沉云宮拜訪他的母妃,他已長到了二十歲,一看到馮南南還是和個孩子一樣坐在她的身邊。 沉云宮內殿除了他們倆人,其余的宮女太監都退下了。 景旭咬著牙,想到外頭傳著的消息。他自認品貌才行無一不佳,卻從小被太子壓在下頭,朝臣都幾乎忽略了自己這個二皇子,幾乎將景硯恨到了骨子里,好不容易陳家敗落,他才終于出頭。 他恨恨道:“母后,你說該怎么辦,父皇要將景硯放出來了,他一出來,他出來了……” 馮南南替他斟了盞茶,抓住他的手,輕聲細語地安慰他,她自幼就極寵愛景旭,她待景旭總比別的孩子寬容容忍得多,“旭兒,你不必害怕。景硯是逆臣之后,他身上永遠就背負著這個名頭,就翻不了身。我最近見不到你的父皇,不明白他在想什么,你自己小心一些?!?/br> 景旭回握住馮南南的手,“母后,父皇,父皇真的不顧我們嗎?” 馮南南溫柔地笑了笑,摸著他的臉頰,“我從來沒指望過他,從來從來都沒有過。我一直指望的都是你啊,旭兒,你才是母后的指望?!?/br> 她頓了頓,聲音漸低,有了幾分尖利,又似乎是安慰他,“他不出來,你父皇會一輩子護著他。他出來了,又這么多年未接觸過朝堂之事,不過是個沒有爪牙的兔子,又能成什么事?” 第56章 山凝 大約是這個劉太醫的醫術不怎么高超的緣故, 景硯這一病,就病了許久。 喬玉也病了,發了場高熱,病得不省人事,劉太醫很看不起這些宮里的奴才, 不過看在廢太子即將起復的面子上為喬玉開了幾貼湯藥。喬玉的身體自幼就不大好, 淋了雨挨了打還沒倒下,是全靠毅力撐著的,后來聽到元德帝派太醫來診治景硯,日日有源源不斷的湯水補藥送進來, 再不會出現什么意外,才放心地病了一場。 那些補藥幾乎都進了喬玉的肚子,早上吃晚上吃, 喬玉被喂得肚子滾圓,在床上眼淚汪汪地同景硯耍賴,很懇切地求著, “不吃了,再吃要胖了?!?/br> 先前喬玉的小腿受了傷,行走不方便,又要照顧景硯,索性就睡在了這邊。后來他自己也病了, 景硯不許他走, 夜夜都照顧著喬玉。 景硯斷斷續續咳了小半個夏天還未痊愈,不能見風, 日日吃藥,喬玉總覺得是這個劉太醫醫術不怎么高超的緣故。 他偷偷摸摸同景硯咬耳朵,“能不能求陛下換個太醫,從前那個荀太醫的藥,殿下吃了幾副就不怎么咳嗽了,現在這個吃了這么久藥還不見好,再說那個荀太醫還收了,收了我好多銀子?!?/br> 喬玉險些說漏了嘴,把玉佩的事講出去,又干巴巴地圓回去了。 景硯側著身體,垂著眼眸,瞧見喬玉眨著眼,眼瞳里滿是不曾褪去的天真的光,目光看似又輕又薄,不動聲色地岔開了這個話題,“劉太醫是太醫院院首,醫術自然不會不好。是不是我病了這么久,小玉厭煩照顧我了?” 喬玉一聽,果然把劉太醫那事忘得干凈,可憐巴巴地獻上自己的真心,生怕病中的景硯多想,“怎么會!我說好了一輩子照顧殿下的,無論怎么樣都不會變?!?/br> 景硯的眼神靜默,忽的笑了笑,他摸著喬玉的鬢角,很認真道:“我記下了。那出了這里也算數嗎?” 喬玉的圓眼睛瞪得更圓了,“我們要出去了嗎?” 景硯應了一聲,低下頭,對著喬玉的耳垂道:“快了,就快了?!?/br> 喬玉心大,即使知道了這么個天大的消息,也照樣入睡很快,景硯卻慢慢睜開了眼。 那日是滿月,月光極盛,樹影婆娑,茂盛繁密,重重疊疊,映在了床邊。 景硯偏過臉,凝視了喬玉許久,鄭重地吻了吻他的唇角。 又軟又甜,想叫他一嘗再嘗。 直到夏天快要結束,景硯才咳嗽得不那么嚴重,能出門透透風了,元德帝的旨意也一同下來了,說是陳家謀逆的事又過了那么久,景硯在太清宮讀了多年佛經,陛下不舍得骨rou親情,恢復了景硯的皇子身份,出太清宮,入朝處理政事。 景硯跪著領旨,身影挺拔,面色不變,與六年前入太清宮是別無二致。 他那時早已預料到如今的這一天。 劉太醫正好在場,他的笑容更深了些,拱了拱手,朝景硯賀喜,“恭喜殿下了,只是這藥一日不能斷,還是要繼續服用?!?/br> 因是心肺有疾,不敢尋常對待,景硯依舊待在太清宮,直到斷了藥,不大咳嗽,元德帝才為他新指了個仙林宮住下。景硯不再是太子,自然是待不得東宮的了。 搬離太清宮的那一天是個好天氣,景硯這么些年也沒積下多少物什,只有兩箱籠的經書與一車的磚石,磚石上是喬玉畫的畫,喬玉都沒想著要帶出去,是景硯要典給署再推輛車過來,一塊塊收拾著運到仙林宮去。 景硯踏出太清宮的正門,這是二百余年來,正門頭一次打開,數十個太監同侍衛一同用力,也費了不久的功夫,鐵銹都落了厚厚一層,直到鐵門與地面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緩緩推開,景硯清癯的身影才隱隱顯現出來。他身著寬袖玄衣,頭戴玉冠,后頭跟著個子矮了一截的喬玉。 門口的太監紛紛跪拜,而幾個侍衛因為現在鐵銹最厚的地方,無處落膝蓋,只得退后一步,稍慢了些跪下。 景硯瞥了他們一眼,忽的轉了個方向,朝一旁走了過去。 那兩個守門的侍衛瞧見了雙黑色的皂靴停在面前,忍不住僵了僵。 景硯定在那一處,迎著風咳嗽了幾聲,長眉微挑,抬腳朝那日下手的侍衛用力踹了過去,似乎有些疑惑地問道:“你是對本宮心有不敬,才連跪拜都這么不成體統嗎?” 這一腳正踢在心窩,那侍衛向后一跌,臉色煞白,沒忍住吐了口血,又迅速磕了個響頭,“屬下不敢,屬下不敢?!?/br> 景硯慢條斯理道:“那便是沒學好規矩,你在這里當了許久的差,是本宮的錯,沒教好你?!?/br> 周圍鴉雀無聲,連同那數十個太監都瑟瑟發抖。 他眉目低斂,微微一笑,慈悲至極,“拖下去,打折了腿,既然學了這么久都學不成,看來這腿是不中用的,也不必要了?!?/br> 說完了又頓了頓,特意多叮囑了一句,“骨頭都敲碎了,不許醫治?!?/br> 那侍衛已嚇瘋了,想要去抱景硯的腿求饒,卻又被一腳踹開。 景硯的目光如刀,冷淡地落在那一群太監身上,“怎么,本宮是使喚不動你們不成?” 那群太監如夢初醒,急急忙忙行動起來,拖著那侍衛下去了,走出去很遠,慘叫聲都不絕于耳。 景硯的腳步放慢,偏頭對喬玉輕語,“小玉害怕嗎?” 喬玉抿著唇,趁著沒人瞧見,捏住了景硯的衣角,偷偷去勾他的手指,又笑了起來,露出兩個小梨渦,聲音壓的極低,“不害怕,我知道殿下是為我出氣。而且,出了太清宮,殿下就又要受累了。外面全是壞人,殿下不要害怕?!?/br> 景硯瞇著眼笑了,將喬玉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里,“嗯,不害怕,有小玉在,我不會害怕?!?/br> 到了仙林宮,景硯只略看了一眼,元德帝的口諭就到了,說是要景硯去共進午膳,一敘父子之情。 景硯聽了,也不著急,叮囑了個嬤嬤,先去御膳房要些糕點鮮果和補湯回來,盯著喬玉都吃完了,再將寢宮收拾出來,服侍他睡下。 他本想摸摸喬玉的臉頰,到底忍住了,只是留了一句,“等我回來?!?/br> 仙林宮離大明宮不遠,小太監領在前頭,不多會就到了。 景硯走進大明宮,里頭燈火通明,六年未見的元德帝正坐在主位,朝景硯招了招手。 他與景硯的記憶不大相同,太瘦,眼神無力,連氣勢都撐不起來,如日薄西山。元德帝似乎高興極了,連問了景硯這些年來的日子,又親自替他夾菜,景硯一一作答,看起來父慈子孝。 最后,元德帝長嘆一口氣,掙扎良久,才不得已道:“當年,陳家謀逆,你母后也曾想刺殺朕,父皇雖舍不得你,但迫于朝臣壓力,才將你囚禁于太清宮,這么些年,你可曾怨過父皇?” 景硯放下筷子,不動聲色道:“從前,年幼不懂事是有的,可后來就明白了,否則兒臣又怎么能在太清宮平安度過六年?!?/br> 元德帝站起身,很欣慰似的,“你一貫懂事,明白就好,從此以后,你就要入朝辦事,該多學些東西了?!?/br> 景硯多咳了幾聲,低頭領命。 元德帝不再多言,他居高臨下望著景硯熟悉又陌生的面容,心中只有冰冷,仿佛從前并未與陳皇后有什么深情厚誼,曾經互許過終生,曾經也無比期待過這個孩子的降生。 景硯回去的時候,天近黃昏,屋檐下的燈盞才點亮了,柔柔地映著仙林宮。仙林宮還未收拾好,四處都擺著元德帝賞賜的東西,都整齊地擺在箱籠里。景硯去一個僻遠的角落,拿了樣東西,藏在寬袖里,徑直朝寢宮去了。 喬玉在又大又軟的床上翻滾,他雖當了這么多年可憐的小太監,卻是天生的富貴命,現下被闔宮上下伺候著也不覺得有什么不對。 他一瞧見太子,就從床上跳下來,連鞋也來不及穿,撲到了景硯的懷里。 景硯將他抱到了一旁的椅子上,輕聲責備他,“怎么又不穿鞋襪,都到秋天了?!?/br> 頓了頓,他又笑了,搖了搖頭,“是我想岔了,明日讓他們將地龍燒起來,你喜歡赤腳就赤腳好了?!?/br> 喬玉連連點頭。 他們倆說了會話,一個穿素衣的高挑宮女走了進來,手上端著碗熱氣騰騰的湯藥,放在了桌上。 喬玉催著景硯快喝藥,又很認真地建議,“現在殿下都出來了,為什么不換個太醫看看,這個劉太醫一定是個庸醫?!?/br> 景硯笑笑,端起藥碗,往擺著的盆栽里全倒了進入,輕聲道:“沒病,不用喝完?!?/br> 喬玉這時候倒聰明了,一下子明白了過來,結結巴巴道:“殿下又騙我,竟然還騙了這么久,太太太壞了,我那么擔心,壞人,混蛋!” 他生著悶氣,連景硯去摸自己的手都要揮開,像只團成一團,滿身尖刺的刺猬,非常生氣了。 景硯便將他整個人都攬進懷里哄他,再硬的尖刺都軟了,不過過了一會,喬玉就軟了下來,很大度道:“算啦,看在阿慈沒有生病的份上,這比什么都好,就原諒你了?!?/br> 在他心里,沒什么比景硯更重要的了,所有其余的一切都不在意,不值得生氣。 景硯都明白。 他從袖口里拿出一朵花,繁復重疊的花瓣,開的有碗口大小,顏色就像是黃昏時天邊燃燒的云,動人極了。 喬玉喜歡漂亮的東西,沒見過這花,想要接過來卻被景硯避開了,不太開心地問道:“這是什么花,可真好看?!?/br> 景硯唔了一聲,“這是山凝花,開在夏末,前后花期只有三天?!?/br> 喬玉更喜歡了,“這么珍貴嗎?” 景硯輕輕一笑,撫了撫喬玉的鬢角,“不算得珍貴,你從前在隴南,大約沒見過這種花,京城這邊到了夏末,漫山遍野都是?!?/br> 他這話半真半假,山凝花的確開得多,卻都是野生單瓣,顏色極淺,景硯手里拿的這朵,卻是要培育多年才能開出來的,價值千金。 因為北方這邊在夏末有一個節日,叫做蘭河節,年輕適齡的男女都會到河邊放花燈,手上拿著一朵山凝花,遇上了想要與之共度一生的心上人,就把這朵山凝送給那人,若是對方也有情意,便會將花簪到頭發上。 這節日不拘男女,都能表白心意,所以重瓣山凝的價格越炒越高。 而今日正是蘭河節,此時正是放花燈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