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琉璃說完后,肩頭一松,又嘆了口氣。 她見范垣站著不動,就拉住他的手,把護身符塞進去:“雖然我希望師兄帶著這個,但你如果不喜歡的話,等我走了再扔掉?!?/br> 花影灑在她身上臉上,半低著頭的少女,在范垣朦朧的目光中,儼然是昔日的琉璃,可愛溫柔的容顏。 琉璃說完后,轉身要走。 范垣突然反握住她的手,將琉璃往身邊輕輕一帶,低頭吻了過去。 第34章 殿試 琉璃昏頭昏腦,只覺著眼前一黑,唇忽然被壓住。 正發愣,又覺著有些許刺疼,竟像是被咬住了,也不知咬破了沒有。 琉璃心中大驚,不知范垣是在干什么,待要叫他住手放開自己,嘴里卻只發出支吾含糊的聲響。 要把他推開,雙手卻無所適從地沒什么力氣,只偶爾擦過他的腰間,竟連推搡都算不上,只能算是撓癢癢。 起初琉璃以為是范垣瘋了,反應過來后,突然想到了那天晚上在這書房前的事。 當時她以為范垣那種虎視眈眈的模樣,像是要一口咬死自己,但經歷了此時此刻,突地恍然大悟……也許不是那種咬死。 不知過了多久,范垣才放開她。 他的眼神極亮,又有些奇怪的恍惚。 琉璃的嘴唇上麻酥酥的,仿佛嘴已經給他吃光了,下意識地舉手摸了摸……幸好還在。 只是有些絲絲地疼。 范垣張了張口,像是要說話,可又沒聲。 琉璃瞪了他半晌,終于說:“我已經沒想進宮了,你為什么……”聲音都有些沙啞。 范垣不語。 琉璃無可奈何,無法可想,下意識地咬了咬唇,卻幾乎把自己疼得叫出聲來。 當即惱羞成怒,不再理會范垣,轉身跑了。 *** 燈火昏黃,琉璃悄悄地回了院中,才要進門,便聽養謙在那里催問丫頭:“不是說往兩位姑娘那去了?怎么不見人?” 琉璃正有些恍惚,猛然聽了這句,忙打起精神走進門口。小桃正也暗中焦急,見狀喜道:“姑娘回來了!” 養謙看見妹子這才不理論,只上前道:“去哪里了,這半日不回來?” 被他一問,琉璃的眼前,重重疊疊都是那夕陽下的花影,以及那個人又是陌生又是熟悉的味道。 羞恥心滾滾發作,逼得琉璃的臉上又是通紅,忙低著頭:“我在花園里,看見花開的好,多看了一會子?!?/br> 養謙因著急,聲音生硬了些,見琉璃如此,還當時嚇到了她,于是又溫聲說:“近來天暖了,午后暑熱地氣,出去也帶個人在身旁,有個照應?!?/br> 琉璃一概答應,養謙陪著她進了里屋坐了,定睛細看琉璃,才發現她臉上紅紅的,唇似乎也涂了胭脂一般,格外嫣紅。 養謙關切地說:“我才說什么來?是不是曬著的?” 琉璃擦擦額頭滲出的汗:“方才往回走的急了些,是有些熱,不礙事的,哥哥別擔心?!?/br> 養謙因為先前聽溫姨媽說琉璃“不嫁”的話,原先的些許凄楚早就煙消云散,又且有琉璃親求來的護身符,更是感動了心腸,從溫姨媽房中出來后,便來見琉璃。 丫頭們卻說她去范家兩位小姐房中探望了,養謙見她自己要出去玩,不忍立刻拘回,勉強坐了會兒,見還不回來,才派人去打聽。 那去的丫頭,從彩絲房中,又到了芳樹房中,卻都不見琉璃。 養謙見琉璃自個兒好端端回來了,就如同珍寶從天而降,滿心的喜歡跟愛惜,把原本的謹慎細心先壓下了。 因此居然沒有留意琉璃的異狀,也并沒有心思認真去追問她在外的情形。 丫鬟送了一盞清茶上來,退了。養謙望著琉璃,終于說道:“母親把meimei給我求的護身符給了我了,我很喜歡……meimei怎么不自個兒給我?” 琉璃定了定神,道:“喜歡就好,我怕要是我給哥哥,你會嫌棄不要?!闭f著一笑。 養謙知道她說笑,便道:“我怎么會棄嫌,喜歡還來不及呢?!蓖A送?,心里想著女官的事,只是不知道怎么開口。 琉璃打量他臉色,便道:“之前跟哥哥說過的那件事,此后我看哥哥懶懶的不說,我也怕說起來惹哥哥生氣,就沒再說了,其實……” 養謙按捺不住,沖口問道:“meimei還想去嗎?” 琉璃搖了搖頭:“不去了?!?/br> 養謙驚喜的站起來:“是真的?” 琉璃笑道:“怎么不真?我如果真心要去,這會兒早就透出意思來,至少拜托這府里的人開始行事了,那里會這樣平靜?!?/br> 養謙握住她的雙手:“純兒……這、這太好了?!?/br> 琉璃看著他如此喜歡,眼中卻掠過一絲感傷,又怕給養謙看出來,便笑道:“我畢竟不太懂事,以后如果做錯了什么,哥哥只管說我,可別再不理我啦?!?/br> 養謙先前其實并沒有不理她,只是心里不得勁而已,聽琉璃這么說,卻變本加厲地悔愧起來,便道:“以后我要冷了meimei半分,你只管打罵我,不然就叫母親打我罵我?!?/br> 琉璃才嗤地一聲笑了。 兄妹兩人冰釋前嫌,琉璃叫養謙快些回去,畢竟要準備殿試,大意不得。 這幾天,養謙只覺得烏云蓋頂,如今總算去了心事,歡喜無限地回屋去了。 四月初九這天,正是一個陽光燦爛的大晴天,金鑾殿上,碧空如洗,萬里無云,爽明異常。 上榜的貢生們魚貫進宮,參加殿試。 小皇帝朱儆親自監考,徐閣老跟范垣丹墀下一左一右站著。 一時三刻,考生們都交了卷,翰林院跟禮部的人收起,一一給皇帝過目。 朱儆略看了半晌,叫徐廉跟范垣一并來看,又問他們意見。 徐廉認認真真翻看了一遍,同旁邊幾位翰林學士跟禮部考官們商議了一陣,道:“陛下,一甲三元,臣等覺著這三位為佳?!?/br> 說著,便挑了三份試卷放在小皇帝跟前兒。 朱儆一一看去,見分別是山東考生郭立,湖北邢云山,以及蘇州的溫養謙。 朱儆看到最后一個名字,笑道:“咦,是他?!眳s又問范垣道:“少傅覺著如何?” 范垣把手中的考卷放下道:“徐閣老選的自然是極好的,只不過……微臣覺著,這位河南的張賦,似乎也不錯?!闭f著,把張賦的卷子放下,正好壓在了溫養謙的卷子上。 這一下,徐廉,旁邊的考官眾人,小皇帝身旁的陳沖,都有些震驚。 范垣雖沒有明說,可是這舉動,顯然是要讓張賦取代溫養謙,也就是,要把溫養謙踢出三甲。 朱儆也很吃驚,到底是年紀小點兒,立刻出口問道:“少傅,這溫養謙可是府里的親戚吧?” 范垣道:“是。愛之深,責之切?!?/br> 朱儆嘖了聲。 旁邊徐廉笑道:“陛下,容臣說句公道話,所謂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張賦的題卷我也看過,的確是好,但我卻認為溫養謙的遣詞用字更勝一籌,意境也佳,雖然首輔大人的話也有理,可是自古‘內舉不避親,外舉不避仇’,如果真的因為是親戚所以要求更加嚴格,反而耽誤了朝廷擇取棟梁之才,不知陛下覺著如何?!?/br> 朱儆因為見過養謙,且又是琉璃的緣故,起先看見養謙在三甲,心里早樂開花。沒想到范垣來這一招。 原本沒話可答,突然聽徐廉振振有辭說了這許多,當即大喜,道:“朕覺著徐閣老言之有理,徐閣老又是本屆的主考官,你說好自然是好的。那就這樣定了,溫養謙為探花。這張賦嗎,就讓他做二甲傳臚便是了!” 金口玉言,一錘定音,范垣的意見被駁回,臉色卻仍淡淡的,也并沒有說什么。 朱儆見范垣并沒爭執,還以為終于壓了他一頭,暗中微微得意。 后,小皇帝又召見了幾位考生,親自面見詢問,養謙也在其中。 養謙因人物出色,就算在跟郭狀元跟邢榜眼站在一起,他也是最風度翩翩的那個,十分醒目。 朱儆神清氣爽,格外嘉許了他幾句。 放榜之后,先有報喜的奔到范府,馮夫人聞訊大喜,即刻把范瀾叫來,讓重賞來人,準備各色禮器,放炮披紅,迎接探花。 而京師之中其他跟范府交好的,聽了消息,也紛紛地前來恭賀。 霎時間,范府門口車馬絡繹不絕,外頭范瀾范波,里頭馮夫人跟溫姨媽均都應接不暇,一直鬧騰到入夜方止。 范垣卻在次日中午才回到府中。 此刻府內正大擺筵宴,范瀾帶著養謙在廳下周旋。 隔著墻,都能聽見那些喜氣哄鬧的聲響,范垣想了想,并沒有往那處去,只仍回自己書房。 才進書房院門,打薔薇架下經過,突然間心頭一動。 范垣舉手在唇上輕輕抹過,眼神有瞬間的迷離。 在薔薇架下站了一刻,終于轉身出門。 他一路往琉璃的居所而去,眼見將到,突然又有些躊躇。 正在遲疑,卻見從琉璃的院子門口走出一個人來。 一身絳紅色的吉服,越發襯得面如冠玉,風流倜儻,此人竟是鄭宰思鄭侍郎。 鄭宰思出門,卻又回頭,不知在沖著誰含笑說話。 在范垣看來,鄭侍郎這幅歡顏笑語的姿態,猶如正開屏的孔雀。 不過……他在這里跟誰如此親近? 正在范垣希望跟鄭宰思對話那人是溫養謙的時候,那人跟著出了門。 身段裊娜,面若芙蓉,淡紅色的紗裙隨風飄曳,曼妙如畫,似洛神再生。 當然正是琉璃。 第35章 邀寵 在范垣看來,鄭侍郎現在的樣子,笑得實在是過分明朗,甚至露出了雪白的牙齒,兩只眼睛也閃著光,假如這會子有點音樂響起,只怕他立刻就要載歌載舞起來。 這儼然就如同是孔雀開屏,在獻媚邀寵的姿態了。 范大人在此地驚愕而鄙夷,心情復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