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暗鴉看到了男人圈起的地方,只是稍微一愣然后立即反應了過來。 “我也只知道她做的一首詩,似乎是十一歲時候在公子旌余生辰之際所作。也是因為那首詩讓她被旌余留下了身旁,成了暗花坊唯一能夠貼身跟著他的人?!?/br> 魏暮這個時候才稍微提起了些許興致,瞇了瞇眼睛看著少年,等待著他繼續說。 “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似乎在說她無親無故的心情,王爺的話肯定能夠理解的,暗鴉對這些實在不擅長?!?/br> 暗鴉試著理解了一下詩詞里的深意,但是卻還是看不通透。 然而魏暮卻并沒有再說什么了,他的眼眸落在桌上的那張紙圈著的地方,原本習慣性微揚起的唇角不知道什么時候被抿平了。 這詩他聽過,比這花夏十一歲時候作的時間還要早上兩年。 他抬起手揉了揉太陽xue,眼前卻不自覺的浮現出了在清照寺庭院深處時候,在細碎的陽光從樹梢處落下的靜謐之際原本應該去祈福的小少年趴在石桌上。 或許更準確的來說,是小少女。 她穿著月白色的衣衫,手邊是一小壺不知道從哪里取來桃花酒,臉頰紅撲撲的,比花還美好。 看到自己,她瞇了瞇眼睛,迷蒙氤氳,然后朝著他舉起酒壺搖了搖手中所剩無幾的酒,咧嘴笑了。 “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那邊的美人兒,可愿陪我飲上一杯?” …… “王爺?” “……沒什么,這個女人你多留意些?!?/br> 她可能和陸白有某種很隱秘的聯系。 暗鴉對于寧安王的命令一向沒有異議,他頷首準備退下,卻又在中途被男人給喚住。 “還有陸白那邊……有情況隨時向本王匯報?!?/br> 陸白已經好些天沒有出府門了,自從那次百花宴之后。 這一次少年反倒是有些驚訝,他原本以為自那次之后男人會格外的反感,甚至厭惡陸白,但是現在看起來……似乎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反而更加在意了。 魏暮沉著臉色,莫名的想起了之前自己將少女擁入懷里的溫軟觸感,眼里陰郁晦澀。 …… 地區的初試已經結束,再過不久便是殿試了。 陸白翻了翻手中的地區通過考核的名單,毫不意外的看到了洛溪的名字。 “這就是之前在汴州差點被迫交白卷的少年?!?/br> 她點了點“洛溪”的名字,單手撐著下頜抬眸看著燕卿說道。 “阿白,你看起來很中意他的樣子?!?/br> 少年好不容易休息了這幾天,一有空便往陸白府上跑。 倒不是沒有別的地方去,只是一想到之后他要回皇宮,而少女又死活不去他當值的地方那就意味著要見她的話要很長的一段時間才可以。 他知道少女并不是很想見到魏凜。 “還成,比起其他的人來說他的確很不錯了?!?/br> 雖然夸贊的話說的沒有多滿,但是燕卿還是能夠看出來陸白語氣微微上揚的愉悅。 看起來是真的很中意了。 他笑著,看著像貓一樣瞇著眼睛慵懶的少女,過了一會兒才想到些什么薄唇微掀。 “我來之前公主特意讓我帶話給你,希望你過些日子可以去一趟皇宮?!?/br> “……不去!就當我陸某人死了吧?!?/br> 原本還上揚著的唇角在聽到燕卿這話的時候瞬間抿平了線條,甚至還有些裝死的模樣。 “這皇家的人什么大事小事都喜歡傳喚別人進宮,自己有事找難道不知道出來嗎?” “……你的意思是如果皇上有事找你,只要出宮你就會見他?” 少年順著她的話提出了疑惑,有些不大相信陸白會真的這樣直接毫無芥蒂的見魏凜。 “……不會,我只是說魏芷那丫頭?!?/br> 提到魏凜,陸白更加煩躁起來。 “沒事,這次是公主喚你,皇上不會知道你進宮了。而且我看她似乎是真的有事情找你,她說和一個西涼的‘小姑娘’有關,說你認識?!?/br> 想起之前魏芷和他說這話時候的模樣,似乎在憋笑著什么,眼里滿是狡黠的意味,讓他覺得莫名。 原本打算捂住耳朵趴在桌子上裝死的陸白聽到這話的時候有了反應,長睫之下有情緒波動著。 “西涼的小姑娘?” 記憶像是匣子被打開了一樣,好多細碎的,以為全部都要塵封忘卻的畫面,在此時像是翩飛的蝴蝶朝著她飛來。 〔你在做什么?一直在寫,可以給我看看嗎?〕 金色長發的小姑娘手執著筆,在石桌旁邊坐的格外直,蔚藍的眼眸像是寶石一樣明亮,此時正專注的注視著手中的一個漸漸被她寫滿的書冊。 〔在寫阿白你教給我的東西,我怕之后你不會再來找我了,到時候看這個也算做個念想?!?/br> 她抿著唇,身上的衣衫被洗的發白,精致的臉上帶著不屬于這個年齡的哀傷,在眉眼里依稀可以瞧見。 〔……只要你不回西涼,我自然是在的?!?/br> 她當時是這么向那個金發的小姑娘保證著的,然而之后再來到那個破舊的宮殿的時候,一切都像是大風刮過,沒有留下任何可以回憶的熟悉感。 因為最后一次見面小姑娘的曖昧不清的話語,讓她以為,她已經回了西涼,于是沒有再去尋過。 第二十七章 暗花暗花, 生于白晝,匿藏月下。 暗花坊這么些年全然在江湖的暗處, 鮮少揭露身份出現在世人面前過。 公子旌余喜靜,大多數時候都是在坊里的那片長林里的屋子里待著, 除了有任務需要通報或者受他傳喚之外,任何人都不得入內。 孤僻的性格, 像是個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 花夏是魂穿到這具身體的, 當時一睜開眼便發現自己渾身都縮小了。 她穿的很是單薄, 和一群因為戰亂而無家可歸的難民們一起聚著, 那時候雪下得很大,數九隆冬的天里,連牲畜都沒有一點兒的生氣。 “哪兒的?” 她蜷縮著身子和他們一起擠在角落里取暖, 這些天恍恍惚惚的, 腦子也不怎么清醒。 但是她知道…… 自己所處的朝代,是歷史上的青川。 【欲知前朝繁華事, 自去黃粱夢青川?!?/br> 花夏此時因為頭頂上一個男人清冷的聲音而艱難的睜開了眼睛,抬眸看去,被晃了眼。 大雪紛飛的天里, 男人,或者更準確的來說只是一個比起同齡人來說更加成熟的少年。 他著著一身白衣, 和著這片雪絮, 窸窸窣窣一片, 看不真切。 那衣雖沒什么繁復的紋路, 但是單單看著那衣料便知道不是尋常人家的公子。 身旁的人雖聽清了他的話, 然而卻并沒有立刻反應過來,面上有些疑惑。 此時的少年的用手指了指前面那角落處聚集著的人,再一次開口問道。 薄唇一字一頓的吐露著極為簡單的三個字,眉宇間清清淡淡的,那張面容極為俊美,看得人心尖發癢。 抬起的手透過微微敞開的衣袖,隱約可見他腕骨形狀優美。 “哪、里、的?” 這時候他們才會意,知曉少年在問的是這群難民是從哪里而來的。 “回公子,應該是北境處來的難民。這些日子邊境那兒異族那些蠻荒之民因著冬日霜凍,加上大雪不停好些牛羊都被凍死了,所以想要攻破青川邊遠薄弱地帶搶奪食物,而被強占了家園的子民也不得不朝皇都洛寧方向遷移了?!?/br> 少年聽著他的話,視線落在瑟縮在一起相互用著余溫取暖的人身上。 “去,支點?!?/br> 怕他們不能理解,他又頓了頓指了指花夏他們所在的方向。 “帶上?!?/br> 暗花坊在各個州縣都有設立分支點,少年是讓屬下將他們帶去避避風雪,熬過這個難捱的冬日。 花夏手捧著裝著熱乎的粥的瓷碗,直直的看著不遠處的白衣少年,第一次感覺到了這個冬日的暖意,直上心頭。 …… “水?!?/br> 男人低沉的聲音沒有情緒,將花夏從思緒里喚了回來。 跟了旌余這么多年她立刻反應過來他在說什么,輕車熟路的將一旁的花灑取了過來。 他剛剛修剪了花葉多余的枝丫,將剪子一放,頭也不抬直接接過了花夏遞過來的花灑。 澆花的時候他靜美的像是一幅畫卷,睫羽下落著淺灰色的陰影,黑色的發如同綢緞,簡單的束著,陽光偏愛盡數灑在他的身上,繾綣而暖。 “如何?” 旌余這么說著,澆好水之后的花葉,葉片都舒展了許多,水珠剔透像是晨露。 “公子問的是……之前的百花宴嗎?” 看到男人頷首,她囁嚅著唇思索了會兒才繼續回答道。 “公子,不是素來不喜歡這些皇族宴會嗎,怎么……” 花夏說話的時候用余光瞥了一眼男人,發現他并沒有什么生氣的跡象,但是這樣更讓人捉摸不透。 “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