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節
一來養謙對這些風月場合并不感興趣,二來又有蘇清曉在身邊,兩人照面各自尷尬。 養謙才要走,鄭宰思一把挽住胳膊笑道:“既然無事,你忙什么?你家里又沒有個千嬌百媚的美嬌娘等著你,你著急跑回去做什么?不如也跟我們一起去鑒賞鑒賞罷了?!?/br> 養謙苦笑:“鄭兄,你難道不知道我……” 他還沒說完,鄭宰思道:“我當然知道你是個正人君子,跟我們不同。只不過聽說你家里正也跟你撮合親事,等明年你成了親,有人管束了,只怕更難出來廝混呢,今日趁著還沒有河東獅,不如且跟我們同樂?!?/br> 養謙見他說的如此,臉上微紅。 鄭宰思又笑道:“還是說,你因為之前跟清曉的那一場不快,至今記掛,不愿意跟他同行?” 養謙的確有一點心結,只是不便出口,誰知鄭宰思道:“倒也不怪你,都是這小子當初太過無知了?!闭f著看向蘇清曉。 養謙不由也看向小侯爺,卻見少年竟紅著臉,向著自己抱了抱拳,低著頭道:“溫大哥,先前是我無知冒犯了,如今已經洗心革面,再不敢了,你可不要還生我的氣呀?!?/br> 養謙見他表情誠摯,口吻也不似之前那樣輕浮不服的,心中納罕,卻也想不到別的原因,還當是鄭宰思調訓有方而已。 其實細算起來,當初邀月樓上那一場,養謙并沒有吃虧不說,反倒是占了上風的。 只不過他從來最恨有人對自己的妹子不敬,蘇清曉當著那許多人的面兒辱罵琉璃,比眾目睽睽之下扇了養謙兩巴掌還來的厲害呢。 可畢竟伸手不打笑臉人,養謙只得先放下臉來,給鄭宰思拉著一塊兒去飛霞閣看那西洋來的美人跳舞去了。 黃昏時候,三人才從閣子里出來,兀自對那美人評頭論足,鄭宰思呵呵笑道:“這西洋來的的金絲貓,熱……辣辣的,倒也別有一番風味?!?/br> 養謙知道他有了三分醉意,便道:“我送鄭兄回府?!?/br> 鄭宰思醉眼斜睨:“不必勞煩啦。纏了你半天,家里只怕等急了,讓小蘇送我就是。你且去吧,改日再說?!?/br> 養謙果然也擔心溫姨媽等的著急,便向兩人告辭,這才上馬又回了家。 溫家之中,溫姨媽果然已經等了許久:“又去哪里了?身上又有酒氣?!?/br> 養謙只把跟鄭宰思應酬一事說了,溫姨媽聽說是跟鄭侍郎一塊兒,倒也罷了,何況此刻她并沒心思理會這個,只笑著招呼溫養謙到跟前,說道:“我今兒去了范府里,你猜我見著了誰?” 養謙如何能知道,便那只猜那府里的人。 溫姨媽搖頭笑道:“果然猜不著,我見著了……你姨母給你說的那個李國府里的孫小姐!” 養謙愣了愣,“啊”了聲,并無驚喜等色。 溫姨媽點點他的額頭道:“又‘啊’個什么?你難道不想知道那女孩子生得什么模樣?什么品行?” 養謙察言觀色,自從他進門來,溫姨媽臉上眼中便都帶著笑意,假如今兒見過了那女孩子,這必然是說溫姨媽對那女孩子十分中意罷了。 果然給養謙猜中了。 溫姨媽迫不及待,獻寶似的道:“那女孩子的相貌是沒的說的,通身的氣質也高貴,不愧是高門大戶里出來的女孩子,唉……只怕咱們家配不上人家?!?/br> 養謙順勢道:“這倒也是,齊大非偶,若真的不般配,不如不去強求的好?!?/br> 溫姨媽聽了啐道:“你少說這些胡話!你若是心里不喜歡這個,那你便再給我另找一個更好的去,橫豎我是得快些看著你成親,叫我抱孫子的!” 養謙笑道:“這會子讓我哪里找人去,大街上拉一個不成?” 溫姨媽想笑,又忍住了:“你也知道不能隨便亂拉扯一個,這位國公府的小姐,可是你姨母看中的,她說好我還不信,今兒總算親眼看見了,謙兒……你若是見了必然也是喜歡的,生得實在是嬌嫩尊貴?!闭f著說著,滿面喜滋滋的。 養謙無奈也陪著笑道:“既然母親看中了,那必然是不錯的?!蓖蝗挥窒氲?,“純兒可也過目了嗎?” 溫姨媽點頭道:“純兒也看過了?!?/br> 養謙道:“她說什么?” 溫姨媽道:“她自然也是說好的?!?/br> 養謙聽了,就不言語了。 溫姨媽望著他,語重心長道:“謙兒,別只顧東張西望的亂抓不著了,你如果真的找出個更好的可心如意的來,娘自然也替你高興,但你已經是這把年紀了,且你meimei如今都有了身孕了,沒個外甥滿地跑了,舅舅還是個光桿兒的,且這位姑娘的確是個難得的,以后你娶了過門,自然就知道了?!?/br> *** 原來今兒溫姨媽前往范府,卻是馮夫人故意安排,借著芳樹的生日,讓長房cao辦起來,京內相識的有頭臉的幾家小姐都來恭賀,其中便也有李國公府的這位長孫小姐。 馮夫人指點溫姨媽打量,卻見那花團錦簇之中,有一個穿桃紅綾子襖戴著金色瓔珞項圈的女孩子格外不同,生得十分美貌,且又透著靈慧之氣,一看便知道是個極伶俐的女孩兒。 溫姨媽一看這般的樣貌,已經先有了八分喜歡。且人家又是國公府的嬌小姐,放在以前還在南邊的時候,那是想也想不到的高攀。 所以溫姨媽一見就心喜,又問琉璃,琉璃卻道:“我看著也好,只不知哥哥覺著怎么樣?!?/br> 溫姨媽笑道:“難不成還要他也來看看?就這個樣貌,品格,身份,哪里配不上他?倒是我們配不上人家罷了?!?/br> 琉璃見溫姨媽高興的如此,顯然是對那女孩子中意之極,于是就也不說話了。 如此既然看準了,那邊馮夫人便替溫姨媽張羅,叫媒人前去李國公府提親。 溫姨媽還有些忐忑不安,生恐人家嫌棄自己這邊門楣太低了之類……誰知很快媒人回了消息,說是國公府同意了這門親事。 溫姨媽聞聽簡直狂喜非凡,又選下聘議禮的日子,籌備各色事宜等,幸而有個馮夫人從旁跟著忙,一切倒也算是井井有條。 下了聘禮后,成親的日子也選在來年的六月,正是跟這府里芳樹一前一后了。 因畢竟是養謙的大事,琉璃起初也想幫手來的,只是溫姨媽跟馮夫人都以她是孕婦為由,不許她cao半點心。 內宅忙碌的時候,養謙在外卻也格外繁忙似的,當初琉璃出嫁之前,萬事還是靠他籌備謀劃,幾乎是一手cao辦了。但輪到他自己成親,卻成了甩手掌柜,許是翰林院事多,對家里這些竟不肯上心。 期間養謙來范府探望過琉璃兩次,兄妹兩人說起這位李小姐來,養謙只是笑說很好。 養謙又將朱儆說過要出府來瞧她一節說了,琉璃聽了這句,無端心跳加快,忍不住撫了撫仍舊平平坦坦的腹部。 這日范垣回來,才進門,便見琉璃正發呆地看著桌上一件棉衣,卻正是之前她想給朱儆做的那件兒。 本來早該做好了,只因為懷了身孕,不管是溫姨媽,馮夫人,曹氏,還是范垣,皆都不許她勞神勞力,又叫丫頭們伺候好了,因此就把這件衣裳擱下了。 近來因為覺著身上并沒什么不適感,才又拿出來,今兒總算是完工大吉。 又想到養謙跟自己說的話,假若儆兒真的要出宮來見自己,倒是要趁機把這棉衣給他,畢竟現在正是天兒最冷的時候,正需要這個。 且這孩子正是在長身體的時候,今年若不穿上這棉衣,再過一年,個子蹭蹭的長高,這衣裳自然就穿不下了。 琉璃只管出神,竟沒有發現范垣從外頭進來。 范垣瞧著她的樣子,就知道又是在惦記朱儆了,他笑了笑,故意先咳嗽了聲,抬手在琉璃眼前晃了晃:“是在想什么,連我進來了都不知道?” 琉璃在他咳嗽的時候就已經醒覺了,又見他晃動手掌,便慢慢地握住了:“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范垣道:“才進門。這襖子終于做好了?” 琉璃“嗯”了聲,又問:“吃飯了么?” 琉璃叫把熱了的飯菜擺來的功夫,范垣卻去打量那襖子:“你想什么時候給他?” 琉璃不敢就把養謙透露的話告訴他,畢竟她心里明白,范垣不喜歡朱儆一個勁兒往外跑。琉璃便道:“還沒想好呢?!?/br> 范垣道:“不打緊,慢慢想就是了?!庇执蛄窟@襖子的針線,贊道:“比先前進步了好些?!?/br> 琉璃笑道:“又笑我?!?/br> 范垣道:“哪里是笑,不信比一比看看?!闭f著探手入懷,掏了一把,手掌里摸出兩樣東西,一樣是個銀殼蓮紋的西洋懷表,另一個怪模怪樣,看著眼熟,赫然正是琉璃先前送給他的那個小荷包。 琉璃不敢置信:“師兄你、你難道一直都隨身帶著?” 范垣仿佛覺著她問的可笑,便道:“當然了?!闭f著,把荷包往前一比,跟那襖子的針腳一對,果然高下立判。 琉璃見那荷包的走線歪歪扭扭,時而稀疏的像是禿子頭上的毛,時而密成一團猶如蜈蚣的腳,簡直不堪入目。 相比較而言,這襖子果然眉清目秀,堪稱上品起來。 琉璃望著那荷包,不禁紅了臉,像是發現了自己的丑行一樣:“這個丑東西你干嗎隨身帶著?還不快扔了它!” 范垣道:“哪里舍得?!闭f著便要仍放回懷中去。 “你給我!讓我扔了它?!绷鹆σ獡屵^來,范垣舉高了不給她,琉璃踮起腳伸長手臂只管去夠,冷不防給范垣攔腰一抱,摟在懷中去了。 琉璃仰頭望著范垣,范垣道:“天底下多得是精致的繡工,數不勝數,這樣丑的卻是獨一無二,自要好好珍惜才是?!?/br> 琉璃愣了愣:“你說我是丑的獨一無二?” 范垣笑道:“我說的是荷包,干什么要舉一反三?!?/br> 琉璃順勢摟住他的腰:“師兄?!?/br> 范垣“嗯”了聲,琉璃的心隱隱地有些惶惑,卻不想跟他說這些,只又問道:“今天儆兒可乖么?” 范垣道:“皇上很好,你放心就是了?!?/br> “是啊,一天比一天大了,自然更加懂事,過了年就九歲了?!绷鹆дf著,淚已經從眼中涌了出來。 近來許是有了身孕的緣故,每次想到朱儆,都忍不住鼻酸流淚,先前怕范垣擔心,就也不大跟他說起朱儆,此刻不由自主提起來,仍是忍不住。 范垣用拇指給她將臉上的淚輕輕抹去:“皇上的翅膀一日硬似一日,終有一天會成為一個合格的明君,你該替他高興才是?!?/br> “是?!绷鹆У偷痛饝寺?,轉頭望著桌上的那見棉襖。 范垣知道她傷感,便有意逗她開心,因說道:“你只做了這一件兒?” 琉璃果然順口應道:“是啊。不然還要多少?這一件就耗費了幾個月功夫呢?!?/br> 范垣道:“你只做一件,小心那沒得到的人會醋意大發?!?/br> 琉璃先是一怔,繼而舉手在肚子上撫過:“倒也是的,我該提前準備些小衣裳才好,不過母親說她會準備,夫人那邊也有……還有二嫂……” 琉璃還沒有說完,范垣咳嗽道:“誰說那小家伙了?!?/br> 琉璃意外:“不是說他,還有什么?” “還有我呢!”范垣忍無可忍,濃眉緊鎖說道:“就知道你一旦有了小的,就不顧大的了,只把大的拋在腦后?!?/br> 琉璃這才明了,愕然之余,笑的彎腰。 范垣哼了兩聲,見她終于轉憂為喜,破涕為笑,心里卻也欣慰。只不過自己方才那句話,雖是戲言,卻也是真心,想了想,又有些略悲。 吃了晚飯,這一夜,兩人仍舊同榻而眠。 琉璃縮在范垣胸口,像是找到個安全的所在似的,很快睡著了。只是范垣卻有些折磨。 身體跟心里雙重煎熬,讓他度夜如年似的。 他正是盛年,又才成親,對著心心念念的女子,時時刻刻,怎么能完美的忍住。 只是一則琉璃身子嬌弱,二則畢竟才是孕初,倒是不敢造次。 原本想狠心先搬去書房里住,或者在內閣里不回來,這樣或許會好過些,只是又舍不得她,夜夜總要抱著才能安心。 這可是有些自討苦吃了。 淡淡的夜色中,懷中琉璃的容顏若隱若現,依稀可以瞧見她恬靜的睡容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