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 ―――――――――――――――――――――――――――――――――――――― 為了百花宴的召開,魏凜特意圈了一處宮殿舉行。 這是青川的傳統,在春日花開最繁盛的時候宴請百官一同賞花,拉近君臣之間的關系。 而在尚文的時代,一切都足以成為賦詩的對象。 陸白盡量坐的筆直,視線淡淡的掃了一眼周圍的花,各色的帶著撩人的香氣,像是天上的云霞錦簇。 各地的珍奇的花兒都被進獻上來,紅如焰火,白似落雪,淺淡的又像拂面的光,看的人有些眼花繚亂。 按照官職所屬,文官和武官所分布的位置是不同的,而林之寒沒有坐在陸白的這邊,在與之相對的對面。 男人今天著的衣衫不是平日那樣的深色,稍微挑了一件素凈淺色的,和著身后的梨花為背景,少有的溫潤如玉。 他覺察到了陸白的視線,如墨的眸子看了過來,拿著白瓷細膩的酒杯朝著她舉起,微微頷首示意。 陸白反應了一會兒,也順手拿起了手邊斟好的淺口的酒杯對著林之寒的方向微微傾斜了一下,然后一仰頭便飲了干凈。 “……” 只是淺淡的抿了一口的男人剛剛放下杯盞便看到了對面的人豪爽的一飲而盡,他沉默著,默默的也將剩余的酒送入口中。 陸弟,為人太過實在了。 林之寒剛喝完,口中酒的辛辣滋味讓他蹙了蹙眉,然后下意識的看向了對面陸白。 度數稍微高了點。 但是陸白似乎沒有什么反應,面色如常讓男人也愣了一下。 她拿起糕片吃了起來,薄薄的松軟甘甜,像是云彩棉絮一樣,是她喜歡的味道。 雖然這些活動很繁瑣麻煩,但是每一次準備的糕點都是她鐘意的,這也是她唯一一點兒慰籍了。 凡是有品級的官員都來了,大多都帶了家中的嫡子嫡女來赴宴。說是來賞花,附庸風雅,暗處里還是復雜的關系錯綜,涌動著的全是壓抑不住的心思。 陸白覺得口舌有些干涸,可能是喝了酒,這酒的滋味她是迷戀的,醉人且醇厚,不過卻不能貪杯。 酒雖好,但也容易誤事。 “寧安王到?!?/br> 守在門外迎接賓客的太監的聲音又尖又細,但是這并不是讓她猛然清明的原因,她放下杯盞立馬打起精神來,坐的筆直。 那個笑面狐貍怎么也來了? 周圍的人也感到驚訝,畢竟魏暮很少來赴這種宴會,準確的來說只要是人多一點兒的場所他都沒有什么多大的興趣。 “寧安王……是那位先皇最小的兒子嗎?” “不是那位還會是誰?早就聽說寧安王俊美如斯,今日我得好好瞧瞧!” “呵,他可不是你想瞧就能瞧的,小心一個不小心得罪了他把你的眼珠子挖出來……” “……” 低聲議論的話語大多數都落入了陸白的耳朵,她清了清嗓子喝了一口茶,反倒從容了起來。 汴州到洛寧這么長的距離,男人的惡名還真是遠揚…… 只一會兒,議論的聲音漸漸的小了起來,看樣子是那位已經進來了。 沒忍住,陸白還是抬眸看了過去。 那人果然還是淺笑三分,手中拿著一個手爐溫著,狹長的眉眼如畫,所目及之處全然都是疏離清冷之意。 陸白視線并沒有落在男人那張俊美的臉上,而是放在了他手中的手爐上,白色的絨毛蓋著,他骨節分明的手也只是隱約可見。 之前她就發現了,這位寧安王似乎格外的怕冷。 那次游船也是,他剛剛在岸邊站了一會兒暗鴉就拿了件披風為他披上,即使他面上沒有任何神情,但是在初春時候還這般畏寒的人倒是少見。 她只是這么瞥了一眼,正準備收回視線的時候男人卻朝著她所在的方向彎了彎眉眼,徑直走了過去。 “陸大人旁邊可有人?” 陸白剛剛拿起來的杏花糕一下子落在了白瓷細膩的盤子里,她仰頭看著已經站在她面前的魏暮。 男人身材頎長,站在前面遮擋了大部分的光線,一片陰影落在陸白的面前莫名的壓迫感。 她張了張嘴,想要找點借口的時候男人竟然直接坐在了旁邊。 “本王知曉陸大人也和我一樣不怎么與人交際,如此我們兩人在這宴會上做個伴可好?” 他說著還暗自神傷的嘆了口氣。 “……隨王爺?!?/br> 陸白重新將那塊落回盤子里的糕點拿起塞進了嘴里,嚼著嚼著突然覺得頭有些暈。 她咽下嘴里的東西,瞇了瞇眼睛看著手邊剛剛一飲而盡的杯盞。 “怎么了?想飲酒嗎?” 說著,魏暮將手爐遞給了一旁候著的侍女,然后拿起一旁放著的細頸的酒瓶為陸白倒上一杯。 周圍一些深知寧安王脾性的人看到平日里喜怒無常的男人竟然主動坐在了陸白旁邊,甚至還貼心的為她斟酒,驚訝的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 旁人的反應越大,這酒的分量也就越重。 畢竟,這是寧安王親自滿上的酒。 陸白有些頭疼的看著面前澄澈的清酒,飄香的醇厚勾著她的味覺,然而自己這酒量如若喝下了的確容易出事。 她沉默了好一會兒,手放在杯子邊緣,終究沒有飲下。 “陸大人是不滿這酒還是本王這人?” 他很喜歡看著陸白吃癟為難的樣子,單手撐著下頜側著身子注視著她緊鎖的眉頭,唇角越發的勾起。 “本王好不容易來赴一次宴,這么多人看著可不要拂了我的面啊,是吧陸大人?” 陸白指尖摩挲了一下杯子的邊緣,最終還是抿了唇將它拿起一仰而盡,灑脫的樣子讓魏暮著實意外了些。 “陸大人這么喝能品出這酒的滋味?你可知這是什么酒嗎?這樣囫圇吞棗的飲法……” “〔露白〕,采于朝露,釀于夜幕,窖藏在梨樹下,待到春日之時取出,千金難買?!?/br> 她生生的打斷了男人的話語,唇掀起便是一串,讓他也頓了下來。 “王爺還想說什么嗎?” 陸白看向魏暮,眼眸清明澄澈,和天青色的花瓷似的,滿是剔透的柔光。 “哈哈哈哈,是本王班門弄斧了,原聽聞大人擅品酒,于是想借此機會來考考,還請陸大人不要介意?!?/br> 男人笑著,這一次是真正的笑了,眼里也帶著少有的愉悅。 陸白抿了抿唇,覺得喉嚨也有些辛辣,也就只是頷首不再回答。 魏暮順手又為她斟滿一杯,腕骨形狀優美的手腕將陸白的視線給轉移,等到他滿上的時候她才意識到開口。 “不用了王爺我……” 不勝酒力。 男人笑盈盈的看著她,堵住了接下來陸白的話語,最后她不得不梗在了喉嚨里。 這家伙……絕對,是故意的。 因為自己截斷了他的話,沒有給他面子。 “本王為剛剛的事情賠罪,先干為敬?!?/br> 說著他拿起自己面前滿上的酒很干脆的一飲而盡,喝完還將杯子朝下,一滴未留。 皇上還沒有來,陸白已經被這兩杯酒弄得頭疼不已。 而現下,還有第三杯…… 陸白沉著面色,顧著眾人的面,還是伸手去拿起面前的酒杯,慢慢的湊到了自己的唇邊 。 還沒有碰觸到唇,身后一只手徑直伸來將陸白手中的酒奪過,一仰脖子直接喝了個干凈。 “燕子?” 她回頭,看著少年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站在了自己的后面。 “王爺,陸大人今日身子欠佳,不能再多飲了,這一杯我代她,還請您不要責怪臣的失禮之處?!?/br> 燕卿垂眸拱手,即使行禮脊背也直的像是青松。 魏暮手指點了點桌子,一下一下的節奏,給人極為強的壓迫感,再配上他含笑的面容,更加讓人脊背發冷。 “如此,是本王疏忽了,燕衛長不用多禮,回去坐著吧?!?/br> 因為是武將,少年的位置是在對面。 燕卿松了一口氣,頷首準備離開。他下意識的看了一眼陸白,發現少女的眼眸已經有些朦朧,沒了之前的清明,剛剛放松了一下的心立刻懸了上來。 “怎么?燕衛長難不成還要在這里留著?這可不是武將待的地方,而且就算要留下,也沒有位置了……” 他的言下之意很明顯,如果要留下來的話,那就需要他這個王爺為一個暗衛長讓位了。 “……失禮了?!?/br> 燕卿沉聲說道,眼眸隱晦的看了一眼陸白,手不自覺的握拳,最后還是離去了。 沒事……看著點就好了。 …… “皇上駕到――” 依舊是拉的很長很細的太監的傳達的聲音,而這一次所有人都站了起來行禮,包括寧安王。 魏凜視線淡淡的掃了一下四周,在看到寧安王的時候停頓了一秒,然后又不著痕跡的移開了視線。 “愛卿們不必多禮,今日宴會無君臣之別,望每人都可盡情賞花品酒,賦詩風雅?!?/br> 按照老規矩,一會兒會挨個來一次作詩比賽,以花以酒為題目,優勝者可得到圣上的一個承諾。 一個王的承諾,想來也比千金要重上許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