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眼看著一場小學生水準的架要吵起來,馮蔚然趕緊拉?。骸罢O誒,快上車,要被拍照了,漾姐路上小心?!?/br> 唐漾對別人秒變順毛:“我媽就在背后那小區,幾步路,你們也注意安全?!?/br> 馮蔚然點頭,車輛啟動。 遠天霓虹宛如一抔彩墨,被燈紅酒綠切著后視鏡的形狀鍍上亮邊。 唐漾站在光源中心給兩人揮手,個子不高,身段卻是好,眉眼是男女通吃的精致秀氣,小鼻梁長睫毛,一雙大眼睛水波盈盈地望著你時…… 蔣時延收回視線,點了根煙,汲一口。 回去的路上沒什么車,他把腕懸在開一半的窗外,然后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癱在副駕駛上,半闔起眸。 安靜間…… 馮蔚然:“媽之前還在說好久沒見漾姐了,講真漾姐人很nice——” “和她不可能,太熟了?!笔Y時延淡淡道。 也不知道馮蔚然聽到沒有,蔣時延睫毛抖了一下,重復:“真的太熟了……” 馮蔚然看了他好幾眼,沒忍?。骸把阋郧昂湍钦l,不也鐵哥們,不也在一起了,大學時亞男一直給我說他倆好甜好甜,后來不知道為什么就分手了,叫宋什么來著,宋璟——” 馮蔚然“吧”字還沒出口,蔣時延突地按下敞篷鍵,車頂刷地收下去,寒流撲進來。 馮蔚然呼吸困難:“蔣哥!” 聽不清。 馮蔚然喊:“延哥!” 聽不到。 一月晚上的冷風和冰刀子一樣,瞬間踩上六十碼的速度撲撲簌簌朝人臉上割。 馮蔚然快哭出來:“爸爸,爺爺,蔣大佬,我特么手都快沒了……” 嚴重程度堪比把人從冬天的被窩直接拎到雪山山頂的酷刑持續了足足十秒,刷一下,車頂上升。 “咔噠?!睔w于平靜。 馮蔚然踩好剎車,伏在方向盤上喘氣,喘著喘著,轉過去劈頭蓋臉:“你特么單身勞資還上有老下有小,求你為你大侄子想一想,有不滿沖我來沖我來好嗎,我說什么干什么了你這么激動,凜冬天玩這么大你怎么不去拉斯維加斯剛一把——” “不好意思,”頂著雞窩頭的蔣大佬靠在副駕位上,食指緩緩摩挲著熄滅的煙頭,“喝醉了?!?/br> 馮蔚然:“……” 蔣時延:“發酒瘋?!?/br> 馮蔚然:“……” 蔣時延鼻尖嗤出絲笑,漫不經心地:“怎么,沒見過?” 第2章 拿你當朋友2 馮蔚然想說什么,見蔣時延一臉你再多說一個字我就繼續作妖的表情,默默把話咽下。 馮蔚然把大佬送到家,又回自己家,一進房間就給老婆大倒苦水。 蔣亞男敷著面膜,口齒含混:“漾姐知道我哥胃不好,哪能讓人貪杯,二兩低度不能再多,能撂他千杯不醉?” “那?”馮蔚然委委屈屈把場景復述一遍,可憐還沒開始賣。 蔣亞男擰眉:“你提宋璟了?” 馮蔚然迷茫:“不是延哥高中室友嗎,為什么不能——” 話還沒完,蔣亞男罵句“活該”,扯了面膜朝他腦門上拍去。 ———— 與其說是踩雷,不如說是護短。 是的,蔣時延把自己在車上那股莫名的情緒歸結為——護短。 畢竟,那個人是唐漾。 要說起他和唐漾,可以追溯到高一。 開學伊始,兩人就是同桌。 學生時代,好像每個班都有一個特別高、特別壯、體重兩百斤朝上的胖子,一身白軟rou,愛打游戲,頭腦聰明但粗心大意,見誰都是樂呵開朗,是蔣時延沒錯,同學們叫他“胖哥”。 還有一個女生,個矮微胖,名列前茅,是老師眼中的好學生,偏偏課桌里也堆著最新出的言情小說、游戲手卡、知音漫客,大大咧咧,很愛幫忙,人緣好到模糊性別,比如,唐漾,“漾哥”。 兩位大哥坐一起,自然是班主任重點關注對象:“唐漾蔣時延你倆上課說什么呢,說得這么起勁,要不要到辦公室來說給我聽聽?!?/br> “零食不允許帶到教室強調了多少遍,蔣時延你還在課上給我撕包薯片‘咔’出聲?還有你唐漾,笑什么笑,先把嘴給我擦干凈?!?/br> “……” 鬧騰歸鬧騰,終歸是那個年齡。 《惡作劇之吻》火遍大江南北的時候,剛好兩人后面坐了個“一中江直樹”宋璟,以及“一中裴子瑜”常心怡。 班上大部分女生都喜歡宋璟,自然包括唐漾。 大部分男生都喜歡常心怡,自然包括蔣時延。 巧合的是,蔣時延是宋璟室友,也是宋璟為數不多的朋友。常心怡和唐漾是室友,也對能在人圈里打轉的唐漾極為依賴。 胖哥和漾哥藏著的心思一經彼此發現,迅速就個人手中資源結成革命戰線,拳拳起誓——下三晚去跑步,一個月內光速瘦下來。 奈何晚上的食堂總比白天誘人。 沒跑兩步,蔣時延扶腰喘氣:“小面一碗太多,要不然買倆雞腿吧,今晚吃宵夜,明晚我們多跑兩圈?!?/br> 唐漾是干大事兒的人,吞了吞口水,隨即正色:“油炸的,多跑兩圈減不下來?!?/br> 蔣時延累到不行:“那漢堡,漢堡行不行,不補充能量我會死在cao場,立刻,馬上?!?/br> 唐漾搬不動兩百斤,內心掙扎片刻:“我們吃雞rou卷吧,雞rou卷里有菜,我媽說吃菜不長胖……” 這樣的情形重復五百次,兩人的減肥計劃踩著高一尾聲宣告失敗。 如果說宋璟由著蔣時延的關系,真的和唐漾熟起來,甚至可以三人約電影,算安慰。 那分科考試中,宋璟和常心怡雙雙去了實驗班,而唐漾發揮失誤和蔣時延留在平行班,絕對是噩耗。 十五六歲,女孩子的暗戀似乎比男孩子更堅韌一些。 蔣時延在網吧消化悲痛的高一暑假,唐漾一個人閉關在家,刷了整整一摞教輔。 當高二開學,蔣時延宣布自己對一個學姐一見鐘情時,唐漾已經在摸底考試中,從年級三百多躥到了第九名。這在平行班是吊打第二的水準。 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其他同學驚奇地發現唐漾話少了,安靜了,學習更認真,開始慢慢把稱呼從“漾哥”改成“大神”的時候,大家也發現,她對胖哥似乎和高一一個樣。 別人問唐漾一道題,唐漾耐心講完。 蔣時延問唐漾一道題,唐漾耐心講完,嫌棄一次:“求離心率這道我昨天才給你說過,就換了個條件,這是重點標個星號會不會,讓你做錯題本你是在夢里做的嗎?” 嫌棄兩次,“選a,a,吭,hang二聲,不是四聲啊哥,我要再給你說第五遍我就是狗?!?/br> 可每每蔣時延偏過頭笑呵呵喊“漾哥”。 都叫人了還能怎么辦,得! 唐狗捂著發疼的腦袋嘆了口氣,接著嫌棄…… 兩人斷續的同桌坐到高三,蔣時延成績已經穩在了前五。 四月份,進入高考沖刺期。 一中是全寄宿制,不少家長在學校外面租了房子,做好飯,用保溫桶給孩子拎到校門口。大中午人擠人的情形堪比春運。 唐漾老爹是中鐵工程師,經常項目一開就到深山老林,幾個月甚至上年才能見一面。唐漾mama是a市語文調研組扛把子,早在二月還沒開年,就被高考命題組接走,扔給唐漾一筆生活費徹底斷了聯系。 高三是新搬的獨立校區,食堂飯菜堪堪入口。 別人感受父母親情的時候,唐漾銹腸轆轆,對著面前一碗雞湯為難:“你媽給你準備的,我喝了不太好吧?!?/br> “我這么胖,不會缺營養,你先吃,你吃剩了我掃尾,”蔣時延覺得女孩子很啰嗦,“快吃快吃,待會兒就冷了,哪兒來那么多話?!?/br> 一次偶然,蔣時延mama來學校,進教室時,唐漾正抱著蔣時延的保溫桶咂吧嘴。 蔣mama和蔣時延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從臉到體型。 唐漾宛如被抓包的小動物,糊一嘴油,望著面前漂亮的胖女人不知所措。 蔣時延反應很快:“媽,這就是我經常給你說的唐漾,對,就上次宋璟到我們家來,說的那鐵哥們……” “哪是我麻煩人家講題,是她主動給我講好吧,以前漾哥是學霸,那我是學霸之光附體,現在漾哥是考神,我就是考神之光附體……” “她爸媽不在家,我就分點給她喝……” “……” 對于這種長得乖,學習好,并且對自己兒子成績有巨大幫助的女同學,蔣mama毫無抵抗力,“漾”字作疊音有點拗口,蔣mama抬手給兒子一個爆栗:“糖糖爸媽不在家怎么不早說,你這么大一坨還好意思搶人小姑娘的湯喝,rou都長臉上了嗎!” 唐漾軟聲:“阿姨,是我冒昧了?!?/br> “你這樣說阿姨可不高興了,”蔣mama愛憐,“看這小臉瘦的……” 體型仍停留在微胖的唐漾赧然。 蔣時延憋笑。 然后,唐漾就靠著蔣mama的花式補湯和餐后水果,渡過了高考前最艱難的那個季節。 七月出成績,宋璟高考失誤去了外省理工大學,常心怡出國。 唐漾一切順利錄了a市交大經管。蔣mama給蔣家祖宗們燒的香格外靈驗,蔣時延三科考爆,又和唐漾成了同學。 大一,蔣時延喜歡上中文系一女生。 唐漾說不清自己還喜不喜歡宋璟,還是每天陪著蔣時延去健身房。 當蔣時延憋不住吃宵夜時,唐漾就露出一排鐵絲箍住的白牙微笑看他。 很自然地,蔣時延沒瘦,唐漾先起了腰身。 經管院同學都知道兩人是哥們,唐漾取牙箍之前,隔三差五有本系男生向蔣時延打聽。唐漾取牙箍之后,開始有外院男生風里雨里等蔣時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