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節
柳至然曉得如今她沒有多開口的心思,便也靜靜撐著船槳。這一待便是待了整整三四個時辰,天色已經全黑了,金枝在岸邊等的焦急,卻始終不見江中的船有回轉的痕跡。 —— 管平從宮中剛回來,就從東廠守衛那里得知盛明珠來找過他的事兒,又得知她被人趕了出來,剛進入府沒多久,鄭管家很快便端了茶水上來,又道今日有些朝臣來上門拜訪。 他大約知道她為何來找他,定是為了盛謙的事。這個時候,他不該去見她——而那些大臣無非是想過來摸摸底兒,一早便皇帝便下了那樣的旨意。他出宮時隱約聽說盛國公跪在大殿之外求陛下重新詳查此案。 想來都是急著站隊,又沒摸清楚狀況的人。 “大人,聽盛家門房說,今日三小姐自從出門,到現在還沒回來”,灰衣道,他畢竟跟過盛明珠半年的時間。又是這樣的情況,她心中焦急難過,主子也不見他,連帶著自己這個當仆從的都有些急了。 管平捏著茶杯的手微緊,又看著他,“今日她除去過東廠,還去過什么地方么?” “小姐從東廠被人趕出來后,便去了戶部那里逛了一圈。后來似是遇見了柳家的大公子——” 柳家的大公子,管平心中默念了了一會兒。柳家的大公子,柳至然——腦子里驀然就想起了當時酒樓中那個書呆子,那個說喜她喜的欲生欲死的書呆子。立刻從椅子上起來,又問道,“多久了?” 外頭冷風滑過,管平從屋內出來,又從臺階上一步步下來。凌冽寒風將他鬢角吹得有些亂,灰衣持劍跟著他,“這到不知道,只是聽門房說,她如今還未曾回府?!?/br> 天色已經很深了,差不多再兩個時辰都要天明了。她一個姑娘家,這個時辰都不回府,是想要做什么?管平快步往出去走,只覺得嗓子里像是堵著什么一點就著的東西——憋得他有些難受。 灰衣在旁看了他一眼。 原本他家大人年紀上就不占優,如今這樣的時候,三小姐又有旁的青年才俊在身側安慰,他家大人可不就被比了下去么? —— 金枝眼看著月圓又缺,心里默算了時辰,只盼著小姐趕快回來。若再不回府,落下個夜不歸宿的名聲,如今老爺已經出了事兒,若她這邊再有個什么不好的名聲,只怕姨娘那里要熬不下去了。 盛明珠腦子整整放空了許多,她與柳至然坐在船上,也并未說什么。她只是在想夢里的場景,努力想串起來一些——可到最后卻總差了些什么。 柳至然原本只當她散心,直到天色越發晚了。若真心愛一人自然完全為她所量,只怕她回去晚了,又多生出什么事端。便泊船到了岸邊,靠岸的聲音驚醒了盛明珠,她回過神,又看著柳至然。 “天色晚了,三小姐,該回家了?!?/br> 盛明珠從船上起來,許是水面上待的久了,有些站不穩。柳至然連忙上前扶著,“當心——”等兩人出了船,他便放下手。 “謝謝?!?/br> 盛明珠站好,很快金枝便過來。又跟柳至然說,“柳公子,剛才艄公來過,說夜色太晚,他今日不收船,你停在原處就好?!绷寥稽c了點頭,很快便用船鎖鎖上了船,盛明珠立在馬頭看著。 “小姐,你看什么呢?”金枝問了一句。 盛明珠收回眼神,又摸著自己的袖子,又咕囔道,“也沒看什么”說罷便轉身走了,金枝忙沖還正忙碌的柳至然道,“柳公子,天色晚了,便先告辭了?!闭f完忙跟上了盛明珠步子,心中卻有些擔憂。 三小姐聰慧,但年紀卻不大,如今被一個青年公子哥兒這么照顧安慰著,保不齊一顆真心就交出去了——可那管都督怎么辦? 二男爭一女嗎? 到了夜里,兩個人只怕遇到什么意外,走的都是官道,夜里常會有報更的人,步子也十分快。眼瞧著就要到了盛府,盛明珠便想叮囑金枝,“今天我去了東廠的事情不要告訴我娘,我怕她擔憂——” “小姐若真怕夫人擔憂,日后不能像今日這樣了?!?/br> 盛明珠繼續往回走,今日出去本為探聽情況,沒料連管平人都沒見著。走的時候娘還暈了,也不知現在醒了沒醒,“金枝,你——”她剛回頭,要跟金枝說話,陡然卻被人捂住了嘴。 回頭也不是金枝,在四處望,卻見金枝也被人抓著綁著手,嗚嗚叫著。等在爭執時,卻突然被人扛在肩上—— 一路到管平府中,她被人橫摔到了軟榻上,此刻也終于看清了來人的模樣,又因被他如此粗魯對待,語氣十分沖,“管平,你要做什么?你雖是東廠都督,可我也是盛國公府的小姐,你難不成要深夜刑訊我么?” “不叫管叔叔了?也不叫管先生了?” 管平看著她,腦子過的卻是剛才在河面上看到的場景。這一男一女,卻實從遠處看,郎才女貌的緊,一個含情脈脈,一個嬌艷無比。臨走時目光都歪纏的緊——盛明珠下巴被抬起來,又看著他,“你今日不是要來找我嗎?我就在這里?!?/br> 第九十五章:訂子 兩人四目相對,盛明珠側頭躲開,“今日找過了,管都督不在?,F在已經沒什么事兒了?” “沒什么事兒?”管平卻還不依不饒,他腦子里卻還記得今天一對狗男女走在河邊的場景,“是因著早有旁人安慰了你?”他看著盛明珠,“好個盛三小姐,你父親還在牢獄之中受苦,你便這么迫不及待,大半夜不回府與旁的男人私會,要投入他人懷抱,接受他的愛意么?” 盛明珠怎么著也是一個姑娘家,被他說的不僅面色通紅,甚至眼眶都紅了,“那也比有些人強,大半夜拘束著我在府里?!?/br> 管平起身,盛明珠很快從軟榻上爬起來,又整理好自己稍微有些散亂的衣裳,離他很遠。 “你既之前都不怕,現在怕什么?” “我之前不怕,是因為我知道柳公子是正人君子?!笔⒚髦槿缃裾媸菤饧?,冷笑著沖管平,“起碼他不會干出半夜擼人又惡言相向的事,這樣的人,別說老我十二三歲,便是跟我同樣的年紀,我也心厭煩之?!?/br> 管平承認,她戳的一手好刀子,刀刀中人心口。 “我確實不是什么正人君子”,管平招了招手,便有侍女進來,將一個木制托盤放于眼前。上頭放了一樽酒杯,他正解脖子上的鈕扣,盛明珠往后走了走。月色暗淡,面前大都督的臉色也很黑。 盛明珠腦中一下就記起了這人之前在外的風評,殺人不眨眼,冷血無情。 “你要做什么?” “你說的對,你大小也是盛國公府的孫女,若是出了事兒本都也不好交代?!?/br> 盛明珠卻因為他這話心頭緊張了起來,他不斷靠近,盛明珠不斷往后退。直到靠上床欄,映襯著半盞燭光,他臉忽明忽暗,盛明珠摔在床上,他一手卻握住她的手,“今日那小子如何安慰你的?” 盛明珠掙不開,也不敢在威脅他了,“只是偶然碰見,說了會兒話兒?!?/br> “對月長談么?”管平看著面前的人,她連女人也稱不上,只能算是姑娘??删褪沁@么個不到他肩膀的人,比朝堂上那些個大臣都要可恨,恨的他牙癢癢,從旁邊取過來酒杯,“對月長談沒有酒怎么行呢?不如在這兒,本督替你們補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