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料掃描身份證的工作人員一句都沒問——現代人流動呈常態，身份證在一處、人住另一處的很多，艾蘇潔欠缺末世前的生活經驗才會緊張。

    閑言不述。蘇家住在c棟402號，她上到三層大平臺，遇上第一道關卡公共防盜門。

    所幸不時有人購物歸來，只等了片刻，她便順利進門。肩扛手提著大堆東西來到四樓，進外婆家卻成問題，雖然老樓除了公共防盜門別處沒有監控器，可以用鐵絲或發夾開，但鎖打開了，里面還有反扣的鐵鏈。

    一時她想動用異能移開鐵鏈，想了想，還是按門鈴。

    外婆姜金瑤來開門，沒認出她，警惕地問：“你誰??？有什么事？”

    艾蘇潔壓低聲：“別叫嚷，是我……”

    “小潔？！”姜金瑤驀地高呼：“你這孩子??！莎莎快來，小潔回來了！”

    這嗓門，簡直賽過喇叭！

    艾蘇潔發現自己思想準備遠遠不足，本能地扔下糧菜逃跑。不料一對中年夫妻正提著扛著東西上樓，把樓梯堵住。想往樓上跑，好幾個人正下樓！

    有那么一剎那，她想踩著他們的腦袋、越樓道窗戶而下。但人來人往，家人又在后頭大喊大叫，這么干太扎眼，誰都會猜到蘇家的外孫女有異能，zf現在肯定在收攬異能者。

    她這頭一猶豫，那頭mama已經呼天搶地沖來。

    可憐蘇姜莎雙目泛紅披頭散發，好似瘋子一般，把路人嚇一大跳。

    艾蘇潔強笑轉身，狀似挽住mama，將她往外婆家拖。

    蘇姜莎踉踉蹌蹌哭叫：“你個死孩子?。?！你個不聽話的孩子……”

    其聲音之尖利，刺的人耳朵生疼！

    某家傳出嬰兒的驚哭，一個女人潑聲怒罵：“喊魂??？大白天鬼叫，吵死……”

    姜金瑤立即回罵：“你家才炒屎吃！”——她老人家退休前是殯儀館火葬處的接待員，天天跟情緒不穩的客戶打交道，該討好人時會討好，要吵架也一等毒舌。

    然而某臨居同樣不是好惹的，市井婦人誰怕吵架？就見她怒沖沖奔到防盜門前，貌似要開門出來干架，一邊叫罵：“要炒屎回你家去炒！少tm臭翻整棟樓……”

    第19章 大人的事不用你管

    c棟四層熱鬧無比，蘇姜莎呼天搶地，斜對門的婦人因孩子被嚇哭高聲叫罵，姜金瑤叉腰對罵，一時上樓下樓的街坊們紛紛駐足圍觀……

    艾蘇潔腦門扎扎疼，為什么她不敢回家直接和長輩懇談？就因為太清楚老媽的性格，太清楚街坊們對八卦的熱愛。

    情急之下丫狠勁發作，帶著mama越過門口一堆東西，將她往門里一推，再反身把外公外婆拋進家門，真拋！不拋，吵個沒完沒了！

    這時臨居婦人打開了防盜門，眼見就要跑出來，說不定沖進蘇家干架。

    艾蘇潔朝著她來了一個九十度的深鞠躬：“對不起！”

    婦人愕然，兩眼迷茫地放空。

    艾蘇潔替她關上防盜門，低喝：“快去看看娃兒?！?/br>
    婦人聽話地呆呆轉身，艾蘇潔也轉身，飛快將堆在門口的糧油菜往里搬。

    街坊們各有各的事，沒熱鬧可看了，繼續各走各路。

    話長時短，整個過程沒超過十秒。房里的三位長輩先前差點跌跟頭，這會還在那兒互相攙扶加驚呼。

    艾蘇潔砰、砰兩下將木門和防盜門全關上。

    關門聲令蘇姜莎回神，這才發現女兒帶回糧油菜，脫口喝問：“這些東西哪來的？！”

    艾蘇潔沒吱聲，默默抹了一巴冷汗。剛才她對那位婦人使用了精神力暗示，而她的精神力沒有絲毫溫和可言，上輩子她是殺手，自然朝殺傷力方向修。此刻感應力投過去，看到那婦人仍呆呆傻傻，不知會不會造成永久性傷害。

    說一點不內疚是假的，但她不打算彌補，因為她只傷人不管治，根本不知道怎么幫那婦人恢復，卑鄙地慶幸沒有貿然朝自己的老媽下暗示。

    蘇外公蘇高峰瞅著外孫女“漠然”的模樣，忙打圓場：“莎莎坐下說話，別嚇著小潔！一看就是從菜市場買的嘛?！?/br>
    蘇姜莎拒坐，兩眼圓瞪：“你哪來的錢？！哪來的身份證？！”——購物要身份證，而女兒的身份證揣在她兜里。

    艾蘇潔背靠木門，緩緩道：“媽，我回來是有重要的話說……”

    蘇姜莎劈口打斷：“你還敢說！你個不省心的東西，好的不學，學會離家出走！白養你這么大……”說著話想跨過擋在兩人之間的那堆東西抓女兒，卻打著絆過不來。

    這自然是艾蘇潔用精神力作梗，擋一擋倒是不會傷人。但她不敢太露痕跡，家里人的大嘴巴能嚷到人盡皆知。于是她猛地沉下臉：“不想聽我說，我就走了?！?/br>
    蘇姜莎駭叫一聲，無法理解乖巧的女兒怎么會突然變得如此逆反，悲怒交加道：“你敢走，老娘死給你看！一把屎一把尿養你這么大，翅膀硬了，學會逃家了！不聽話的東西，我們哪里對不起你blabla……”

    艾蘇潔無語望天花板，就知道是這個結果！倒也怪不得他們，誰不是按自己的人生經驗教孩子？她發的短信頂毛用，老媽三十多歲了，哪有那么容易改變觀念，沒當她得了精神病胡言亂語，就是托天之幸。

    姜金瑤勸女兒：“別罵了，小潔不是回來了？老罵老罵，難怪小潔受不了?！?/br>
    蘇姜莎大怒：“我十月懷胎生下她，還不能管教？！逃家都會了，再不管還了得？！給我滾過來blabla……”

    艾蘇潔苦笑：“外公外婆，mama大概不會停下來聽我說話。她怎么沒去上班？”——如果她不問，事后家人可能會起疑，她不想讓家人猜到自己對外婆家的動靜一清二楚。

    姜金瑤嘆道：“你母親急蒙了，上班肯定找錯錢，只好請假。你父親單位忙，請不了假。你爺爺奶奶……唉，他們住到你們家去了，怕是會住些日子。這陣你就留在外婆家吧，省得聽他們啰嗦?！?/br>
    艾蘇潔目光微閃，喪尸潮爆發后，市中心毫無疑問是最危險的地方，看來老爸依然對他爹媽不上心，果然是被寵壞的獨生子！不過爺爺奶奶住那兒，mama怎么都不會回去，現在要防的是mama被爸爸接去豐東區。

    抹了把額角汗水，她壓低聲道：“這陣你們別外出了，家里東西夠吃。昨晚你們應該聽到槍聲，今天我從街上走，看到地下有不少血跡，還看到……”

    蘇高峰怕嚇到膽小的女兒，忙打斷：“我上午去了菜市場，也看到。外面那么亂，你一個女孩子不著家，知道你母親多擔心？這幾天她連個囫圇覺都沒睡過……”

    蘇姜莎失聲痛哭，蘇高峰老眼含淚：“小潔，外公知道你受委屈了，一家人什么話說不開？你先過來，有話慢慢說?！?/br>
    艾蘇潔心道過去了，肯定被你們抱著連哭帶數落一兩個小時！這也罷了，還會打電話遍告親友！

    她臉微微一沉：“先聽我把話講完，我只說一遍。生化危機來了，活人變成喪尸，這種情況會越來越嚴重，用不了幾天，滿城都是喪尸。但提前把這事講出來的人，叫破壞社會安定，必定被警察逮走。第二，聲音招喪尸，你們習慣大聲嚷嚷，不改掉，不用警察制止，不必等喪尸來吃，左鄰右舍也容不下……”

    蘇高峰不相信會有什么末世，但不順著外孫女，小丫頭恐怕要扎扎跳。

    他強笑著再次打斷：“知道知道，你不是發了短信嘛，我們已經看了《生化危機》。過來喝口茶慢慢說，咱們家不都還好好的？”

    艾蘇潔拒不動彈，豎著兩眼道：“聽我說完！第三，爸爸有異能會很危險，家屬更危險。zf還能控制一陣局勢，這段時間少不了會抓異能者解剖研究。為免引起恐慌，家屬肯定被滅口。爸爸就算僥幸不被抓進實驗室，zf也會抓異能者的家屬當人質，迫使異能者賣命。即使爸爸命大運好，混的風生水起，想嫁爸爸的女人會多了去……”

    蘇姜莎臉色頓時煞白，她一個小售貨員，接受的是八點檔狗血電視劇教育，艾蘇潔前面的話她沒感覺，只當女兒胡扯，惟對最后一句大起反應，厲叫：“他敢！不過一個破特異功能，還沒怎樣，弄得家不成家……”

    艾蘇潔冷哼：“有什么不敢？好色是男人的通病，男人有幾個錢就包二奶，何況爸爸是異能者。他混出頭，不光包二奶，還有官小姐要嫁他！mama有幾條命爭？”

    她的話并非全是胡謅，蘇姜莎這種小女人，不認命必定丟命。前世爸爸在mama死后，沒多久就有了新嬌妻，正宗官小姐。她殺掉官小姐后，轉眼爸爸又娶了第三個，這一位更了不起，本身就是女將軍！

    從某種角度，或許她還該感謝后媽們。末世那種環境，人人不知道能活幾天，有美人投懷送抱，夜夜新郎、甚至玩np的多了去，艾常平好歹沒徹底墮落。因為他的后妻們一個比一個厲害，他想玩也不敢玩，只能做“好男人”。

    那頭蘇姜莎聽的火沖腦門，劈口喝叫：“大人的事不用你管！你都知道外面危險，不呆在家到處亂跑，嫌命長??？！不懂事的……”

    艾蘇潔皺眉打斷：“呆在家里才危險。艾家、蘇家的老人都長壽，如果這次兩家沒有一個人變成喪尸，肯定會被zf盯上。再加上爸爸是異能者，他女兒自然是做小白鼠的大好人選，會被抓進實驗室注射各種藥劑，甚至注射喪尸病毒，看能不能激發異能。一旦激發出來，就會被活體解剖、切片做研究?！?/br>
    這番話可謂發自心肺，是她最深的擔憂。明明前世艾、蘇兩家沒人被抓進實驗室，為什么她一二再地提及？因為那時幾乎所有上規模的基地都有活體研究所，“為了全人類”慘遭活體解剖的人太多了。艾、蘇兩家沒人遭遇這種慘事，是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和mama早早就被當成累贅滅掉，而她在曙光基地大開殺戒后詐死。如此一來，艾常平便不扎眼，在人們看來他只是戰斗力強些的火系異能者?；鹣诞惸苷吆芏?，加上后妻的背景勢力，他也就沒有屏雀中選。

    蘇姜莎對女兒所言一個字不信，認為女兒肯定是被別有用心的小男生騙了，自己搞不定女兒，趕緊喊老公回來。

    她也是有點心眼的，一邊罵女兒，一邊悄悄按下艾常平的手機號……

    第20章 你給我乖乖呆在家

    蘇姜莎悄悄按下老公的手機號，照她想，老公騎摩托從單位趕過來，用不了半小時，拖一下就行。

    艾蘇潔精神力異能雖弱也有小一級，當然不會被她瞞住，來了個屏蔽，反正信號不好這種事時有發生。

    蘇姜莎認為女兒會說那些危言聳聽的話，是被居心不良的男生騙了，她自己有過轟轟烈烈的早戀，知道直接咒罵小男生只會令女兒更加逆反。

    她聰明地一字不提女兒被人騙，只橫眉怒目道：“什么活體研究，我看誰敢來抓人，老娘跟他拼了……”

    艾蘇潔打斷道：“你能拼過幾個人？來一隊武警，你打得過？”

    她的聲音帶著一股森森寒意，蘇姜莎莫名覺得脊背發毛，一時竟哽在那兒。

    二老臉色也有些發白，蘇高峰買菜時親眼看到警察打暴病患（喪尸）的頭，覺得zf抓人做研究未必不會成為事實，忙問：“那你是躲起來了？地方安全嗎？”

    艾蘇潔重重點頭：“那當然。聽著，艾蘇潔已經變成喪尸，以后我回來，是以無父無母的孤兒身份……”

    蘇姜莎斥罵：“放p！你給我乖乖呆在家……”

    艾蘇潔搖頭：“對不起，按你說的做，是死路，我不可能等死。mama，如果你不肯按我說的做，這次走了，我不會再回來……”

    姜金瑤一把捂住又要叫喊的蘇姜莎嘴巴，連聲道：“好好，照你說的做?！?/br>
    艾蘇潔心酸酸，家里長輩中最有承受力的恐怕是外婆，不只是她老人家干了大輩子應付死者家屬的工作，外婆小時候還受過許多委屈。

    小山城總有些重男輕女，如果第一胎是兒子，一般不會再生，因為夫妻雙方有一方是獨生子女，按政策可以生第二胎，即第三代可以有兩個。但如果第一胎是女兒，那變著法子也要再生。姜金瑤出生后沒報戶口，次年就有了她弟弟，于是她一直是“鄉下親戚家的孩子”。長到十來歲時幸遇人口普查，她才以親戚身份上了姜家的戶口簿。

    讀書，姜金瑤明明成績比弟弟好，最后只讀完職高。末了她弟弟才是白養的，這小子上完大學后跑外省工作，很快找了一個好老婆，好到他像是倒插門，根本不管爹媽。后來他隨岳丈一家移民去了國外，平時電話都難得打，直到老父去世才和他老婆回了一次豐城，來了就問遺產！小市民家有幾個錢？姜太奶卻愣是疼兒子，把手頭存款都給了兒子。再后來她老人家去世，寶貝兒子都沒回來參加喪禮。

    姜太爺姜太奶靠不住兒子，早早傍女婿生活，和蘇太爺蘇太奶一塊賣了舊屋，在402房的隔壁合買了一套二室居。那時他們的上一輩還有活著的，小小二室居住不下，擠到小夫妻的新房。上下幾代人，姜金瑤這個小媳婦不容易做。蘇姜莎出生時，長輩們聯手施壓，要姜金瑤再生一胎。蘇高峰不是護不住妻女的艾常平，強硬地說：“我絕不會違反計生政策！我就要一個！我女兒絕不會像她姑姑、她mama那樣受氣！”

    這事艾蘇潔也是知道的，平日吵架哪會不提？一吵，外公外婆就罵艾家小子只會拐了他們的女兒私奔，卻任由他那不明事理的爹媽作踐老婆。

    艾常平心虛氣短，私下對老婆女兒特別好，堪稱模范丈夫模范老爸。當然僅限于末世前，末世后就是另一碼事了。

    望著外婆，艾蘇潔閃過一念——或許可以把精神暗示下到外婆的身上，她老人家的承受力較強，剛才自己又等于拿斜對門那位大嫂試了下手，減輕十倍落下，就算力度不夠，外婆也會有“不能離開家”的意識。

    下暗示最好趁對方不備，她環顧左右而言它：“404房好像空著，沒租出去？”

    匯景小區的空房率超高，空著才叫正常。

    姜金瑤笑道：“是啊，咱們也不等錢使，你就住那兒，外婆這就收拾出來?！?/br>
    艾蘇潔擺手：“不著急。聽我說，人一旦喪尸化就沒有神智，只知生吞血rou。為防萬一，你們不要住在一套房了。另外，我還活著這件事不能讓爸爸知道，更不能告訴爺爺奶奶。知道的人一多，大家全死。我走了……”

    “小潔?。?！”蘇姜莎淚如雨下：“別走！媽求你了！都是mama錯了……”

    尖利的聲音迫使姜金瑤再次捂住她的嘴，艾蘇潔冷哼：“喪尸時代，叫喊是找死！這點注意事項都做不到，家里能安全？該說的話我講完了，好自為之！”其實還有一句，最重要的一句。

    最重要的話留到最后，她手搭在木門上，轉回頭，目光直直望向外婆：“如果有人接你們去安全基地，千萬別去。人越多越招喪尸，干脆呆在家里，還有一條活路?！薄灰胰俗约翰辉溉?，zf想強行帶人走，必起沖突，那就不需要她費口舌說服，大可滅了來人，把外公外婆老媽帶走。藏到喪尸潮爆發，誰管得上誰？

    那頭姜金瑤恍惚了一下，捂住女兒嘴巴的手不自覺地松開。除此外沒有別的異樣，無論神色還是舉動都正常。

    艾蘇潔松了口氣，暗呼上天保佑，又發愁精神暗示落的這么輕微，不知能起多少作用。暫時先這樣吧，如果外婆突然反常，外公和mama送她去醫院，那可要命。

    這么想著她拉開木門，蘇姜莎一見女兒要走，無以自制地厲叫，比先前還高八度，直追女高音歌唱家，玻璃杯都被震的打顫。蘇高峰、姜金瑤嚇一跳，雙雙捂住她那自己管不住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