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
“你倒是任誰都會勾引?”柳飛蓉從旁經過,她模樣嬌美,聲線卻越發讓人覺得不適,“盛明珠,你當所有人都眼瞎,你那畫卷是什么東西,我看的清清楚楚?!彼哪趺茨苣サ拈_,又想起那日宋值待她春風滿面的笑容,柳飛蓉心頭便一陣窩火。 又往旁邊看著江潤言,“郡主便這么忍氣吞聲嗎?我清楚瞧見了,盛明珠畫上什么都沒有!草包而已,遑論與郡主比試?” 江潤言也聽見了,只是皺了皺眉頭。她是不喜盛明珠,卻也沒有自甘降低身份搭理柳飛蓉,眼波輕移,便收回了目光,踏上了長公主府的轎子。 “王八烏鴉一般黑”,柳飛蓉見江潤言不理她,臉黑了一會兒,又看著盛明珠,“你心腸惡毒,管平又手段殘忍,怪不得他幫你。十足惡心透了?!?/br> “柳飛蓉?”盛明珠從不愛忍氣吞聲兒,這幾日卻忍的久了。尤其她還扯上管平無辜之人。 她眉目凌厲起來,片刻后突然神色一轉,又笑道,“你竟侮辱陛下?”她拍拍手,“看來柳大小姐從來記吃不記打。聽說因著鄭姨娘出事兒,柳大人一只眼睛都哭瞎了,柳大小姐,可別壞了你父的另一只眼睛?!?/br> 柳飛蓉狠瞪著她,片刻后,又咬著唇,憤恨道,“我何時侮辱陛下?盛明珠,你好惡毒的心腸,我姨娘因你之故而死。你不僅不自責,反倒在此洋洋得意,天底下怎么會有你這般惡毒的女子?”旁邊有些人圍著,柳飛蓉以前跋扈,這幾日憔悴了不少。 盛明珠卻一臉明艷,便有幾個男女在后頭小聲私語。 盛明珠似聽到什么笑話一樣,輕嗤一聲兒,“陛下前頭且夸了我呢。你這頭就當面罵我,你是說陛下有眼無珠嘍?”她聲音散漫,又隨意掰了手旁的一枝花,“我為何要自責?律法之變更本無錯。如今我父修改嚴酷律法,使得百姓和樂。陛下更受愛戴,朝堂越發安穩。我挨了一巴掌,鄭姨娘與我都是律法推動者,一人受苦造福百姓?!?/br> 又抬眸看著柳飛蓉,“而且你更是功不可沒?!?/br> 柳飛蓉心中更加恨了,說盛明珠胸無點墨,偏偏一張小嘴巴巴能說,給你無數道理。偏她只能認栽,不然真說陛下有眼無珠么? 看笑話這事兒旁邊總繞著不少人,柳飛蓉總覺得旁人目光都是諷刺的,便狠狠留了一句,“你且等著罷!” 說完便推開一側的靈珠,飛快跑開。靈珠年歲小,險些被她推的一個踉蹌,還是被宋瑜扶著,才沒倒下來。小小的眉頭皺著,跟宋瑜道謝之后,還是有些不開心,“好粗魯的女子?!?/br> 盛明珠眉頭皺著,來這幾日,柳飛蓉總會有意無意的找事。都是些口頭上的事端,這幾日越發過分,她不想搭理都不成。宋瑜也道,“也不知怎樣教出來的性子。霸道的很……” 兩人走著,宋瑜繼續道,“從前她喜歡我二哥,高門惹不起。旁的低門閥女子若與二哥說句話,總被她整治的很慘?!笔⒚髦槊嗣约旱哪?,表示她懂。 “可沒你那么簡單”,宋瑜道,“我二哥那性子溫和,對待哪個女子都是,偏偏待她不假顏色你便能看出。她那日說挖了你的眼睛,一半嚇你,一半兒我卻覺得是真的,從前便有一例,是當地知縣的幼女,不過十歲的年紀。我二哥瞧小姑娘可愛,便同她玩鬧了一會兒,哪知這柳飛蓉如此不可理喻,竟把那小姑娘浸在寒潭里數個時辰?!?/br> 宋瑜眉頭沉著,顯然提起此事也并不開心。 盛明珠沒問那小姑娘后果。她父是侍郎,那小姑娘卻不是。 宋瑜道,“我原先看她這幾日落魄,總歸同窗好些日子,覺得她收些性子也好。誰知死性不改?!?,金枝聽兩小姐說這些,便也插嘴道。 “上梁不正下梁歪,那鄭姨娘也算不得什么好人,柳家兄妹兩跋扈。那知縣欲討回公道,被她直接從京畿府派人攔了下來,后又鬧得家破人亡?!弊约倚〗阋估锟偹缓?,金枝還怕是因為鄭姨娘死了她心頭愧疚,“這種人就是傳說中的狐媚子,死了也是自作孽?!?/br> “朝局這般亂么”盛靈珠眉頭微微瞥著,一個知縣竟被小小一個姨娘弄的家破人亡. 宋瑜纖細的手指微微堵在自己唇上,搖了搖頭。靈珠長了半歲,該懂得道理也懂了,便隨著金枝上了馬車。 因著都在一道,路上還想說說話,加之靈珠又小,被盛明珠抱進懷里,三個人便擠了同一個轎子。 第五十二章:毒蛇 管平走的不遠,他所乘的是匹威風凜凜的高頭大馬。 江潤言的車馬在前頭,一路便掀開轎簾看他。他本在前面,衣衫烈烈,卻不知為何突然慢了下來,江潤言心中一熱,又看著他那近乎完美的側臉,一時便生出了無數的遐思——正呆呆看著他,可他卻只從她目前滑過。 他并非在刻意等她。 若不是對一個人注意到骨子里,旁人不會這般小心細節。江潤言覺得自己懂他的神色,因為他神色從來都是淡然的,哪怕是笑的時候,笑容也只達眼底從不入心——這樣的人不為她駐足,她無話可說,可他也絕不該為旁人駐足! 江潤言目色微微看到身后馬車上的【盛】字,便轉過頭,眼睛合上。 一時好像又回到了幾年前的宮宴上。管平是文官出身,那日宮中宴會,滿朝腐朽老臣,獨他一個文質翩翩又容貌俊極的少年郎——偏偏還如此溫柔,她裙擺過長,他趁手扶了一把,少女心思最難猜,當初他只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官員,并非高高在上的管都督。 而她卻一直是高高在上的郡主,可他不會止步于此。 江潤言復又睜開眼睛,她記得母親教導她的一切東西,記得她的強硬。 母親身上流淌的是拓跋人的血液,搶奪與殺戮,她也有??刹灰粯拥氖撬砩线€有漢人的血,她不會和母親一樣高高在上的連一個男人都留不住。 她想要的,會不惜一切。 —— “管都督?” 盛明珠微微伸出頭,便覺查到早已經離開的管平,便仰著頭微瞇著眼睛,“您不是與陛下一早都離開了嗎?怎么還在此處?” “留戀此地風景,走的慢了些?!惫芷交亓艘痪?。 盛明珠便把腦袋伸到轎子里,又喝著金枝剛泡好的棗茶,舒服的喟嘆出來,“宋jiejie,我是真不懂你們這些讀書人腦子里想什么,這里光禿禿的,能欣賞出什么花兒來么?” 宋瑜輕輕戳了口茶水,眼波微微抬,又輕笑,“風景自然美?!?/br> 風景妝點入了美人,美人卻被旁人裝入了心上。宋瑜便看著盛明珠,她正捧著那碗棗茶,旁邊有金枝剛用來煮茶的爐子。 如今已是深秋,點著到不怎熱。卻又怕幾個姑娘被煙熏了,金枝用金鉤掛起了轎簾兒,讓一小股子風能吹進來,也正巧能看到外頭的景兒。 許是熱的,她臉上有微微的坨紅,許是一杯熱茶解了一天課上的困頓,她眉梢眼角有散開的笑意,正如這荒野車道上一株正欲綻放的紅花,誰瞧了不想摘下來別在自己腰間? 可惜到底沒綻,生了個嬌艷的臉蛋日常卻只想吃喝。 話本都白看了。 宋瑜卻不預備提醒她,一來這只是她自己猜度。管平到底與她們這些女兒家不同,又長她們許多歲,怕多生尷尬。 二來管平身份實在尷尬,又生的分外好模樣,明珠若心里本沒什么,被她說的有了什么,倒真成了一段孽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