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唐副呢?!彼煌铺蒲k公室門,便望見女人一臉嚴肅。 “怎么愁眉苦臉的?”甘一鳴道,“超市里只賣可愛多不賣快樂多怎么辦?!?/br> 唐漾習慣了他嘴滑,斂了神色,起身道:“就張志蘭那個件,有點怪?!?/br> “她呀,”甘一鳴給唐漾解釋,“她的件明顯是本人有毒,然后支行為了充數量交上來,但我們過不了,一次次打下去又遞上來,從去年二月份到現在一月份,你算算遞了多久……直接駁回就行了?!?/br> 唐漾問:“有深入了解嗎?” 甘一鳴道:“沒這個必要?!?/br> 唐漾道:“越是這樣越有必要啊?!?/br> 范琳瑯接話:“什么必要?” 唐漾半開玩笑道:“了解一下國人能為買房瘋狂到什么程度,還有就是每年全行不都要各部門提供案例嗎,這樣的放上去,就是出彩的反面素材啊,不然每年都照著去年的例子刪刪改改,多沒意思?!?/br> 甘一鳴給自己助理使個眼色:“記下來沒有,”又轉頭道,“大家都學學,唐副這種高瞻遠矚是要干大事兒的人啊?!?/br> 唐漾作苦臉狀:“我穿鞋都才159謊報160,能高什么瞻啊,矮瞻,矮瞻?!?/br> 大家登時笑作一團。 ———— 別人當唐漾說著玩。 下午茶后,唐漾做完手里的事情,在辦公室瀏覽地圖。 張志蘭寫的家庭住址在老城,唐漾沒聽過那條街,想到某人之前給自己說老城翻修過,唐漾短信發過去:“老城熟嗎?南津街?!?/br> 蔣時延秒回:“熟啊,就對著北津街?!?/br> 唐漾再發:“在加班?有空陪我去一下?!?/br> 這句,蔣時延知道唐漾有空了,電話回過來:“你不知道自己當老板的好處就是隨時隨地都有空嗎,比如你大清早爬去加班,苦逼對著電腦坐一天,我睡到自然醒,無聊得微博刷到三天前……” 說著,他還戲多地“哎呀”一聲:“不好意思我忘了,某人無論如何不可能自己當老板啊,畢竟買銀行還是有一定難度?!?/br> 唐漾冷笑,剛準備掛電話。 對方像她肚子里的蛔蟲般,立馬壓住嬉色,低聲問:“現在四點……四點半,在匯商樓下等你?” 唐漾一句“等你妹”到了嘴邊,轉念想想自己和美貌成反比的方向感,再想想蹭車燒的蔣大佬的油,用的蔣大佬的司機,費的蔣大佬的時間。 唐漾求人服軟,捏住嗓子,矯揉又甜脆:“好~~” 蔣時延手一抖,差點扔了手機。 唐漾左手壓住右手手背,微笑著深呼吸,一下,兩下。 默念,人生就像一場戲,你我有緣才相聚,不過是你玩游戲我努力。佛說,要淡定,淡定…… ———— 蔣時延手里的一休傳媒每年年初都會出一套專題紀錄片。 唐漾給他發短信時,他正在聽各制片人做選題報告。 蔣大佬中午確實無聊到刷跳一跳排名,可下午忙得要死啊。 而提前撤退又裝了次逼的后果就是——助理哭嚷嚷說今天一定要結果,要不然樣片下不來,蔣時延耳朵上掛了副藍牙耳機,一邊開車一邊聽大家激情澎湃。 有從聽評書切入的,有從國企切入的,有從賣白菜切入的。 提的最多的,是學術界年輕化。大學教授們的王者峽谷和蹦迪。 蔣時延學生時代幾乎沒被老師表揚過,自然對這個職業不感冒。 聽到一個制片人念備選人物:“交大物理系教授,賈男,33歲,主攻量子物理和……” 唐漾提過,她之前的相親對象,年齡33,大學教授,教量子物理。 “等等?!笔Y時延道。 耳機那頭,眾人屏息。 良久。 蔣時延助理在那頭問:“蔣總……” 蔣時延:“繼續?!?/br> ———— 唐漾四點半踩點出樓,一眼便眺到蔣時延站在臺階上打電話。他腳有一搭沒一搭地逗弄地上的凸雕。四個圈的r8和冬日陽光一道成為背景板,停在臺階下。 唐漾感受到包里震動,朝他揮手。 蔣時延收手機。 走近。 唐漾:“到了多久?” 蔣時延:“剛到?!?/br> 蔣時延打量唐漾,半晌,道:“以后少穿粉色衣服吧?!?/br> “中年少女都愛粉色你不知道嗎,”唐漾順著他目光,看到自己中午不小心灑在羽絨服衣擺的奶油漬,徒勞地抹兩下,“淺色是挺容易弄臟……” 蔣時延認真道:“顯胖?!?/br> 唐漾一口氣卡在喉嚨,抬頭直視他,微笑:“知道你到現在都還沒有女朋友的原因嗎?!?/br> 蔣時延下一句:“看著都快九十斤了?!?/br> 九十二斤善于藏rou的唐副處立馬笑彎了眼,拍著他胳膊:“太!優!秀!” 雙方贊美都很真誠。 唐副處愿意忽略掉蔣大佬電話里的劍拔弩張,和同樣愿意忽略掉唐副處亂七八糟相親對象的蔣大佬達成短暫和解。 蔣大佬眉目蓄了點笑意,然后開車門,彎腰,向一臉傲嬌的小朋友伸手作請狀。 唐副處清清嗓子,起了點職場精英范兒,身姿裊娜并心情愉悅地上了對方愛車。 第4章 拿你當朋友4 路上,唐漾接到甘一鳴電話,回答:“和朋友出去了,沒找張志蘭,我知道沒必要……嗯,謝謝甘處,不用算在加班時間里?!?/br> 唐漾剛調回來的時候,蔣時延在匯商官網上看過信審處工作人員的照片。 等她掛了電話,蔣時延道:“甘一鳴給我感覺像……厚切的脂肪?!?/br> “直接說油膩不好?”唐漾在別人面前裹著自己,在蔣時延面前不會。 “偶爾裝逼,不被雷劈,”蔣時延輕笑一聲,“其他同事呢?相處還好嗎?” “還行,”唐漾道,“可能有背后說的,但面子上都還挺和氣?!?/br> 唐漾說了幾個好玩的事兒。 蔣時延如常道:“你再厲害也才出來一年多,那些都是辦公室泡熟了的人精,反正你要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想拿什么?!?/br> 唐漾“嗯”一下,偏頭望見一張側臉如鑄,她還沒來得及接話。 下一秒,俊臉上薄唇啟得一本正經:“胸大腿長就不要貪圖了,維持智商的話,每天早晚可以堅持喝旺仔或者未來星?!?/br> 唐漾不承認自己方才有一秒的動容,微笑道:“您正經說話的時候人模狗樣格外帥氣?!?/br> 蔣時延頓一下:“我不說謝謝沒關系?” 唐漾大度:“您隨意?!?/br> ———— 到地方下車,唐漾開了步行導航。 沒走幾步,她和蔣時延都凝了臉色。 南津街外街煥然一新,一路之隔的內街卻是狼藉一片。七七八八的鋁皮窩棚東倒西歪,這家房前的洗碗水流到下一家的鍋爐邊,路面瀝黑,不知哪邊的屋內時不時傳來一聲打罵,一股魚和家禽的腥臊味嗆鼻而來。 內街盡頭有片稍微整潔的樓房群,唐漾看過路標:“應該是那?!?/br> 蔣時延瞥一眼超載的垃圾桶:“應該從車上拿把傘下來,萬一待會兒遇見流浪貓流浪狗什么的……” 唐漾走到步行道上,嘲道:“你一八八是長著玩的嗎?” 不等蔣時延回答,唐漾“噢”地拖長調子:“好像是誒,”唐漾道,“不知道大三陪誰回學校,誰手上拎倆鹵翅,被一流浪狗盯上,拔腿就開跑,結果越跑狗越追,最后扔了鹵翅,雙手抱胸,那聲尖叫……嘖嘖?!?/br> 蔣時延冷笑:“說得像你沒跑一樣?!彼蛄克闹?。 唐漾嘁道:“你不跑我能跑嗎……” 尾音淹沒在三米外,一條癩皮狗饑餓的眼神下。 蔣時延看了一眼,很確定:這是一條瘋狗。 他早已不是那個慫噠噠的少年,現在的他不會害怕正常情況下、正常的流浪狗,可這是一條瘋狗,他不能拿唐漾和自己的生命安全開玩笑,真的。 蔣時延剛想把唐漾朝后拉。 唐漾思考半秒自己穿著高跟鞋不能陪蔣大壯犯蠢,也幾乎是同時,刷一下把他拽到自己身旁。 流浪狗“嗷”地低咽,一下一下用前爪刨地。 蔣大佬假裝冷靜,曉之以理:“跑吧,我現在是百米健將?!?/br> 唐漾和狗對峙。 蔣大佬吞了吞口水,動之以情:“它撲上來我們都得玩完,我用我曾經那一百斤rou發誓,我可能大概或許愿意跑你后面?!?/br> 唐漾沒反應,堅持拉住他。 流浪狗背上流著惡膿,蔣大佬強忍住不適,倒吸冷氣:“唐漾真的,我突然想起我家還有兩個快遞,我先走一步——” 流浪狗戾吠一聲,蔣大佬渾身一震,蓄勢待發的唐副處從包里摸出口紅,彎腰作撿石子狀,然后又快又狠地把口紅擲出去。 流氓狗吃痛,瞪著兩人的眼睛紅如浸血。 唐漾借著蔣時延胳膊作支撐,側抬一只腳,拔掉黑色高跟鞋,突地揚起來,流氓狗“汪”一下,夾著尾巴跑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