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節
她今兒穿的卻不是素日愛的白衣,一身兒粉色的襦裙,眉心點了多牡丹。少了高高在上的疏離感,又多了幾分漢女的俏麗和嬌美,江潤言今日出門時特意挑了這身兒打扮,出門時卻突然頓住腳。 他若真喜歡盛明珠那樣的女子,她縱刻意模仿漢女,也只不過是個替代品。 用手背蹭掉了眉心的牡丹。 外間盛會開始,原本還暗淡的天色陡然亮了起來,原本還有些寂靜的京城巷道里突然也熱鬧起來,無數把式人的聲音傳了過來。盛明珠與宋瑜想看外頭景,再加上之前約了的幾個同窗來了,里頭空間有些小。 便讓金枝叫了這家的掌柜撤了最外頭的屏風,便和大堂里頭的人只隔著一道輕紗。 “絨球兒是管都督之前送我的,今兒個他說了要來看看?!笔⒚髦槿嗔巳嘟q球的腦袋,“宋jiejie與我一塊去嗎?” 到底這個年紀,盛明珠又不是真傻,男女間有些該避諱的自然會避諱。 宋瑜知道她什么意思,自然不會不答應。也只當散心了,盛明珠看她眉目還陰沉著,便知她還不開心。無論是與戀人還是母親——“車到山前必有路,宋jiejie,你看外頭,天空之外多廣闊?!?/br> 銀星趁著月色泛出微微的寒芒,高而冷,確實一望無際的自由。 有些時候沒得選擇,宋瑜家不是自己家。有些決定盛明珠更不能幫宋瑜做,因此也只有言語上的安慰。 —— 柳至然隨著幾個同僚到附近的酒樓。 旁的人喝酒,他卻只是敬陪末座。等著幾人喝的醉醺醺的,才無聊似的有一杯沒一杯的喝酒,仰頭的時候目光頓住。 前面那是最大的酒肆,有伶人歌舞表演,又有說書人。風流卻不下流,因著是貴族素愛前往的地兒,不止接待男客,女客也不少。那大堂人已經很多了,他目光卻穿過大堂,落到那束人影上。 柳至然看了一會兒。 旁邊的同僚已經東倒西歪,他忙從腰間拿出了酒錢。又吩咐酒樓的小兒將他們都送回各自府上,腳步便往前走,他腦子都沒想好,人卻已經到了這處的燈火通明。 里頭人影綽綽,又衣香鬢影。 柳至然并非沒有過過這樣的生活,柳國公家還在時,鄭姨娘素日就愛這樣的宴會。但許是心境不同,也許是人不同,他總提不起什么興趣,如今看著里頭這一切,卻好像新奇,又張望著想進去。 “柳至然!” 后頭卻有人叫她,等看見了人是誰,便忙垂著頭,“禮郡王?!?/br> “好些日子不見,你竟也來這種地方了?!倍Y郡王一笑,柳至然不適的垂下頭,又看見了禮郡王身旁的人,垂頭躬身道,“管都督?!?/br> “噓,出來尋樂這么規矩做什么?!?/br> 里間兒認識的不認識的女子多得是,要真把管平的名字給念出來的,還有誰敢接近他。禮郡王搖了搖頭,便很快走了進去,卻難得又皺起眉,今兒人太多,之前訂的位置倒有,就是旁還站了幾個認識的大人怕是忍不住要來拼座了。 禮郡王實在懶得和這幫人搭話兒,便沖著還站著的柳至然招手,“來,柳兄,來這里?!?/br> 柳至然是個溫吞性子,便聽著禮郡王的話到了桌邊,沖兩個人行了儒生禮,禮郡王擺了擺手,“別那么多禮兒了,跟你說了今兒在外頭,瞧著你都錯過了多少。今兒還有巷子樓里的伶人來新式的胡人舞蹈,管大人,你瞧過嗎?” 管平搖了搖頭。 胡舞熱情又新穎,吸引了許多人的目光,獨柳至然一直望著那薄紗里頭,有舞娘穿過薄紗進去,又似為這胡舞渡上了一層神秘面紗。 第六十九章:心上人 柳至然目光望著里面,里頭倩影青衫,看的不大真切。 胡人的音律歡快明朗,又有彩衣作舞,也許就是這樣一個世道,盛明珠手托著臉,世道管如何亂,該尋歡的依舊尋歡,該作樂的也依然,還是歌舞升平之際。 那胡人舞姬旋轉在閣樓的舞臺間,越轉越快,越轉越快。巨大的裙擺此刻看上去像一頂華美的羅傘,撐起了半片的陰影。那舞姬仍在快速旋轉,腳上卻纏上了一層輕紗,原本隔斷了女客與男客那層。 一曲舞落,帶頭的舞姬匆忙攜眾人退下。 夜風吹進羽樓,原本側坐的有些貴女便垂下頭,雖說男女大妨沒那么嚴重,可又不是家里長輩做的宴會。輕紗微微浮動,那人巧笑嫣然,眉目顧盼,柳至然看著看著,無意與她眼睛對上。 原本迷霧一樣的心似乎突然被風吹開,又好像被人輕輕扣上了一把枷鎖。 禮郡王看著柳至然一直朝那方向看,正巧盛明珠被擋著,只看見了宋瑜,如今輕紗垂落,樓里掌柜正帶著小兒拿屏風做遮擋,“我道柳兄你看什么呢?原是看那宋家小姐,今兒個出來,可是佳人有約?” 京城就這么大個圈子,有些消息便是想瞞都瞞不住,譬如沒落的柳家竟能高攀的上宋閣老家的千金。 柳至然只是眉稍皺了些,很快屏風便被遮擋好,“郡王爺說笑?!?/br> 禮郡王見他沒意說這個,也只笑口不提了。 之后便是京里有名的說書人陳先生——好巧不巧說的還是柳家那段兒,鄭姨娘如何迫人布莊,柳飛蓉如何欺辱低位縣令之女,來往都是些年輕的少男少女,便總少不得指指點點。 禮郡王在旁看了眼柳至然。 這人垂著頭喝酒,似什么都沒聽到一樣。如換了旁家公子哥兒,恐怕早打了上去,便出面兒道,“柳兄,你若聽不習慣,本王差人去讓那說書先生換個講講?!?/br> 柳至然搖頭,“多謝王爺費心,清者自清?!?/br> 管平倒也看了這柳至然一眼,這些天柳家形容過街老鼠,民間自然是人人喊打。而在世家中卻早也沒落,除了宮里頭還有個貴妃撐著門楣,“自是清者自清”說著又親為柳至然斟酒。 管平長他許多,位高權重又素來不搭理世家,柳至然沒想著他竟然與自己說話。連忙雙手接過酒盞,“謝管都督?!币豢陲嬒?,又看著管平,有些拘謹和忐忑。讀書人心中總有標榜,柳至然剛成年時,管平已是瓊林宴中的狀元郎。 “戶部事情忙碌,又說盛侍郎為人刻謹,至然以為何?”管平坐正了身體,柳至然聽他與他對話,態度竟不似坊間傳聞那般,更拘謹了。 “督主說笑。屬下只是刀筆小官,平日很少與盛大人相處?!?/br> 管平便笑了笑,沒再說什么。又過了一會兒,里頭人影漸漸散了,禮郡王看著臺上表演,頗覺無趣兒,便道,“河堤那邊說是有表演的船隊,管都督,去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