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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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他現在,滿身,滿身都是太子的味道,就像是 太子將他整個人團團抱住,每一寸皮膚都相貼。 喬玉吃多了糖糕點心,連衣裳似乎都透了甜,而太子禮佛,又常與木石相伴,身上總有一股清遠悠長的檀木香氣。 他兀自鎮定下來,想著這不是很尋常的事嗎?他偷穿了殿下的衣裳,還是,還是才從身上脫下來的那種,留了些氣息又如何? 又不是不好聞。 殿下的味道好聞極了。 喬玉是這么想著的,可再轉過身替景硯斂被子時,差點連一床薄被都拎不動了。 這個雨夜深且漫長。 喬玉沉默地坐了小半夜。他是吃不得苦的性子,嬌縱慣了,即使是在太清宮,也是景硯將他的一切照顧得好好的,什么事都不需費心,只要快快活活地活著就好了??山袢諈s不同,他連眼睛都不曾合過,甚至都沒多眨,再多的困乏與疲憊都抵不過對景硯的擔心。喬玉心里難過極了,卻又無能為力,只能歪著腦袋望著睡得昏昏沉沉的景硯,數著他長長的睫毛,每數一根,就在心里默念一句銘刻在佛珠上的一句祝福的話。 那是景硯贈給他的,可現在喬玉惟愿滿天神佛都能保佑他的阿慈。 大約到了夜深的時候,喬玉隔了一會,又去摸景硯的額頭和掌心。額頭愈燙,而掌心卻冰冷了,在這樣悶熱的天氣里卻沒有一絲能感受到的溫度。不僅是掌心,喬玉又去摸了四肢,都冷了下來。 這不對頭。 喬玉太過緊張,沒注意到腳下,踩著過長的衣擺狠狠跌了一跤,左邊膝蓋到小腿全都震得麻木了,疼過了勁,連直覺幾乎都沒有了。 他拖著瘸腿,不知如何是好,很后悔從前沒有多讀些書,此時什么用處都派不上,只能這樣望著景硯生病受苦,卻無能為力。 總有自己能做到的事。 喬玉心想,不能任由景硯的身體這樣涼下去,而此時去燒火煮水也來不及了,況且喬玉還從未動手做過那些事。 他怔怔地瞧著景硯,摸著那guntang的臉頰,又勉強笑了笑,聲音輕的像只小老鼠,“別擔心,我會把阿慈焐熱了,小玉不會讓你凍著,讓你難過的,好不好?” 這可真是沒辦法。這里是太清宮,只有他和他的阿慈,他的阿慈病成這樣,誰能救他們?誰也不會來救他們。 這里一點也不好。喬玉在心里罵了自己一句,為什么想呆在這里,如果早一些出去了,殿下就不會這樣了。 喬玉想著這些,眼眶蓄滿了淚水,眼角泛起了紅,像春天里才開的杏花,極濃艷的顏色。他解開胸前的衣帶,朝床上爬了過去,寬大的衣服順著肩膀滑落,慢慢貼近了景硯,想要將自己全部的體溫都獻給他的太子。 景硯的手腳被包裹了起來,這場病是實打實的,到時候要給元德帝看得,半點都不能作假。他病的意識模糊,睜不開眼,隱約間能感受自己被一個溫熱的,潮濕的,柔軟的物什包裹了起來,那就像是燒熱了融化了的糖稀,甜到發膩,卻又叫他舍不得離開。 他很想知道那是什么,因為即使生著重病,他卻也因此欲念上頭,不能自抑。 第53章 明路 景硯對自己一貫狠心, 既然要病,就是真的病入膏肓,不會露出把柄叫別人抓住,反倒功虧一簣。他下了一味猛藥,此時病的很重, 意識模糊, 昏昏沉沉,不知今夕何夕,連人影都瞧不清,卻本能似的緊捉住了那只貼上來交握住的手, 片刻不曾分開。 那是喬玉的手。 他爬上了床,掀開被子,整個人團在了景硯的身邊。因為是打算當一個人體暖爐, 便衣裳也不能穿了??杉词箾]人看到,喬玉臉皮薄,掩耳盜鈴似的解開前頭的衣帶, 披在肩頭,其實什么也遮不住,露出大片大片的胸膛與脖頸,皮膚瑩白細膩,幾近透明了。 景硯的手腳都是冰涼的, 喬玉攬過他的腳, 往自己的腿彎處夾著,那一處是很暖和的, 皮膚相觸的那一刻,喬玉的小腿立刻酸了起來。他本來是最怕身體難受的脾性,現在卻不在意這些了。不過喬玉身體本來就偏寒,又才淋了雨,到處都不暖和,他想了片刻,牽引著景硯冰冷的手,貼在了自己胸口心窩處。 那里有心臟在跳動,是渾身上下最溫暖的地方。 喬玉能感受到景硯手腕處跳動的脈搏,一下又一下,最后似乎與自己的心臟同調,讓他稍稍安心下來。 床前只點了一盞蠟燭,燈火幽微,忽明忽暗,勉強映亮了周圍一小片的地方,喬玉的姿勢扭曲地歪著腦袋,借著昏暗的燭火,目光一錯不錯地盯著景硯。 景硯有一雙狹長尊貴的鳳眼,往日瞧起來有幾分冷淡疏離,只對喬玉是含著笑的,讓他清楚地感受到太子對自己與旁人不同。不過此時正緊緊閉上,眼瞼下落了一片濃重的陰影,沒有笑,也沒有溫柔了。 喬玉有點想掉眼淚了。 他望著景硯青白的面色,那是從所未見的虛弱的太子。 喬玉心想,他的阿慈病了,要快些快些好,如果,如果能把病過到自己身上就好了。 他不敢閉眼,也不敢睡覺,時時刻刻盯著景硯的臉色,感受著他手腳的溫度,生怕又什么變化。 燈光搖搖晃晃,蠟燭燒的極快,燭淚堆在燭臺上,燈芯噼哩噼哩得作響,劇烈地跳動了兩下,又忽的熄滅了。 蠟燭燒完了。 燈滅了,喬玉就瞧不清景硯的臉色了,他著急換一根蠟燭,景硯卻緊緊地捉住他的手,十指交纏,忍喬玉怎么掙扎都不放開。 喬玉也不敢太用力,最后還是放棄了,嘆了口氣,似乎是抱怨,嘟嘟囔囔著,“阿慈生病了可真任性,不過沒有關系,因為阿慈平時很少任性,太乖太乖啦?!?/br> 他自個兒還是個小孩子脾性,任性的不得了,在景硯面前做盡了丟臉的事,說這話時卻絲毫不心虛,還很得意能在這時候占占景硯的便宜。 喬玉瞧不見景硯的臉色,只好換別的法子,他的手全用來暖景硯了,再沒有多余的能感受任性太子的額頭溫度了。 他嘆了口氣,撐著身體,側望著景硯,想了小半刻,終于尋出了個解決的好法子,從景硯的懷里鉆了出來,努力向上伸長脖子,閉著眼,將嘴唇貼了上去。 這還是喬玉頭一回用嘴唇碰除了自己的第二個人。他感覺自己似乎也燒起來了,從相觸的嘴唇開始,整個人都烈烈燃燒,連溫度都感受不準了。 喬玉恍恍惚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還是掐了大腿一下,將自己的心思從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里抽離。 夏日的天亮 得早,喬玉一夜未眠,就這么熬了幾個時辰。 臨到了天快亮的時候,景硯原來快降下來的體溫忽的燒得更厲害了,他的額頭都燙手。 這么燒下去是不行的,會出人命。 一想到景硯會離開這個世界,僅僅是起了這個念頭,喬玉的心就緊縮了幾下,像是被利刃剜過了,疼得幾乎喘不上氣。他此時才發覺自己的沒用,自己并不是像太子那樣被囚禁在太清宮中,這么多年卻不認識幾個人,連個太醫都請不到。 這是沒辦法的事。 他懊惱地咬住了嘴唇,因為太過用力而滲出了血,滿嘴鐵銹般的腥甜味。 喬玉盡全力平靜下來,想著,不會沒有辦法的,太醫明面上請不了,還會有暗地里的法子,稱心不在,也可以用錢財打通關系。 他什么都可以做。 喬玉下定了決心,對著昏睡的景硯笑了笑,彎下腰,跪在床頭,嘴唇碰了碰他的指節,那里有一層厚繭,是常年用刻刀的痕跡。 也是自己留在太子身上的痕跡。 他的聲音很輕,卻很堅定穩重,像是什么都想好了,計劃完全了,胸有成竹似的,“阿慈別害怕,也不用擔心,我會好好照顧你的?!?/br> “等我回來?!?/br> 喬玉的聲音消失在了太清宮。 這時天還早,御膳房里沒多少人,惠泉正歇在方椅上,見喬玉急匆匆地趕過來,還奇道:“你今日怎么來的這樣早?飯菜還未好,你稱心哥哥又不在,要不在我這坐一會?我叫小太監去拿些果子過來,特意為你留的?!?/br> 看在稱心的面子上,惠泉一貫待喬玉不錯,也愛同他攀關系,希望能在稱心面前多美言幾句,往??倫塾霉右T喬玉,喬玉也總禁不住誘惑。 可今日不同,喬玉低著頭,勉強一笑,“最近好久都沒見過長樂,我來找他玩的?!?/br> 惠泉聽出他話里的問題,卻面色不變,權當不知,“長樂正在灶上忙著,不過你們倆難得見面,想必劉掌事也會放行?!?/br> 即使現下稱心不在宮中,人人都不愿意輕易得罪了他,連帶著喬玉的身份地位都水漲船高了。 長樂正忙著,被一個小太監叫了出去,一眼就瞧見了許久不見的喬玉,卻見他垂頭喪氣,半點精神都沒有,問道:“這是怎么了,生病了嗎?” 喬玉搖了搖頭,他抬起眼,仰望著愛自己稍高的長樂,知道他是真心相待,也不愿意欺騙他,低聲道:“不是我,是,是大皇子,他昨日生了重病,燒的厲害,我害怕……想為他求個太醫?!?/br> 長樂一聽,倒吸了口涼氣,指著喬玉罵道:“你不要命了,太清宮大皇子的事宮中除了陛下,誰要是管了,就是掉腦袋的事,不如報到上頭,等陛下的批復?!?/br> 喬玉的眼里濕漉漉的,已盛滿了淚水,他咬著牙道:“等不到那時候,誰都知道,那些人根本不會往上報?!?/br> 他的話一頓,低低地哀求長樂,“我不敢求你幫忙,還要連累了你,你就給我指條路,無論什么路都行,怎么才能找太醫開副藥,剩下來我自己去辦?!?/br> 長樂凝視了他許久,最后問:“值得嗎?為了廢太子?!?/br> 喬玉一笑,語調活潑又天真,“值得啊,他的命就是我的,他死了我也活不成了?!?/br> 第54章 求藥 樹影蔥蘢, 斑駁的影子將兩人籠罩了起來。 長樂吃了一驚,他向前走了兩步,狠狠拍了一下喬玉的幞頭,“好好的說什么死呀活的,都說這宮里主子的命貴, 咱們命賤, 你自己還不把自己當回事嗎?” 喬玉知道他是為自己好,方才那是他的心里話,并不是為了用自己威脅長樂,他搖了搖頭, “我心里是很把自己當一回事,所以不愿意吃苦,不愿意受罪, 都是你們照顧我,待我好??伤煌?,我和他的命是連在一塊的, 同生同死?!?/br> 長樂頗為恨鐵不成鋼地瞪了喬玉一眼,并不相信主子奴才之間有什么深情厚誼。 他年幼曾被分去過一個后妃宮中,那個貴人不得寵,只被臨幸了一兩回,元德帝就忘得干凈, 再沒找過她。大約是因為長久的寂寞, 還有不得寵而被典給署的太監欺辱,那個貴人恨毒了太監, 經常要一些小太監回去剝了衣服打罵。長樂有次被打得狠了,掉了幾顆牙,在床上爬不下來,快要活不下去了。是安平硬生生在劉掌事那里跪了幾天,說盡了好話,才把長樂從那里要去了御膳房。 這人與人之間,奴才與主子之間命都不同,便不用再妄談其他的了。 喬玉仰頭望著他,含含糊糊地道:“就算你不相信我和他,那你和安平,他要是病了傷了,長樂,你愿意就那么等著嗎?” 他不愿意。長樂總是告誡喬玉,告誡安平,宮里沒有真感情,誰都別信??扇粽嫔婕暗搅税财?,長樂寧愿把事情攬到自己身上,替他去死。 長樂的嘴唇輕輕顫了顫,不再說話了。 一陣長久的沉默過后,他嘆了口氣,“你倒是伶牙利嘴,我說不過你,不過話先說在前頭,給你指條路,出了這門,我就當沒說過這話,誰來我也不認,有事你自己扛,要死,也是你自個兒死,和我一點關系也沒有?!?/br> 喬玉深吸了幾口氣,用力點了點頭。 宮里的規矩,得了病的太監宮女一律要送入去佳南西庫靜養。那一處說是給奴才們養病的,其實只有幾個略同醫書的醫女,也無什么藥材,全靠自己熬著,越熬越壞,進去了多半就出不來了。不過有些奴才得寵些,或是積攢下來了銀錢,就會將自己的病瞞下來,偷偷去找太醫看病。那些太醫雖說瞧不起他們,可送上門的銀錢,也沒有推出去的道理,多半就半推半就的收了。 其中有一個叫荀樂的荀太醫最為見錢眼開,只要拿得出足夠的銀子,什么人都敢治,什么都不怕。不過他的身份有些不同,醫術高超,是三朝的老太醫了,前些年隨軍出征,一路吊著元德帝的命回了京城,救了元德帝。后來年紀漸大,精力不濟,元德帝本想放他回鄉榮養,他不愿意,跪著求元德帝給他個老死宮中的恩典。 大約有這層關系在里頭,元德帝讓人對他做的那些事不過睜只眼閉只眼,不太追究。 長樂說好了不管喬玉,到底還是不忍心,拿了從前的一套舊衣裳,又用樹枝畫了太醫院地圖和各個太醫坐鎮桌子的方位,叫他記住,才送喬玉出了門。 喬玉不怎么記得路,只好用爐灶里扒出來的炭灰在自己的里衣上畫了地圖,小心翼翼地掀著那一處衣服,怕不留神碰到了,地圖就模糊認不清了。 事從緊急,他不打算等飯菜,就在袖子里裝了四個饅頭,其中一個里頭塞滿了rou,聞起來很香,那是要拿給景硯吃的。御膳房里太醫院有些遠,喬玉還得躲著巡守的侍衛,千難萬險才到了太醫院。 太醫平常大多住在宮中,只有輪流休沐的時候可以回自己的住宅。荀太醫的屋子在最里面,與前頭的院子隔了一條小河,還種了排垂柳,很是隱蔽,尋常人瞧不見里頭的動靜。 喬玉偷偷摸摸地溜了進去,荀太醫正在用午膳,似乎背后都長了眼睛,他才躡手躡腳地地踏進去一步,就聽得那個枯瘦的老頭道:“你這是來偷東西的,還是來瞧病的?” 喬玉慫了。 荀樂轉過頭,他的年紀很大了,胡子很長,幾乎遮住了大半邊臉,整個人瘦的像棵老松,目光平靜無波。 他狀似漫不經心地打量了喬玉一眼,又扭頭回去,嘟囔了聲,“你這沒病沒災的來我這,難道真的是要偷東西?就是手腳也太笨了些?!?/br> 喬玉抿了抿唇,走到了荀太醫的面前,猶豫了片刻,還是跪了下來,一字一句懇切地求道:“我想求您救一個人?!?/br> 長樂告訴喬玉,荀太醫是個古怪的老頭,他無妻無子,無親無友,孤身一人,平生最好斂財,可平時卻對自己苛待得很,幾身換洗衣服打滿了補丁,連缺了個角的木頭頭冠都一連戴了好些年舍不得換。除此之外還有一點,就是他一定要知道他是為誰看的病。 荀太醫隨意地瞥了他一眼,并不叫他起來,道:“說吧,救誰?!?/br> 喬玉當了太監這么久,因為有稱心護著,也沒 受過多少欺辱,到現在還沒怎么求過人,還當是自己從前在家里的時候,一年只有除夕祭祖的時候才要磕幾個響頭,而不知道在宮里,膝蓋是最不值錢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