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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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員們分了一些吧?!?/br> 一說分糧,周誠志就警覺起來,這也是多次運動積累起來的本能,當初鬧瞞/產私分那么厲害,他可不敢大意。 他們縣規定一個社員口糧是360斤,當然規定如此,執行起來各地都有彈性,這就要看隊長們的良心。 一般來說360指的是細面,如果是紅薯、地瓜干這些,就可以幾斤頂一斤。而周誠志為了讓社員們吃飽,就偷換了一下概念,秫秫也是粗糧啊,雖然不能三四斤頂一斤,那兩斤半可以吧? 玉米這時候算成半細糧,不算粗糧,那也兩斤頂一斤。 這么一算,社員們一年可以吃的加上地瓜干、地瓜,那就在千斤開外,是肯定能吃飽的。 另外還有一些不算糧食的瓜果蔬菜,他都是直接按工分在地頭分的,比如說那些吊瓜、方瓜,也是可以當飯吃的。 只是他不能說出來。 所以這會兒劉新農問分麥子的事兒,他就嘆了口氣,“咱們要支援社會主義建設,這麥子產量實在是低,一多半是要上繳的,還得留下麥種。剩下的,社員也就是分點留著過年過節包頓餶餷做上鍋大餑餑?!?/br> 劉新農哦了一聲,沒再說什么。 周誠志看他臉色陰晴不定的,卻有些忐忑起來。 等空里,他看趙立功落單就拉著他問問。 “趙秘書,書記是啥意思?” 趙立剛能直接說劉書記吃夠了你們那雜合面窩窩頭?早上一個窩窩頭一碗糊糊,晌飯倆窩窩頭一碗菜,晚上沒有窩窩頭吃地瓜喝黏粥。 在劉書記看來,這是喂豬!喂牲口? 還勞模,還第一大隊,你們沒點逼數?沒點眼力見? 讓書記和你們吃一樣的? 劉書記的怨念都要化成實質了,這些鄉巴佬還沒理解到,不會真以為領導說同吃同住同勞動是真的吧? 哎,和實在人打交道就是這點不好。 他猶豫了一下,委婉道:“周隊長,你們勞模家很樸素啊?!?/br> 周誠志笑道:“是呢,干活兒比別人多,吃的和人家一樣?!?/br> “你們勞模是不是學雷鋒做好事,沒要麥子?”趙立剛一副很好奇的表情。 周誠志搖頭,“分了,不多,不過都留著過年呢,平常誰舍得吃啊?!?/br> 趙立剛嘆了口氣,“哎,不容易,艱苦啊?!?/br> 然后他就走了。 沒頭沒腦的話,周誠志想了想去找周誠仁幾個商量。 最后周誠仁的意思,“莫不是劉書記想吃細面了?”過年吃兩頓餶餷、大餑餑,他們也不樂意吃粗糧,嗓子眼兒都覺得不得勁呢。 更何況劉書記從頓頓白面到現在吃粗糧……哎呀,這都吃了多少天了? 有七八天了吧。 可不就吃膩歪了唄。 “晚上讓老婆子給他們搟面條吃?!?/br> 周誠志道:“家里有多少面搟?剛給他吃不給家里人,叫開小灶,這不是給人把柄說他搞特殊嗎?” 這些干部,占便宜都得占得不能留給人家話柄,細面可以吃,但是不能被人說開小灶。 否則他不但不吃,還會發怒呢。 這就是拍馬屁拍到蹄子上,自己倒霉。 “那怎么辦?” “問問紅鯉子?!敝苷\志現在也習慣性的,遇到難題就找周明愈。 周明愈在造紙廠,他們在研究把麥秸草做的紙更韌勁一些,爭取更不容易破。 聽了隊長的話,周明愈笑道:“這還不簡單?把咱們食堂再開起來,專門負責招待干部吃飯?!?/br> “這不是搞特殊化?”周誠志還是有顧慮。 周明愈道:“不怕,要是有好飯好菜,咱們也可以多做些,讓社員們也能去買,這就不算特殊吧?!?/br> 周誠志點點頭,“我日他猴兒的,伺候他們還真是麻煩,還得吃好的,還得吃得心安理得的,真是當了……” 他趕緊打住,氣鼓鼓地走了。 很快,他就找了張翠花、何桂蘭倆人,帶著三個媳婦兒,又給他們把食堂的灶臺重新壘起來,從隊長家和莫茹家拔兩口鍋過來。 一大一小,做飯正好。 晚飯時候,周誠志就讓張根發去喊干部們到食堂吃飯。 張根發得意道:“我早就說要這樣,你們非裝清高,說什么不能搞特殊化?!?/br> 張根發親自去莫茹家請劉新農。 劉新農剛去鄰村大隊開會回來,正等著吃飯呢,結果發現到了飯點也不見張翠花來送飯,他就有些不高興。 他瞪了趙立剛一眼,想讓他去問問。 趙立剛笑道:“興許今兒略晚點兒?!?/br> 劉新農輕哼,繼續拿著文件看,心里卻想他們給自己吃的都是粗糧,還是按著一斤來的,估摸著克扣自己的,都不到一斤。 要不為啥自己老覺得吃不飽呢? 這么快就餓! 這勞模家的飯怎么這么不抗餓? 是不是自己來就故意整自己呢? 要不莫茹總跟周明愈說人劉新農這么大個干部,應該不至于小肚雞腸和社員算計那點事兒。畢竟怎么說也是書記不是?可這時候的干部,還真是良莠不齊,有張根發那樣的大隊支書,自然就有劉新農這樣的縣委副書記。這么說,張根發要是運氣好,或者“功勞”再大點,關系再硬點,那保不齊也能做到劉新農這個位置呢。 劉新農,并沒有比張根發高明多少,無非就是站得高見識多,學了幾套話兒而已。 可以這么說,劉新農就是讀個幾年書的張根發,一樣的小心思上不得臺面,靠著運動和關系上去,從縣機關的一個小干部一路爬上副書記的位置。 這時候張根發來喊他,“劉書記,這些天可真是讓您受委屈了,今兒我好說歹說把食堂給重新開起來,咱們去食堂吃?!?/br> 劉新農心里高興,嘴里卻道:“那不行,那不成了搞特殊了么。我們干部下鄉,是要和社員們同吃同住同勞動的?!?/br> 周明愈是巴不得把這尊神給請走,笑道:“劉書記每頓飯都給飯票,從來不多吃多占,也不要開小灶,可真是艱苦樸素呢。這食堂和俺們社員家里是一樣的,有那些糧食不夠的,或者不想做飯的,就可以去食堂打飯吃?!?/br> 劉新農聽他們說得冠冕堂皇,也就不再堅持,“那行,我在這里也麻煩勞模,這就去食堂吃,只來這里睡覺就好?!?/br> 趙立剛也做夠了傳聲筒,這會兒當然樂意去。 他們走后,莫茹家可算又能吃頓安生飯。劉書記在這里這幾天,她感覺都要吃出消化不良來。 劉新農去了食堂吃飯以后,周誠志就和另外三個隊長商量,讓張根發批條子,拿出一部分麥子來磨細面,攙著玉米面和秫秫面給干部們做面條、饃。 劉新農的是細面和粗面七三開,其他人就是三七開,全吃細面周誠志可舍不得。 其他干部來的時候,都沒這樣呢。 解決了吃飯問題,劉新農又消停兩天,沒再找莫茹和周明愈的茬兒。 又過了七八天,地里徹底沒有農活,天也冷起來。 莫茹尋思劉新農應該要走了吧,他突然下令召開全社員大會。 不但先鋒大隊要開,整個紅旗公社都要召開,先各生產隊、大隊開,然后再召集到公社開。 “農閑時間,按照上頭規定,要全民開展社會主義教育運動!”劉新農揮舞著手臂,發表著自以為鼓動性十分強的演講,“我知道先鋒大隊是有收音機的,要多聽社會主義教育運動的節目,少聽那些腐蝕勞動人民思想讓革命斗志散漫的東西!” 聽他這么說莫茹就不樂意,就因為他來了,她家的收音機如今都不聽什么小說連播、西游記之類的,整天就聽聽新聞、革命歌曲以及一些憶苦思甜節目。 結果他還揪著不放,也實在是夠掉價兒的。 這天晚上,劉新農下令先鋒大隊召開全社員的社會主義教育運動,也就是他說的憶苦思甜。 男女勞力加上老人孩子,除了太小哭鬧的不讓,其他的基本都到場,每個生產隊長要點名。 從六點多鐘開始集合,鬧哄哄地點名,點完也七點半多。 劉新農擺擺手,人太多,他也只能舉著張根發的那個擴音喇叭開會,“社員同志們,今天咱們舉行先鋒大隊63憶苦思甜第一次大會,希望各位社員同志們踴躍發言,有冤訴冤,有苦訴苦,有檢舉揭發的就勇敢地揭發,一切都是為了把工作做的更好,提倡批評與自我批評,會后,任何人都不能打擊報復?!?/br> 說著他還看了一圈,對張根發道:“先從批判地主壞分子開始!” 這也是會議常規流程,每次都要先批判地主富農壞分子。 只是先鋒大隊的地主陳良被抓到農場勞改,至今沒回來呢,而壞分子…… 張根發只好把刑滿釋放的周古忠和丁春榮給拎出來批判,他也不是真的要批/斗他們,不過是為了應景而已。 說了一通大道理,罵了一通階級血淚仇,最后讓兩人站一邊去,開始讓社員們互相檢舉揭發。 這些年先鋒大隊的社員們跟著二隊過上了好日子,就算不滿的都沒尋思著要揭發誰。 畢竟那點不滿都不是什么大事,之前說可以提,也都提過,這會兒再提分明就是打小報告了。 張根發感覺很沒面子,就看周誠志。 周誠志坐在那里跟睡著一樣,耷拉著眼皮一動不動。 張根發只好道:“那就先憶苦思甜。說說以前吃不上飯的苦,品品眼下跟著黨的甜,別忘了階級血淚仇!” 這種時候一般就是批判舊社會,歌頌新時代。 一開始干部代表發言、勞模發言、先進發言,基本都是說建國以前,多么苦多么窮,現在如何如何。 何仙姑作為以前是搞封建迷信,現在卻是赤腳大夫,那就是控訴舊社會的典型,她開始不知道咋說,后來倒是順流起來。 劉新農還是很滿意的,指示書記員們要做好會議筆記。 可后面就開始亂套,輪到普通社員們講的時候,說著說著就開始說59年冬天60年春天,如何如何苦,吃不起飯,先鋒大隊還好,可親戚們總來打秋風,他們也拿不出余糧,搞的親戚們意見很大,有絕交的,有餓死人過來鬧的等等。 劉新農越聽越不對勁,一拍桌子,怒吼道:“歪了歪了!你們胡說什么呢!你們這是說什么?說的是舊社會的苦,怎么還說上社會主義的苦了?你們這樣說可是反/動的,必須檢討,我看你們就是欠缺教育!” 他這段時間下鄉蹲點發現這么個問題,一旦讓社員們開憶苦思甜大會,一開始代表發言都還行,到后來讓社員自由發言,那可完蛋,全都是控訴那三年如何如何的。 能這么說嗎?豈有此理! 簡直是……氣死個人,這工作沒法開展了! “接下來,必須檢舉一個,否則不能散會!”劉新農使出殺手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