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節
乍聽這個消息,便像湖面起了層水波。太子跟魏祀已經斗的像烏雞眼一樣了,如今要知道這個——想到這兒又搖了搖頭,既從前不知,到以后應該也不會知道。 “陛下賞如意金鎖一對——”王福念著長長的禮單,盛明珠卻沒聽到心里去。很快出了上書房,就被喜婆又扶著上了轎子,一路到了管府,又是燈火通明,漫天的紅,一片喜慶之景。與管平朝中交好的自然今兒都來了。 管平父母早逝,魏帝病重了,主婚人便換做了地位算高的禮親王。沒有父母,拜過天地與靈位之后婚事便算成了,盛明珠很快被扶到了婚房。此時夜色已經深了,里頭一對龍鳳拉住緩緩吐著淚脂。 盛明珠盤坐在那小床上,還好管府中沒別的女眷,也沒人在婚房看管著她。喜婆和丫鬟中途出去找吃食的時候她便放下了腿兒,盤坐半天早都已經麻了,從腰部以下好像都沒知覺一樣,剛伸開時簡直像有人在抽自己的筋! 伸手按了好半天才緩了過來,只小腿兒還有些麻,正要抽回腿兒繼續坐著,卻被人突然抓住腳踝,很快連足上的紅色羅襪都脫了下來。盛明珠抬頭,如今這個時辰來婚房的也只能是他了,又怕他誤會自己,“喜婆讓我盤腿坐著,實在壓的難受?!?/br> 又想把剛才自己揭了的蓋頭蓋上,卻被人壓下,“沒那么多虛的?!?/br> 管平只替她按著小腿,又吩咐人去打水。 盛明珠現在的喜服和之前的不一樣,成婚拜天地穿的那一套繁瑣華貴,如今夜里這一套則是裙踞,她娘聘請的喜婆尋摸找靈巧的繡娘做的,說是大魏這些年成婚流行這個。外頭一層嫁衣,里頭薄紗裙子,連中褲都沒有,如今小腿兒就光溜溜露出來。 半天之后他還捏著她的腳,盛明珠微微有些臉紅,以為他忘了。 抽了幾下沒抽動,又看著他,發現那人側身坐著,面上還是一片風光霽月之色。一會兒下人還要進屋里頭來,新成親的婦人總有些臉皮薄,盛明珠聽見了敲門聲,連忙用裙踞蓋著。是個模樣清秀的丫頭,連同金枝,端著水盆子進來。 又替管平除了靴。 成親總少不得忙忙碌碌來回奔波,尤其今兒個還是夏日。管平再怎么愛干凈,今兒用雙足跑了兩里多地都沒歇著,也沒空梳洗,脫了靴子之后還是微微有股醉人的味道,盛明珠轉過頭,用袖子微微擋著鼻子。 管平瞧見了,便撓了撓她的腳心,又抬手打發兩個婢子出去。 盛明珠剛忍了半天,下人出去之后連忙抽回自己的腳,又躲去一旁微微捂著鼻子。管平見那一雙水潤潤的眸子微微藏著嫌棄,又抓過她的腳踝,一把將人拉過來,許是盤坐了許久,她腿楠微微有些紅,他替她揉著,“好你個婦人,我未曾嫌棄你,倒是嫌棄起我來了——”罷了又靠近她,似乎也要聞聞她腳上有沒有異味。 今兒也雖然沒走路,可這么大夏天的捂了一整天,盛明珠哪敢讓他聞這個??伤浑p手拽著就不肯松開,裙子都快被他掀開了,便道,“管都督什么毛病,怎么愛聞女人的臭腳?” “偏愛聞你的?!惫芷娇克诵?,抹開她嘴角的口脂,才親一口就被盛明珠躲開,他這時候真有些怒了。新婚之夜被新婦拒絕,這可不是什么男人臉面光彩的事兒,盛明珠眉頭皺著,“你去泡腳,去洗手,別拿摸過腳的手碰我?!?/br> 管平瞧她一臉嫌棄樣兒,本想同她在鬧一會兒,可自己也是個愛干凈的,很快便將一雙臭腳伸入盆中。盛明珠連忙下了床,到梳妝鏡前,頭上還帶著笨重的頭飾。 今兒一早那個古怪的妝容早都花了,白色的粉浮起許多??谥瑒偙凰ㄩ_,左一道又一道的,盛明珠卸了妝容,又拿著帕子輕輕擦臉,擦到一半兒,便被人從身后抱了起來,立時掙扎起來,很快被放置在平坦的床上。 房內只有一對龍鳳蠟燭燒著,明顯沒從前亮了。管平低頭看著她,白日古怪的妝容被擦去,如今這張臉便似出水芙蓉一樣,也分外渴口??粗@張軟嫩的臉,便像洗盡了一日的疲乏一樣,他輕輕垂著頭,鼻尖蹭著她的。 盛明珠握著胸前的衣服,微微側臉,手有些抖。 “不怕——”他聲音仿佛融化在牛奶里的砂糖,讓人的耳朵都開始發麻。盛明珠只覺得自己脖子以上起了細密的疙瘩。嫁衣倒是從前大魏的風格,形狀精美的盤扣,很快就散落在了一冊。 盛明珠沒敢看他,其實說對這個夫婿不甚滿意——也不大可能。管平俊朗,又手握實權,無論從哪個方面看都是如意郎君,無論以后如何,起碼如今他都在誠心待自己。管平解開她身上的衣裳,裙子下面被就空無一物,剩下來事情就有些從容。 像手指上劃破一層皮那種痛,不算很痛,可隱隱約約有種失落的感覺。畢竟是大夏天,她額頭上很快就起了一層汗,脹痛越來越深,有些不舒服,盛明珠難受的掐著他的背,“等一會兒,一會兒……” 沒等一會兒,他便神色尷尬,停了下來。盛明珠婚前一夜早聽她娘說過,這天晚上新娘子大多要遭些罪,尤其是管平這種年紀方剛的青年男子,老早做好了吃苦的準備,如今只有些微微被撐開的鈍痛感,什么都沒有了,“好了么?” 管平還撐在她身上,她正抬眼看自己,眼睛圓圓睜著,他遮住她的眼睛,“一會兒到了——” —— 魏帝宮里頭的燈籠還沒熄滅,直到深夜,他還在望著一個方向。王福一直陪著他,直到后半夜才想起來,那個地方是原來昭仁皇后的故居,也直到后半夜,才打了一個哈欠,發現魏帝身子都涼了。身側放著一道圣旨。 整個皇庭后半夜都是緊鑼密鼓的,腳步聲匆匆忙忙。王福也匆匆忙忙出宮,外頭管府不似宮廷那般肅穆,如今紅燈籠還掛著,還沒等入內,管平便對著一旁的鄭管家道,“明兒個趕緊把這些個東西給拆了,陛下夜里去了,最近三個月里別見什么喜慶色……” 鄭管家也是經過事情的老人,只眉頭皺了皺??粗醺R荒樈辜敝?,知道他定然是找自家主子有事兒,便忙讓下人帶著去后房,自己則召喚起了仆人,讓趕緊拆了門口的紅燈籠和今兒應景鋪上的紅毯子。 王福在外頭廳子里等著宣旨,外頭仆人沖里屋伺候的人打了個眼色。 管平和盛明珠在內屋,屏風外頭兩個丫鬟還未走開,等著二人下半夜叫水梳洗。這一等就等到現在,新娘子嬌嬌媚媚拉長的聲音還不決,金枝是伺候在跟前的,膽子也稍微大些,旁邊的丫鬟沒經歷過事兒,聽一晚上床角死活不敢進去。 她壯著膽子,在外頭稍微高了嗓子,“大人,宮里頭來人了,說是要宣告圣旨?!?/br> 第一百三十八章:議新君 大紅色的錦被蓋著兩人的身子,盛明珠不知外頭有人,如今猛地聽到金枝的聲音,一股子尷尬馬上鉆到了心頭。她心頭尷尬了,管平也更尷尬了,好容易憋住氣兒了,又要繼續疼愛自己的新娘。 “怎么外頭還有人——”盛明珠頭上發髻被他撞的散亂,如今聲音也有種喑啞感,眼中還含著泡淚,看著溫軟無害。管平被她掐的后背疼,尤其是運動了一晚上,全身粘膩的汗都鉆進傷口里頭,那滋味不怎好受。 “滾開!” 嘶啞的吼聲從里頭傳了出來,金枝嚇了一跳??僧吘惯@不是什么小事兒,還是壯著膽子上千了,“大人,宮里頭傳來信兒,說是陛下夜里去了。如今王大人拿著陛下圣旨,正等您出去接旨——” —— 成婚之后便不再是少女,金枝匆忙幫她挽發,如今陛下新逝,便是新婚也不敢戴什么靚麗的首飾,只敢往頭上簪了朵素白的小花兒。又過了許久,才推門出去,管平早換了一身灰色的袍子,男子出行到底比女子方便多了。 夜風有些大,他臉上的表情看不大真切。盛明珠心里微微嘆了口氣兒,她倒沒什么傷心不傷心的,可今兒個才剛知道的秘聞——便過去握住他的手,管平有些詫異,低頭看了眼她,很快也包住她的手,“走吧,王公公等著?!?/br> 風過拂面,盛明珠心里還想著旁的。譬如夜里突然去世的魏帝,譬如魏帝今兒突然將管平叫入宮中——又看著眼前的管平,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后悔。盛明珠心里到沒有旁的感觸,畢竟魏帝于她來說只是一個熟悉的陌生人罷了。 可與管平來說卻不一樣。 “我的身份從前是什么,以后也還會是什么”。 兩人并肩走著,管平目視前方,眼神肅穆,寬大的繡袍下兩人的手卻握在一起。盛明珠看著管平,他也垂頭看了她一眼,卻并未給她細細解釋。很快兩人便到了廳里,王福原本在前頭候著,連忙拿著拂塵趕來,管平與盛明珠正要下跪,他便搖了搖拂塵,“虛禮便省了吧,一會兒咱家還得去給別家的大人宣旨——” 管平與盛明珠便起了,王福將一卷圣旨平舉,“今兒個夜里估計是一場亂事,大人萬要保全自身”管平接過那圣旨,細細看了兩眼,卷起來交給了盛明珠,“今兒個夜里怕回不來了,你早些安寢。這幾日國喪,估計有的忙碌,回門怕也不成了”。 管平看著她,“夫人多擔待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