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節
掀被下床,他一晃一晃的走到洗手間,撩起一把冷水沖了沖臉,看著鏡子里的自己面色略顯蒼白,他心道:快了。 換好衣服,他拉開臥房門。 生活助理劉超推著輪椅站在門邊,看見他出來,立即躬身道:“林先生,早?!?/br> 林無恙微一點頭,坐在輪椅上,劉超推著他往餐廳走去。 餐廳里非常安靜,只有林無恙吃飯是碗筷偶爾碰撞的聲音。 手機突然響起微信提示音,林無恙放下筷子,打開手機,是孟煜的消息。 孟煜:她這幾天昏睡的時間越來越長,醫生說可能就是這一兩天的事。 林無恙:知道了,我今天去醫院。 手機鎖屏,他抬頭,對劉超淡淡道:“通知賀秘書,將今早的會議取消,時間待定?!?/br> “是,林先生?!?/br> 劉超打完電話回來,林無恙道:“去書房?!?/br> “是?!眲⒊浦麃淼綍块T口,林無恙下來,晃著身子走進書房,劉超在他身后關上門。 在這棟別墅里,傭人園丁保鏢數十人,人人都知道林先生的臥房和書房不允許任何人踏入。 到了醫院,劉超推著林無恙,被兩個人高馬大的保鏢護著下了車,其中一個保鏢手里拎著一臺筆電。 下了電梯,孟煜正好站在電梯口的窗戶邊,皺著眉抽煙。 “你來了?”孟煜摁滅煙頭。 “她怎么樣?” 孟煜面色略顯憔悴,眼底帶著紅血絲,他揉了揉眉心,道:“從昨天下午到現在,還沒醒?!?/br> 林無恙淡淡的“恩”了一聲,示意劉超推他進去。 孟煜要跟上來,林無恙抬起一根手指阻止了。 孟煜看著他們一行四人進了安小滿的病房,他微微皺了皺眉。 不知道林無恙跟安小滿到底是什么關系,他這一年了,還沒搞清楚。 林無恙跟他是合作伙伴,是他們“迷影”的大股東,雖然不參與經營,但在公司股東大會重要決策上享有一票否決權。 兩人只是工作上的關系,生活上從來沒有相互滲透過。 三年前,孟煜老家省城的市委書記調任高升,孟煜的父親是市委書記的候選人之一,政敵捏造他爸強.迫.女大學生.做情.婦一事,在網絡上愈演愈烈。 再這樣下去,孟煜他爸別說高升了,仕途都要毀了。 孟煜在做過一番努力沒有取得什么好的效果之后,他第一次因為私事找上林無恙。 他知道林無恙在計算機技術方面非常厲害,曾經協助公.安局破獲過幾起大型網絡犯.罪案件。 林無恙參與進來之后,短短幾天時間,網絡上就出現了一個關于政敵受賄全過程的視頻,以及政敵包庇妻弟飆車撞死人后逃逸至今逍遙法外的信息鋪天蓋地,將孟煜他爸之前的那個信息壓得連個浪花都找不見了。 孟煜趁機放出洗白他爸的證據,短短一個多禮拜徹底扭轉乾坤,最后他爸順利升任市委書記,政敵則被撤職查辦。 他對林無恙感激的同時又十分佩服,想跟這樣的人交好,但林無恙卻總是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樣,從來不跟他談私事。 一年前,林無恙突然找到他,說要他還人情。 孟煜很高興,有來有往才有發展成朋友的可能,問都沒問是什么事,就立即答應了。 于是,這個人情還到現在,他還沒還完。 * 林無恙進了病房,淡漠的看著病床上昏睡著的脫了相的女人,安靜的病房里,只有心跳監護儀發出單調的、平緩的“滴滴”聲。 他抬了抬手,示意其他人出去。 保鏢上前,恭敬的將筆電遞給他,然后才轉身出去帶上門。 林無恙打開筆電,十指翻飛,輸入一大串密密麻麻的代碼,片刻,病房里的監控就形同虛設。 他從懷里摸出一個銅制的小圓盤,圓盤上面是小點組成的一個奇怪的圖案,圓盤邊緣盤踞著一條似龍非龍,似蛇非蛇的動物,展翅欲飛。 他站起來,晃到病床前,從被子里撈出一只枯瘦蒼白的手,抓起一根手指,用針扎破,擠出一滴血,滴在圓盤正中央的一個小凹槽里。 又將自己的一根手指扎破,也滴了一滴血在那個小凹槽里。 他盯著小圓盤里兩滴血匯集相容,漸漸的小圓盤發出微弱的橘紅色的光芒。 不消片刻,林無恙就感覺到了來自病床上的女人微弱的氣息。 他掏出手機,打開,放了一首曲子,那是一首奇異的、美妙的曲調,輕緩而悠揚。 床上的女人氣息越來越弱,曲子放了很久,直到心跳監護儀發出一聲綿長的“滴”聲,小圓盤上突然光芒大盛,片刻又慢慢暗淡直到消失,最終變成原本灰撲撲的樣子。 林無恙將小圓盤貼身放好,關閉手機里的音樂,坐回輪椅上。 最后看了一眼病床上已經沒有任何生命體征的女人,他劃著輪椅出了病房。 孟煜站在門外,看著他。 林無恙看了他一眼,淡道:“她死了?!?/br> 第85章 番外(二) 孟煜垂在腿側的手指微不可見的顫了顫,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輕聲道:“她的后事……” “此事到此為止吧,后面的事你不用管了?!?/br> “還是……交給我吧,她……最后有一個心愿,我想幫她完成?!?/br> 林無恙看了他一眼,淡道:“你隨意?!?/br> 孟煜:“我有個問題可以借一步說話嗎?” 林無恙揮了揮手,劉超帶著兩個保鏢退出了十米開外。 孟煜:“你……跟小滿是什么關系?” 林無恙挑眉,“你愛上她了?” 孟煜愣了愣,半晌,他才道:“沒有,我們……畢竟朝夕相處了一年,多少會有些感情?!?/br> 據說,人要是付出的多了,感情自然而然就會產生,無論是什么感情。 他和安小滿這一年來,同吃同住,他陪她化療,開導她,撫慰她,陪她度過一個又一個難熬的日日夜夜。 他說喜歡她,她不說話,只是淡淡的笑。 他想在這最后的時光里,讓這個姑娘感受到快樂,可能這一年自己真的付出了太多,都快忘了,照顧她只是他的工作。 林無恙:“她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你要幫她完成嗎?” “沒興趣?!?/br> 兩人說了十多分鐘,孟煜也沒從林無恙嘴里套出話來,最后他道:“那我現在聯系殯儀館吧?!?/br> 林無恙沒說話,微微頷首。 劉超見他們說完了話,走過來沖孟煜禮貌的點點頭,推著林無恙往電梯的方向走去。 林無恙坐進車里,揉了揉眉心。 “林先生,您要小睡一會兒嗎?”劉超道。 “恩”林無恙淡淡應了。 劉超將座椅調整到一個舒適的角度,林無恙閉上眼睛。 他跟安小滿什么關系? 他跟安小滿什么關系都沒有。 如果硬要說有什么關系的話,大概就是十多年前,安小滿救過他一命。 昨晚他又夢見了當時的那個場景,不知道為什么,這個已經埋藏在他記憶深處的場景,自從他知道了安小滿就是當年那個救她一命的小姑娘時,他就時常做那個夢了。 他出生在大西北的一個偏遠的小山村,后來政府退耕還林,山民全部搬遷下山,住進了政府統一規劃的新農村。 他從小就沒媽,他也不知道他媽是什么時候死的,反正在他的記憶里對母親沒有任何印象。 新農村的村民都沒有地,只能靠在外務工或者下煤礦,他八歲那年,他爸死在了礦井之下。 從此,他變成了一個沒爹沒媽的孤兒。 八歲的孩子,沒有能力掙錢,也養活不了自己,幾個鄰居剛開始還有些同情他,偶爾會賞他一口飯吃。 后來時間長了,鄰居們看見他從自家門口經過時,就端著飯碗趕緊背過身去。 夏秋季節,他還能從田地里摘個豆角,掰個包谷充饑,有時候逮只麻雀抓只青蛙打打牙祭。 冬天就難熬了,他時常餓的將雪地里的雪捏成饅頭形狀,抱著啃,想象著那是一個熱騰騰的饅頭。 后來實在太餓了,他盯上了鄰居家的廚房,偷偷摸進去,偷了幾塊鍋盔,鄰居們發現了,漸漸的越來越討厭他,鄰居家的小娃還拿石頭把他家的窗戶給砸了。 再后來,他開始去學校里偷學生們的干糧吃,去街邊的店鋪里偷吃的,很多次被逮住,都要遭受一頓毒打。 林無恙閉著眼,無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左腿,這條腿就是在被人逮住后打斷的,他那時候沒有錢去衛生院,就瘸了。 再再后來,就是夢里的那個場景,他被幾個經常欺負他的少年推進了水渠。 他曾經也使計報復過幾次,但是大多數時候,他都是吃虧的那個。 畢竟在絕對的武力面前,一切陰謀詭計都是紙老虎。 那一年他十五歲,他決定離開那里,離開定寧縣,為自己尋找一條出路。 大晚上在國道上,他偷偷扒上一輛拉煤的大卡車,走了很遠的路,來到一個縣級市。 雖然那時他已經十五歲,但是身板瘦小,看上去只有十二三歲,還瘸著一條腿,小飯館里的洗碗工的活也不要他,工地上更是不可能要他這樣的。 他沒辦法,只好學著幾個撿垃圾的老太太翻垃圾桶。 那一帶是幾個老太太的地盤,他翻了幾次垃圾桶,就被那幾個老太太趕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