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諾亞的話讓人有些猝不及防。他看我沒回答，反倒笑了，還懟了我一下：“怎么了，不說話？”

    “不知道該說什么……”我也跟著笑了起來，“好奇怪啊，你在說什么??？”

    “你沒聽懂嗎？”他充滿期待地看向我，又一個字一個字地仔細重復了一遍：“你，愿，意，做，我，男，朋，友，嗎？”

    他一只手抓住我的胳膊，“這下聽明白了嗎？我很認真的?！?/br>
    我搖了搖頭，想讓他的手從我的身上拿開，他反而抓得更死。

    “啊——我知道了，你不喜歡我，你討厭我?！彼恼Z氣聽起來反而挺輕松，就像玩笑話一樣。但就算是輕松的語氣，也莫名其妙地讓我感覺有些不舒服。

    “沒有討厭你?！蔽覠o奈地說，“可是要我怎么回答你？”

    “那你愿意嗎？”

    我還是猶豫了一下：“不愿意?！?/br>
    “那你就是討厭我?！?/br>
    “拒絕就是討厭嗎？”

    “真的討厭我?！彼皇窃诨卮鹞?，有點像是在自言自語。

    “沒有，真的沒有，真不討厭?！?/br>
    他簡直像是在無理取鬧：“那為什么不答應我？我沒被人拒絕過，所以現在覺得有點丟臉，你必須給我個理由?！?/br>
    “那你之前給幾個人表白過，沒被拒絕過？”我問。

    他咬了咬唇：“一個……你是第二個?，F在我覺得自己翻車了，太丟人了?！?/br>
    不知為何，他的表現讓人覺得有些幼齒。我試圖說服他：“那別人有和你表白過嗎？”

    “有啊?！彼荒樌硭斎?。

    我循循善誘：“那你答應了嗎？”

    “沒有啊?！?/br>
    “你看，”我攤手，“你這不也沒答應別人嗎，那我為什么一定要答應你？”

    “不是這回事??！這不一樣的！對方是女孩子我干嘛答應？”他簡直要跳起來。

    “怎么不一樣了，不都是表白嗎？”

    “那你是女孩子嗎？”

    他這話快把我氣笑了，簡直是廢話?！澳俏耶斎徊皇?。你這是什么邏輯……”我被他搞得頭疼，“算了，就是不答應，有什么可答應的?！?/br>
    他坐在我身旁深呼吸，緩了一下，和我說：“你知道嗎，你是唯一一個，知道我有……偷東西的癖好的人，之前我每一次，做得都很完美。只有你知道，只有你看到過。我媽，江陸，還有其他人，他們都不知道。我愿意把我所有的壞都給你看——我能感覺到的，你別不承認，你能接受我的壞?！?/br>
    “其實認識你之后，我感覺做那種……偷東西的事的頻率感覺都變低了，就是，那種想法和沖動在逐漸變少，感覺像是在慢慢好起來一樣?！?/br>
    “而且今天在床上的時候，我后悔了。我不想和別人分享你。我覺得我愛你，你能感覺到嗎？”

    “但是我不能答應你的?！蔽覒械盟伎妓@段話的意義，“你知道的?！?/br>
    “在江陸身邊就那么好嗎？你明明也會背著他和別人上床，和辛靖，和我，或許還有別人?！彼脑捪竦蹲右粯?，輕飄飄地劃過我的心臟，“偷情也是偷啊，你本質和我是一樣的人。我們都是壞人，我們很合適?！?/br>
    他說得好像很對。我也是壞人，我在他們的床上放肆地顫抖和浪叫，直到把床單弄得像我一樣，充滿褶皺，變得臟亂，被撕扯出傷口。我撒謊騙人，快要壞到爛。但是陸諾亞的話讓我感覺是在撕扯自己的傷口，像是只有把一切暴露在外面，才能表達出他所說的、聽起來糟糕透頂的愛?？蛇@有什么意思呢？他很少愿意承認自己有偷竊的癖好，而我很少愿意承認自己是個愿意和人亂搞下賤東西——還是和江陸喜歡的人，我的表哥，和江陸的弟弟，甚至也許是他喜歡過的弟弟。

    陸諾亞的話只能讓我感覺更糟糕和難堪。

    “你應該愛我?！彼f。

    “愛和zuoai是兩回事?！蔽覔u搖頭，“愿意和你zuoai，不代表愿意愛你?！蔽矣行┰?，錘了一下方向盤?！八詯鄣降资鞘裁垂菲|西，我不懂?！?/br>
    “你看，在床上的時候，我們是赤裸的；在相處的時候，我們能看到彼此最不堪的樣子，我們也是彼此赤裸的。所以為什么不是一回事呢？”

    “你覺得我們現在這樣的關系，適合這么說嗎？”我捏了捏眉心。

    “你雙標。愿意這么做，卻不愿意這么說。rou體上的愛是愛，來自其他地方的愛，就不是愛了嗎？難道你說，一個人身體上生病了，才算是生病，心理上生病，那就不算生病了嗎？”他指責我。

    我們誰也沒有說服誰，于是我簡單粗暴地讓他滾下車，這是解決問題最快的方式，我應該最開始就把他趕下車的。

    “我走了?！彼蜷_車門，“最后一次機會，真不愿意答應我？”

    我搖搖頭。

    “我看不見，你說話啊?！彼吭谲囬T上。

    “不答應，拜拜?！蔽腋砂桶偷卣f。

    “拜拜就會是再見面的意思?！彼行┑靡?，“那么，下次見咯?！?/br>
    陸諾亞這個混蛋，把一切弄得一團糟，而且還沒關車門，就直接走了，真沒禮貌。我解開安全帶去夠車門把手，但是夠不著，我只好認命地下車去關車門。

    陸諾亞已經向前走出了一段距離，聽到車門的聲音，轉過頭來看我：“我還以為你反悔了，要來追我呢——”他在遠處大聲說。

    “你想得美——”我朝他喊，誰要追他??？

    回到江陸家，一進門，就能感受到有些壓抑的氣氛，不過我已經習慣了，江陸就沒有換房子的想法嗎？這爛透了的裝修。

    看見江陸，他看起來很不高興，一看見我，就開始抱怨：“今天去哪兒了？你都不知道，今天我被姑姑嬸嬸們催婚了?！彼荒樀姑箻?，煩躁地揮手，好像在揮走什么晦氣的東西一樣，“啊，不想見親戚了?！?/br>
    “我今天回家了?！蔽一卮?，順便隨口問他：“那要怎么辦？”

    “誰要理他們?！彼卮鹞业恼Z氣有些輕松，“反正我爸死了，別的什么姑姑、叔叔還有嬸嬸之類的親戚，他們說的就更不算了。人生就是既緊繃又自由?！?/br>
    “為什么會緊繃？”

    “被生活趕著走，就緊繃繃的?！彼焓直葎澚讼?，“那群人也真的是有意思。自己的人生不也是一樣，一塌糊涂，還要來對別人的人生指手畫腳?！?/br>
    “婚姻這東西，可是能要人命的，從多重意義上來講?！?/br>
    “我過幾天得收拾收拾，出門，去公司什么的了?！彼麌@氣，“我要再這樣，他們就說，要給我介紹，去給人當上門女婿。這太要命了，聽起來真的好可怕。我怎么有一天還會淪落到這個地步??？”

    聽他說，我就笑。不過他終于有要出門的想法了，這應該算是件好事了。

    “那您準備什么時候出門啊?！蔽覇?。

    “明天再說?！彼乖谡眍^上，“明天再說?！彼种貜土艘槐?，看起來像是在下定決心，但其實更像是在安慰或者鼓勵自己。他還是算了吧，他明天要是能出門算我輸。

    還是在我的床上，一場令人沉湎的性事結束的時候，我問江陸：“您喜歡我嗎？”

    他笑得很開心：“不喜歡養你干嘛??？怎么了，出去待一天就沒安全感了？其實是我不想出去他們才會來?！彼忉?，向我保證，撫摸著我的肩膀，像是在安撫我：“不會有下次了?！?/br>
    “嗯?！蔽尹c點頭，蜻蜓點水般地吻他的下巴：“那您愛我嗎？”

    我果然是壞人，我真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