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節
而此刻的樊衡,只有五名被“策反”后投身范通軍中的錦衣司部下。 為免打草驚蛇,功敗垂成,他連鄭毅打算潛入營帳接應的提議都否決了,除了那五名早已投靠范家,稍得范家信任的部下,再無幫手。 但只要能撐著一口氣逃到外圍,便會有人接應。 他信得過韓蟄。 樊衡拔劍在手,呲了呲牙,身上染滿血跡,逆著營帳門口冷厲的寒風,向外沖殺。 第180章 值得 范通營帳數里之外, 韓蟄率三十名錦衣司的精銳, 齊著黑衣細甲, 趁夜色疾馳。 這一帶仍在范通手里, 對于各處駐兵的人數布防,斥候探查的地界都已摸得清清楚楚。韓蟄麾下的軍隊不可能長驅直入, 要深入敵腹, 唯有挑此處精銳,憑著事先選好的路, 悄無聲息的潛入。 好在消息打探得足夠細致, 三五人為一隊,借夜色掩護,并未引起周遭駐軍留意。 疾馳到范通營帳附近,躲過斥候和巡邏士兵埋伏了一陣, 便聽到破空響起的哨箭聲音。 韓蟄一聲低低的唿哨, 數枚哨箭次第甩出,發出尖銳的呼嘯, 如同呼應。 這聲音送到樊衡耳中, 布滿血色的雙目霎時露出精光。 從范通的營帳闖出來后, 他便被范通的守將包圍,好在事先埋下的釘子夠機敏, 因探查到范自鴻回營, 便各自偷偷找由頭湊到近處, 聽到動靜后, 立時向樊衡靠攏。 憑六人之力對付范通那些護衛, 自然極為吃力。 樊衡不在乎受傷,哪怕重傷將死,只要留一口氣在,這條命就能保住。 韓蟄呼應的方向已十分明確,他執劍向前,拼力向外沖殺。眼前盡是血霧,身后破空之聲不絕于耳,那些軍士射來的散亂箭支樊衡已沒有精力去躲,只在逃跑的間隙里,分出精神去躲開那些足以致命的勁弓利箭。 冬日晨風冷冽撲面,背上不知中了多少箭,身上的力氣也迅速流失。 遠處混在如潮兵士里的哨箭聲卻愈來愈近。 范通帳下縱然兵多將廣,這片刻之間,卻也不可能盡數調來攔他。軍士們為活命而被驅使,卻無人能攖他浴血修羅般的鋒芒,唯有背后冷箭如雨,天羅地網般罩下來。 樊衡竭力前行,手臂、腿腳、腰腹,不知受了多少重創,卻只能咬緊牙關往外逃。 漸漸看到熟悉的面孔,浸在滿目血色里。 樊衡呲牙,拼盡全身的力氣,奮力向外沖殺、奔逃…… 直至模糊看到韓蟄策馬而立,在黎明昏暗的天光下,一把握住他手臂,催著座下神駿,循著山路疾馳離去。 身后追殺的利箭如雨,卻無可畏懼。 …… 從范通營帳到韓蟄駐軍的城池,快馬疾馳也需兩三個時辰。 對于重傷將死的樊衡而言,這三個時辰若被耽擱,足以讓奄奄一息的他血盡斃命。 韓蟄不敢耽擱,昨晚出兵去救令容之前就已吩咐悄然潛入河東的鄭毅備了郎中和人手。隨行的三十名精銳足以將范通的追兵誘開,韓蟄七彎八拐地甩脫追兵,與鄭毅會和后,當即馳向錦衣司在附近的隱秘院落。 聞召而來的數名郎中早已將各色傷藥備得齊全,待韓蟄飛馳而至,當即圍攏過來。 樊衡這一路都隔著層里衣,穿貼身上等細甲防護,饒是如此,渾身上下也有許多血rou模糊的傷口。在場都是刀刃走過來的昂藏男兒,見慣兇險,待將樊衡染滿血跡的衣裳剪碎,剝了細甲,瞧著利箭所刺和刀砍劍削的傷痕,仍是各自色變。 鄭毅和韓蟄一左一右將樊衡扶著,郎中迅速處理了他身前的傷口,便叫樊衡趴在榻上。 身前的利箭攻襲皆可化解,背后卻是門戶大開,雖有事先安排的內應護持,仍傷得極重。哪怕沒傷要害,也不像毒箭那樣能迅速取人性命,也十分可怖。 郎中們竭力鎮定,動作又快又穩,樊衡已然昏迷,偶爾發出極微弱的悶哼。 鄭毅跟了韓蟄數年,見慣他的狠厲沉穩,頭回見韓蟄額間布滿細密汗珠,那雙陰沉的眼睛里露出nongnong的擔憂。 “樊大人這里有我,屬下必會傾盡全力,護他周全?!编嵰惚?,掌心也是汗膩膩的。 韓蟄明白他的意思,點了點頭,“耽誤一會兒無妨。我等他醒來?!?/br> 鄭毅沒再多言,留下人手在旁幫忙,他帶了兩人到外面盯梢。 半個時辰后,樊衡才悠悠醒轉。 素來剛硬的臉上幾無血色,瞳仁稍覺渙散,整個人虛弱得很。 但好歹是從漆黑沉墜的深淵醒了過來。 韓蟄就守在榻邊,見他睜眼,懸著的心總算稍稍安穩了點,雖仍是沉肅之態,神情卻和緩了些許,“沒有追兵,鄭毅守在外面?!彼婪庾顠煨牡氖?,“方才探來的消息,范通和范自鴻都已死了?!?/br> 一絲笑意緩緩勾起來,樊衡含糊地“嗯”了聲,就想闔眼。 “但甄嗣宗還活著——”韓蟄立馬提高聲音,見樊衡強撐開眼皮,續道:“甄家門第仍在,你說過,要親眼看他闔府敗落,洗清昔日罪名?!?/br> “知道……”樊衡聲音很低,漆黑的瞳仁聚攏,含糊道:“我會……活著?!?/br> “好!”韓蟄斬釘截鐵,“在京城等你?!?/br> “放心?!狈鉁喩砥>霕O了,精神卻還繃著,不敢有半點松懈。 韓蟄頷首,待樊衡再度沉睡時,出屋跟鄭毅交代了幾句,留鄭毅在此照料護衛,他仍翻身上馬,疾馳離去。 為這場搏命般的刺殺,錦衣司損兵折將,連向來封死的機密都給范通泄露了一些,頗傷元氣。 但,值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