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節
太子知曉這事兒必然瞞不過座上的魏帝,也未曾多說什么,直接承認了,道,“盛國公一戰不力,加之年歲漸大了??蛇呹P卻不能無戍守之人?!?/br> 魏帝垂著頭,片刻后才看著他,“可現在民間對此事議論頗多,尤其是盛國公人也去了?!?/br> 太子眉頭皺著,“盛國公老病沉疴,如今敵不過病情亡故與兒臣何干。何況父皇派兒臣監國,兒臣又是儲君,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便是盛國公當真是兒臣所處死,又何畏民間所言?” 魏帝眉頭稍皺,“那你準備如何處置?” “若再有人議論不實,一律嚴加查辦?!碧拥?。魏帝捏了捏眉心,剛從南山回來,他心中只憋足了一口勁兒要嚴辦太子,只看他如今這個模樣,自己嚴辦了他,他還知道是為誰背的黑鍋,只招了招手,“行了,朕乏了,你回府吧。明日將這些日子的奏折整理成冊,連同你的處理給朕放在案上?!?/br> 太子拱手稱是,很快就退下了。 太子離開之后,魏帝卻并未如自己口頭說的那樣乏了要去休息。后頭內室的屏風被人挪開,管平從里頭出來,魏帝看著他,“多虧你提醒朕,不然太子可真要替某些人背了黑鍋?!?/br> 管平微微抿著唇,魏帝嘆了口氣,他倒也不是一個糊涂的帝王,原本借南山之行便是想理清些事情。而且從一開始,他就知道太子是個什么性子的人,他的國家需要一個真正有虎狼心的帝王,太子雖是他親子,可能力卻不足任帝王。 魏祀依仗大長公主,生母早逝又奮斗至今。如今權握一方,與他當年何其相似。魏帝也考慮過是不是改立太子——可魏祀他能忍,魏祀身后的,那個握著兵權的他的meimei,他何其忍不了。 “當年她逼死了阿溫,如今又害了朕的老臣?!蔽红胝f這句話的時到沒有一點的怨氣,只是聲音涼涼的。管平垂著頭,依舊是一言不發。魏帝看著他,這雙眉眼與她有些相似,只不過她當年常是意氣風發,而他則時長淡漠著。 “罷了,瞧你心也不在這里?!?/br> 魏帝說著,腰背突然彎了下來。他本就是強弩之末的身體,前些日子急火攻心,又連夜趕了回來,眼前一黑,只覺得自己一口氣兒差點掉不上來。管平連忙上去扶他,一旁王福也大聲讓旁邊小太監去太醫院找太醫過來。 “朕沒事,老毛病了?!蔽旱鄣?,又拍了拍管平的手,目光又不知看著何處,“說什么陛下萬歲,人知天命,到了一定歲數還不是要去。你和盛家小姐的婚事何時辦?” 管平垂著頭,“本是這月底。老國公去了,卻要守孝?!?/br> 魏帝念著守孝,又記得漢人守孝大約是要三個月——三個月,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可他卻不一定還有時間等到三個月,“三個月太長了。如今是大魏的天下,沒道理一切都遵從漢人那套舊俗——”不過考慮到家中剛有喪事,之后又辦喜事兒卻也不太吉利。 魏帝想了想,“老國公因病去世,朕損失一個國之棟梁,便惠及妻女。守孝期便削至一月,一月后你們做婚事,朕親做證婚人?!被菁霸趺匆不菁安坏绞⒚髦檫@一個孫女份上,不過皇帝說的便是圣旨,沒其它人講道理的份兒。 管平撩起袍子跪下,“謝陛下賜婚?!?/br> —— 魏帝是有心想要放太子一馬,可太子府中的婦人卻太過能耐,這些日子不知道為何城中就攪弄起了江潤言腹中血脈的事情。便是魏帝聽到都有些頭大,且不管江潤言腹中血脈是不是魏祀的,這事兒宣揚出去,就是皇室的一個污點。 伯遠候府雖說占了個貴族的名聲,可到底已經沒落了。又已經和盛家解除了婚約,如今什么都不占了。查到源頭是哪里后,魏帝自然不手軟。 李千然一心覺得自己早已和太子府一條船,可事到臨頭太子妃卻沒有什么事兒,她和蘇氏卻因為妄議皇家被關押起來,連同在戶部任職的李千城也被牽扯進來。他還不知道怎么回事兒,被關押進來時都一頭霧水,直到知道meimei做了什么事兒,才忍不住跳腳罵道。 “無知婦人,你以為你是什么人?妄議皇家?你又以為太子妃是什么人,太子府里發生的東西,人家不知道,偏就一個側妃知道?”李千城破口大罵,李千然縮到母親身后,蘇氏心疼女兒,便替她擋著,又道,“不是還有七王爺嗎?” “你當旁人都傻就咱們家英明,如今七王爺心里怕已經恨死我了!” 李千城倒還想罵兩句。不過很快便有侍衛進來了,他們在京城無人脈,很快便要被押送流放,一路從城墻往下走,李千城卻看見了一個熟悉的人,他之前的未婚妻盛菲菲,好似溺水者扒著一根浮木一般,他激動的看著那般。 盛菲菲手里捧著一匹紅布,看了兩眼,又淡淡的回頭,“走吧,去給三meimei添妝?!?/br> 第一百三十六章:成婚 李千城面色正有些激動,卻發現盛菲菲只是看了眼這邊便轉過了頭。此刻便好像唯一的救生浮木被人從胸中抽走,一時之間喉嚨好似被人抓了一樣,恨不得逃脫枷鎖出來。一路看往的獄卒都是有些經驗的,看著李千城這樣子又怕生什么異動,只拿鞭子抽那枷鎖,“老實一點?!?/br> 蘇氏和李千然不知道出什么事兒,只看著他那邊,李千城很快低下頭來。 —— 盛明珠與管平的婚事定在了下月初一,說近不近,說遠卻也只剩下十多天了。 盛菲菲看著面前碩大的尚書府牌匾,從前的盛國公府因為祖父去了,牌匾也被皇室收回。她父親盛茂雖有世襲的功名,可卻并沒有按照國公之名繼承下來,如今朝廷新派下來的宅子,不如從前的一半兒大,也不再是國公府,而成了盛府。 母親阮氏日日在家中與父親吵架,從前瞧得上自己的,瞧不上自己的那些個貴女們,也通通沒了往來。這段時間除了三叔幫著盛家的舊人找好仆人安頓,也在沒旁人了——盛菲菲仍不喜歡盛明珠。 可她記得李千城和蘇氏對自己做的那些事。她滿心的為著他們好,可一旦大夏將傾,他們便將自己拋下。說不上感悟出了什么,盛菲菲只覺得自己不能跟他一樣,在不喜盛明珠因著三叔的份兒她也會忍讓。 想起剛才看過的李千城落魄之相,也不知道是想通了還是如何,一直哽在心頭的什么東西漸漸消了。盛菲菲覺得自己心胸好像比之前開闊了不少,起碼進到屋內,看到盛明珠,她再也沒有以前的氣悶感。 —— 按照規矩,家中有女兒快要成婚,姐妹們都會拿來自己心儀或是親手做的東西來添妝。長輩也是——盛明珠正和母親在試成婚時的新衣,便聽外人說盛菲菲來了,很快又有人推門進來的聲音,盛明珠看著不遠處站著的人。 “二小姐來了?”蕓娘倒是笑迎了過去。 盛菲菲進了屋子,又看著一旁的盛明珠。她穿一件兒嫣紅的嫁衣,臉上妝容未施,模樣卻依然俏麗。將手里頭的帖子遞給了蕓娘,“這是我們大房的添妝——”又從翠竹的籃子里拿出了另一個小盒,“這是我從前喜愛的首飾,給三meimei的?!?/br> 盛明珠原本對著鏡子坐,聞言倒是狐疑的看了眼盛菲菲。她坐在那里,將東西給了蕓娘,又寒暄幾句,到底也沒跟盛明珠說什么,很快便離開了。倒是盛明珠看著她走了,多看了許多眼,“奇了怪了,我這二jiejie,今兒個好像轉了性子一般?!?/br> 蕓娘敲了敲她腦門,“不大的姑娘,從前看的不清楚罷了?!?/br> 剛才盛菲菲好言好語的,又給自家女兒添妝,蕓娘也懶得說她是被自己個兒親娘耽擱了,“如今盛國公府的牌匾沒了,盛家分家了。大房一家倒好,起碼還有世襲的爵位,就算鋪子被從前的大夫人糟踐了,每月也有俸祿可以吃。你二叔一家便不知道怎么辦了,蔣姨娘娘家人不在此處,你二叔又是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書生?” 盛明珠拿起桌旁的耳墜,笑了笑,“二叔那里到不用多擔憂,他跟大房一家子不一樣?!?/br> 鏡子里頭她沒上妝,一身紅衣,耳墜子也是紅的,便襯的面目也有些妖嬈。盛明珠看著鏡子里頭的自己,原本眉梢眼角的稚氣也被這份喜慶的紅色給掩蓋了,她看上去真和個大姑娘一樣——明明夏日和靈珠瘋跑在并州老家的記憶還留在腦海里,如今自己卻已經穿上了嫁衣。 —— 日子不緊不慢過著,很快到了成親那日。 盛明珠昨天夜里跟蕓娘睡在一起,成婚前夜總要教導她一些閨房秘事,導致今兒一起來眼眶子都是黑的。穿好一身大紅色的嫁衣之后,喜婆便洗干凈了手,要給她絞面,盛明珠看著那兩根繃的緊緊的線,有些怕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