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節
同時,她也明白了周默說起唐漾的那種尷尬,以及她每次讓周默邀請唐漾參加聚會,唐漾拒絕周默的緣由——避嫌。 之前她還奇怪,唐漾收了那么多次禮,為什么一次都不來聚會呢。 到地方,周默下車開車門,把手伸到后排車門前。 魏長秋把手搭在周默手背上,借力弓身出來。 “今天太累了,你也早點回去休息,”魏長秋想到什么,熨帖道,“以后唐漾不出來,你就不用一而再再而三地請她了,她的理由也不用給我匯報,”魏長秋說,“只要唐漾站在我們這邊,安安分分的,其他什么都好說?!?/br> 早已預料到這個回答,周默面如無波的古井:“嗯?!?/br> 魏長秋朝周默揮了一下手,周默從善如流地和魏長秋行了臨別貼面禮,然后,他站在柵欄門外,目送魏長秋上樓、進臥室。魏長秋站在窗邊朝他點頭,嘴角微勾的弧度都和周默預想中不差分毫,周默亦淡笑一下,頷首,直到魏長秋把窗簾拉攏,他才上車離開。 他唇邊是笑,又好像只是一個生硬的弧度,周遭氣場如同遠天最深處的那團星云。 渺茫,晦暗,帶著無可猜測的距離。 ———— 唐漾在車上抱著蔣時延就睡著了,蔣時延怕松開她會吵醒她,發了短信叫司機過來。 司機也敬業,對副駕座上抱著的兩人熟視無睹,四平八穩地把兩人送到樓下。 蔣時延把唐漾抱回家,輕手輕腳地給她脫鞋、脫衣服。唐漾呢喃一聲,蔣時延動作便會立馬滯在原處,直到她呼吸均勻了,才繼續脫,小心得像電視劇里的賊一樣。 把唐漾安頓好已經快兩點,蔣時延自己也來了困意,簡單洗漱后躺到床上把她擁懷里,唐漾似是聞到了他的味道,小貓兒一樣朝他胸口靠了靠而全然無意識。 是的,唐漾在做一個夢。 一個光怪陸離的夢。 夢里,她和往常一樣去上班,她笑著和前臺員工打招呼、進電梯。 她出電梯時,明亮現代的大樓忽地變成了一個巨大的樹洞,這個洞有一個標準足球場大小,陰暗、潮濕、散發著一股朽木的味道。唐漾下意識回頭,可電梯不見了。與此同時,有妖怪涌入,妖怪咬頂樓的領導們,領導們也變成了妖怪,領導們咬下屬,下屬互相咬,一時間匯商宛如修羅地獄,唐漾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她看到窗外有輛直升機,朝她扔出攀援繩索,唐漾毫不猶豫躍窗跳下,然后,她坐在了會所的包廂里。 程斯然夾著一枚冰塊,投入冰水混合物,杯口竄起火焰,眾人大驚失色。秦皎老公一臉認真地解釋原理,程斯然嬉皮笑臉說:“火不是從杯子里起來的,這把鑷子會噴火,鑷子和杯口隔得近,你們就以為是從杯子里噴出來的?!?/br> 再然后是會所大堂。 警察包圍了九江高層和匯商高層,周默給她暗示箱子里有錢,警察接到的報警線索是有人攜帶毒品,魏長秋撒潑?;?,最后拆出來,竟然是牛奶! 掃描儀掃過牛奶盒,“嘀”,綠色通過。 第二盒,“嘀”,還是綠色通過。 “嘀”“嘀”“嘀”響得越來越快,唐漾的心跳也越來越快,“嘀嘀嘀”,心跳快到極限值—— 唐漾刷一下掀開被子,騰身朝前坐起來。 她滿頭大汗,心跳仍舊很快。 “障眼法!”唐漾喉嚨連滾,滿目清明地自言自語,“對,一定是障眼法?!?/br> 唐漾回想警察開箱前的情形,被圍住的三路人馬都很急,但周默急得并不走心,甚至還能轉過頭來和她比手勢。 所以,牛奶箱里的確裝著錢,但周默知道有錢的牛奶箱不是高層們拎在手上的這批,但又要讓高層們拿到牛奶…… 所以,有錢的牛奶箱被人提前換到了一個安全的地方,高層們過去,把普通牛奶箱和有料的牛奶箱放到一起,高層們離開,拎走有料的牛奶箱,留下普通牛奶箱。 和程斯然那竄火苗的視覺效果異曲同工! 銀行戰略管理課程里有個經典部分——“三十六計”。 而瞞天過海,是第一招! 所以,周默手勢是真的,警察什么沒查到也是真的,為什么周默知道有錢,也知道現場的是牛奶而不急,因為換的人,就是周默! 是這樣,一定是這樣! 所有混亂的東西瞬間理清,唐漾激動地搖蔣時延:“蔣時延我知道了!蔣時延你醒醒!雖然不知道周默為什么要這么做,但我知道了過程,那些錢現在肯定也到了高層手上!” 唐漾噼里啪啦給他分析了自己推測的整個過程,拽著他胳膊晃:“是不是!是不是!完全合理!” 蔣時延眼睛半睜不睜,微啞的聲線極其慵懶:“你知道把一個起床氣很重的人從美夢中搖醒有什么后果嗎?” “???”唐漾懵了一瞬,后知后覺地抬眼,這才借著窗外微弱的燈光看到墻上掛鐘。 凌晨四點半。 要是自己被蔣時延吵醒,肯定會毫不客氣地痛扁他! 可自己這么可愛,蔣時延一定舍不得對吧。 唐漾心虛地咽了咽口水,收回視線,她把手悄悄從蔣時延腕上撈回來,然后,一邊給他重新掖被子,一邊虛聲哄:“乖……乖……寶貝接著睡,jiejie拍乖乖……” 蔣時延就看她怎么哄自己,感受著她小手在自己腹部輕輕拍打。 蔣時延閉眼哼了聲笑,接著,單手格外利落地并住她兩腕,反身壓在了她身上。 男人結實的身體覆了些重量,唐漾無法動彈。 蔣時延另一手的拇指放在她下頜處,他食指修長、帶薄繭,在她窄小干澀的唇縫來回滑動兩下……蔣時延稍稍騰身,低頭吻住了她的唇。 他先用舌尖緩舐她唇面,然后輕輕試探,唐漾亦伸出舌尖,不小心碰到了他舌尖,唐漾想越過,蔣時延靈活地從旁邊一繞,深抵而入。 唐漾輕“唔”一聲。 蔣時延眼睛還未睜開,唾液濡濕的觸感在黑暗中放得極大。 像兩條泊岸的魚兒,貪婪地汲取彼此唇舌的濕潤,細致交纏對方口中每一寸柔軟和吐息…… 綿長,濕漉漉地吻。 吻到后半程,唐漾摟著蔣時延脖子,眼底泛著層迷蒙的薄光,蔣時延倒是清醒了。 他從她嘴里退出來,一邊拂開她面上凌亂的發絲,一邊輕吻她唇角,低聲道:“之前你從福利院回來后情緒一直不對,我就讓程斯然去查了一下臨江城福利院?!?/br> “九江套空殼的慈善單位之一?!碧蒲曇糗涇浀?。 “嗯,”蔣時延心也軟得不行,輕道,“但在程斯然去查之前,已經有人在查福利院投建初期的賬目,”蔣時延說,“回來路上你睡著了,程斯然打電話說忽然想起來,他朋友給他描述的長相像周默?!?/br> “應該是他,”唐漾也仰頭親親蔣時延嘴角,“想喝水?!?/br> 就喜歡聽小祖宗的祈使句。 蔣時延笑了一聲,鼻尖蹭蹭她鼻尖,翻身起來拿過就擱在床頭的水杯,看她“咕隆咕隆”灌。 “慢點?!彼滩蛔〕雎曁嵝?。 唐漾水喝完。 蔣時延接過杯子,嗡著鼻音學壞人:“要舉報你領導嗎?” 他“直接舉報會不會太倉促沒說出口”,便見唐漾搖頭。 蔣時延躺上床,關燈。 唐漾倚在他懷里,理智又苦惱道:“我做夢并不能成為證據,我不知道他們有多少個這樣的周五,也不知道現金在國內還是國外,也查不到九江內網賬目,直接舉報就是打草驚蛇送人頭……” 唐漾越說越沮喪,她揪著蔣時延衣領:“你說,為什么我不能像小說女主一樣,又有天賜美貌,又能舌戰群儒,既會投資炒股,還能拿個電腦攻入各種程序,”唐漾小手一揮,“別說區區一個九江內網,一個海外銀行賬戶,就算攻破五角大樓,那都不在話下?!?/br> 唐漾越想越美好,一雙眼睛宛如綴著碎光般亮亮的。 蔣時延“噗嗤”一聲。 唐漾立馬嚴肅,仰起頭看他:“你在笑?” “沒有,”蔣時延憋住,支吾道,“嗯那個,有想法是好的,我們可以先做夢——” 唐漾小手直接揪住他兩只耳朵,小模樣故作兇狠。 蔣時延配合地做出吃疼的表情:“哎喲喂……” 蔣時延膚質光潔,耳廓形狀好看,唐漾氣勢繃了一秒,又舍不得地摸起他耳朵來。 “你這耳朵算硬還是軟啊?!彼崧晢?。 蔣時延:“在你手下就是軟的,其他時候就是硬的?!?/br> 唐漾被喂了一顆糖,偷偷揚唇角。 蔣時延想到什么,身體朝上聳了一些,嗓音低啞地和她咬耳朵:“不過還有些地方……在你手下是硬的,其他時候是軟的?!?/br> 他鼻息藏熱,伴隨咬字噴灑在唐漾耳旁。 唐漾被燙得縮了縮脖子,頂著兩只緋紅的耳廓發問:“男人總是會想這些事嗎?說什么都能扯到一起……” “不知道,”蔣時延笑意愈深,伏在她耳邊悄聲道,“不過我看到你會?!?/br> 說著,蔣時延把她朝自己身體的方向按了按。 他太燙了。 燙得唐漾紅了臉,渾身酥麻麻的。 她嘴上罵他“太色了”,纖長的睫羽卻和扇子似地眨啊眨。 忽地,她偏頭,偷偷親了很色很色的蔣大狗一下,又輕又快。 蔣時延愣住。 唐漾眼眉彎彎,笑得狡黠。 蔣時延被這一下撩得有些受不住,他蘊笑磨牙注視她,一秒,兩秒,一把掀過被子蓋在兩人頭頂上。 被子里被頂得拱來拱去。、 里面有男人壓低嗓音又無用的威脅,混著小女朋友“咯咯”清聲笑。 笑著笑著,小聲喊“蔣時延,你慢點,我有點痛,為什么啊…” 對方著急:“我看看我看看?!?/br> “蔣!時!延!” “……” 一休現在所處的境地稍顯緊繃,而唐漾所處之地稱得上千鈞一發,但好像對方在自己身邊,是且僅是對方在自己身邊,他們就全然不怕。 就像要路過一條很長很長的暗巷,可只要巷口亮著那盞熟悉的燈光,巷路再黑再暗,他們眼底也只有明亮。 一如窗外灰白,眼看著…… 愈黑,愈破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