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
少年低聲說著,將手中的白綢布扔在了地上,布上沾染著的血跡,格外的醒目。 一處干凈了,但是在另一處卻留下來更明顯的痕跡。 —————————————————————————————————————————————————————————————————————— 魏凜在御書房處理著今天呈上來的折子,他剛看完一折,主管太監有些慌亂的走了進來,盡量的保持平日的儀態,但是眉宇之間的慌張還是無法掩蓋住。 男人抬眸看了主管太監一眼,看著他這副模樣蹙了蹙眉,薄唇微張。 “什么事?” 隱約的帶著些許的不耐煩。 “皇上,寧,寧安王說是要找您,連容侍衛通報一聲的時間都不給便直接闖進來了。他的武功太高了,禁衛軍都攔不住?!?/br> 魏凜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對于寧安王這個常年都不來上早朝的人來說,今日竟然主動來皇宮找他了。 他剛想說些什么的時候,魏暮已經出現在了門口,冷冷的瞥了一眼主管太監。 “你先下去吧?!?/br> 魏凜開口對主管太監說著,他聽后大大的松了一口氣,然后快步帶上門離開了。 “皇叔?!?/br> 魏凜不慌不忙的將手中的折子放下,然后想要站起來的時候,魏暮直接邁著大長腿走到了書桌的對面,一伸手便將男人的衣領抓住了。 明黃色的衣衫上五爪的龍象征著此時被魏暮拽著衣領的人的身份,他垂眸看著拽住自己衣領的那只手,骨節分明,白的有些不像話。 魏暮勾著唇,笑了。 看著眼前的男人淡定冷漠的樣子,在來的時候所有的情緒,似乎都在看到他這張如同霜雪覆蓋著的面容的瞬間完全的消散了。 他慢慢的松開手,然后一下一下的將魏凜剛剛被他拽的有些亂了的衣襟給撫平,每一次的力道越來越大,似乎想要將男人給推倒一般。 “皇上每日都如此日理萬機,可還是要注意一下龍體啊。瞧你,就這么輕輕地幫你整理一下衣服,你好像虛弱都快要站不穩了呢?!?/br> “……” 魏凜冷冷的看著眼前的男人,不知道他為什么會這么大的火氣,和之前來捉弄他的時候完全不一樣。 寧安王將手從男人的衣服上拿開,覺得有些冷順手就將一旁剛剛沏好還沒有碰的茶水給端了起來,隨意到極點。 他暖著手,緩緩的轉動著茶杯,上面是青花的紋路,白瓷細膩看起來倒是賞心悅目。 “皇叔今日來找朕,所為何事?” 魏凜看著一旁的男人不慌不忙的喝著茶水,還不時的嫌棄著這茶水過于苦澀,不合他的口味,但是除此之外,沒有再提及任何別的事情。 “沒什么事啊,本王就是想來看看你不行嗎,畢竟,我是你的皇叔啊……” 他看向男人,帶著嘲諷的意味,然后緩緩的將杯盞給拿起來在半空的位置,輕輕地松開了手,擲在了地上。 里面是guntang的茶水,在接觸到堅硬的地面的瞬間,茶盞的碎片四分五裂,清脆的一聲,所有的一切都這樣裂開了。 “哦呀,手滑了?!?/br> 因為離得近,guntang的茶水濺起來落在了一些在男人明黃色的衣衫上面,迅速的浸濕開來,將那片顏色染的更加的深。 原本的耀眼明亮的色澤,在此時格外的接近黃昏時候的沉郁。 “……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魏凜少有的生起了些許怒氣,原本平靜如枯井的眼眸隱約有怒火,讓平日里一直都是一副冰冷面孔的男人,此時似乎只要稍微靠近就會被燙灼。 寧安王斂去了面上的笑意,眼眸里像是放了冰渣子一樣。 “這句話應該是本王來問……” 他湊近了些,本就偏寒的體制像是冰塊一樣。 “今夜,你的舅舅是不是已經被很好的處理了?” 魏暮說著,離得近冰冷的氣息也灑在了男人的面頰之上,順著往下,似乎脊背也發寒了起來。 他只是抿著唇,稍微往后和眼前的男人拉開了距離。 “皇叔的府邸明明離洛寧也算遠了,沒想到消息倒是比皇都還要靈通?!?/br> 魏凜沒有否認,他回了這么一句話相當于是承認了,也隱隱的帶著嘲諷,面無表情的臉上陰郁而沉。 “這些,本王并沒有什么興趣。就一如之前的皇位,我不也是讓給了我可愛的小侄兒了嗎?” 魏暮口中所指的可愛的小侄兒正是眼前的男人,也是當今的圣上。 他漫不經心的把玩著腰間的玉佩,狹長的眉眼也冷。 和以往時候一樣,男人完全無法清晰的摸透寧安王的想法,他似乎什么也不在乎,有時候卻又似乎什么都在乎,只要他真正的放在心上的東西,便會變得格外的偏執。 “我原本以為找不到她了,沒想到之前落水將我救上來的小姑娘便是你寶貝的不行的人?!?/br> 寧安王初見陸白的時候是被人推入了湖中,那是好些頂級的殺手將他圍著,身邊的沒什么人,因為大意所以被陰了。 冬日的湖水冷得刺骨,她當時沒有著著男裝,穿著青色的衣衫長發披散著,是原本最初的女兒模樣。 后來他對應著那天才知道,那個時候陸白是要去祭拜陸生的一位故去的友人,也是燕卿的父親,所以要以最真實的模樣去才顯得真誠。 燕卿也是那時候被魏凜給派遣去了漠北,因為戰事吃緊,生生的錯過了祭拜他生父的機會。 少女走過那片蘆葦地的時候發現了湖中的水紋的異常,然后下去將他給撈了上來,當時他的臉上還有血跡,頭發也亂的出奇,看不出原本的模樣。 不一會兒他的人也趕來就他帶走了,他只是在艱難的睜開眼,在微弱的光亮之中將陸白的臉看了個模糊。 在之后,他開始變得極為怕冷,即使到了春日,也需要時時刻刻的將手爐拿著。 “稍微,有點后悔了……” 魏暮冷冽的注視著魏凜,慢慢的吐露著字句,眼眸是化不開的墨。 這樣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別人聽起來可能云里霧里,但是魏凜卻很清楚,他在說什么。 男人后悔,當初沒有接過這個王座。 “不過你放心吧,本王可不會和一個小輩搶皇位,所以安心吧。不過有一樣,是一定要搶回來的……” 魏暮在迄今為止的生命里過的太過自由,現在他心甘情愿的,或者說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被一個人給束縛。 最好是一生。 第四十二章 近些日子來有些許的冷嘲熱諷繞著陸白, 不過只是少數一直以來都看不慣她的人罷了。 因為在前些時候有一人完完全全的通過了殿試,成了青川今年的狀元直接在皇宮處安排了職務, 府邸也極快的建好在了洛寧皇都處。 那位文狀元的職務和陸白極為相似, 或許更準確的來說除了自己比他高一級來看, 其他的任何事務他都可以取代她。 他們會以為自己會很不安, 害怕被替代, 失去了皇上的恩寵。然而他們所想的每一處都沒有準確過, 陸白巴不得被那個男人革去官職,尋一處環境優美的地方就這么一壺酒一碟糕點這一輩子也算過的自在。 不過的確,一般的凡是有些上進心的人來說都會對此種情況感到惴惴不安, 誰都想不到陸白會毫不在乎。 最近的落在她手上的事情也漸漸少了些,她空閑的時間倒是更多了。 現在正是早朝剛剛結束的時候,陸白這么站在原本的位置上聽到高位之上的那個男人說了“退朝”這兩字之后, 立刻邁著腿轉身走了出去,當然是在和百官一起行禮后才動身的。 洛溪站在距離陸白很近的地方, 文官武官是分開的, 文官在同一個位置,他只要稍微一抬頭便能夠看到她黑色的長發,但是在朝堂之上的期間幾乎都沒有抬頭的機會。 他看到陸白直接走了出去,也有些急著跟了上去。 “陸大人請留步!” 陸白剛剛拿起手掩著嘴打了個呵欠,身后傳來的少年的聲音將之前一直席卷而來的睡意給生生逼了回去。 她抬眸, 看著有些著急的小跑著過來在自己的面前攔住的少年。 嗯, 這人陸白認識, 是此次的狀元, 也是他們謠言即將頂替自己位置的人,也是在汴州時候自己幫他抓到陷害他的那個少年。 洛溪。 “怎么了洛溪,哦不,洛大人?!?/br> 現在人家已經是官員了,又和自己不熟悉貿然直呼人家名諱不好。 少年頓了頓,眼眸黯然了一些,在聽到陸白喚他為“大人”的時候,他囁嚅著唇,最后還是開口將心中的疑惑說出來,帶著莫名的委屈。 “莫不是陸大人也覺得,我有取代你的野心嗎?” 洛溪其實對官位的高低沒有太多的執念,他只是想找一個能夠施展自己才華的地方,也想要讓母親能夠為他驕傲。 其他的事情他并沒有多想。 原本能夠和陸白做著相似的工作,大部分的時間也可以在一起探討學術,這件事讓他很開心的,原本。 但是周圍莫名的人前來與他寒暄,想要將他拉攏,甚至有的人直接將陸白貶低來夸贊自己,這樣的行為讓他開始慌了。 他們怎么想的自己無法約束,也不會理會,但是……如果陸白也是這么想的,那么,她會不會很厭惡自己,厭惡自己恩將仇報,厭惡自己貪得無厭? “你把我喚住是想要問這個?” 陸白知道洛溪是一個為人單純,光明磊落的少年,所以她壓根沒有這么想過他,而且就算是他有這樣的想法自己也不覺得有什么奇怪,甚至,她根本不會在意這些事情。 她倒是想要閑云野鶴著,但是此時這個王城,這座皇都尚且還需要自己。 “……嗯?!?/br> 眼前的人看起來一點兒也不在意,她風輕云淡的開口問道自己。 洛溪不知道陸白在想什么,他仔細的看著她的臉色,在確認上面沒有任何的怒氣之類的情緒之后才緩緩的點了點頭。 “唔,我壓根就沒有往這方面想過,都是那些平日里看不慣我的家伙來我面前酸我的時候我才知道你和我的職務似乎是一樣的?!?/br> “那就好……你不要相信那些的風言風語,你放心陸大人我……” 少年還要繼續說著什么,但是被陸白揮了揮手給打住了。 她黑色的眼眸有些暗沉,注視著眼前的洛溪,決定還是要和他說清楚的好,免得他因為自己之前隨手的一件本就屬于自己職責范圍內的小事情而一直做事受到限制,比如想要什么卻要下意識的想著會不會對自己有什么影響,然后顯得畏手畏腳或者直接放棄了。 “洛溪,人都是一個自私的個體,你真正想要的或者你想要做的其實都是出于你的本心,這些和我沒什么關系,你也不用因為這樣的小事而擔心我會怎么看你怎么想你?!?/br> 她頓了頓看著瞬間安靜下來的洛溪,他抿著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長長的睫毛顫抖著,垂在兩旁的手似乎也不自覺的握緊了一些。 看起來是聽進去了,卻還是不知道該怎么表達,或者在執著著些什么。不過,這些都和陸白沒有太大的關系,因為這是少年自己的事情,他剛剛走進官場這個大染缸,即使之后依舊能夠保持本心的純白,但是也需要一定的生存的技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