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
總覺得有些委屈。 在這頭沉默是金的小姑奶奶,像是知道自家便宜大哥心里的想法一般,眼眸兒微彎,等待了許久,才一字一頓地開口:“哥哥,你什么時候回來?” 乍聽到小姑娘說話的聲音,明哲手上的動作一頓,雙指按了按掛在耳窩處的藍牙耳機,不由自主地輕“嗯?”了一聲。 總覺得耳朵有些癢。 再次調整了一下耳機,明哲才開口:“怎么了?” “我快生日了?!睂帇刖従忛_口。 明哲怔愣了片刻,想到他和明澈之前的打算,出聲:“到時候給你辦個生日宴,想要什么禮物?” 寧嬰微瞇眼,搖搖頭:“不要生日宴,我想跟哥哥一個人過?!?/br> 明哲指尖微顫,沉默了片刻,回了一句:“嗯,過十二點了,去睡覺吧?!?/br> “好?!?/br> 電話被掛斷,明明對面已經沒有任何聲音,明哲仍保持著之前翻頁的動作,眼神幽暗,看不出喜怒。 他說不清自己現在是什么心情,期待中的聲音比他想象的更好聽,眼前卻不由自主地浮現出那日他經過南陵大橋,隔著車窗一瞥而過時,看到她淡得仿佛即將消失的背影。 心里就好像被某種并不尖銳,卻有著無數棱角的石頭一次一次地劃過,不刺痛,卻磨礪的酸澀脹痛。 他低下頭,接通阿光的電話,聲音低沉:“去查一下‘四月的風’當年的情況,跟媚媚有關的全部都查?!?/br> 第34章 明星卡3.11 敲天堂之門(十一) 錦海彎公寓。 寧嬰坐在餐桌前,面前放著一個三層草莓蛋糕,桌子上各式各樣的零食堆得滿滿當當。 她雙手抵著交叉相疊的手背上,神情淡淡地看著餐桌前方的液晶電視。 s.m.z旗下的燕南衛視,正在播放下午時段的新聞。 此時正播放的是明澈和宋蕓對外宣布離婚的發布會。 如明澈前些日子承諾的,他在明媚生日這天正式將她認回了明家,以明家唯一的女兒的身份,并且公開了明媚生母秦玥的身份。 而宋蕓則在他之后,公開了明哲和明雋的真實身份,并辭去了市第一醫院院長的職務,并對明媚做了公開道歉。 兩人贖罪式的公開聲明,寧嬰并不放在心上。 正如小羽毛所說,她一再強調并不打算替明媚爭回明家,最后還是替她走到了這一步。 【主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寧嬰輕哼,我只是勉強同情她而已。 何況這么做也是為了任務需要,只有讓這些人都覺得虧欠明媚,很多事情才不需要她花太多力氣去解決。 【是是是,全都是套路!】 寧嬰不搭理他,目光掃過電視上出現的明哲和明雋的特寫鏡頭,輕挑了一下秀眉。 這兩人會在發布會上露面,并且全程坐在臺上接受記者的提問,倒是讓她有些意外。 尤其是明雋。 還以為那次事情之后,這熊孩子怕是會意志消沉好一陣子,沒想到這么快就接受了現實嗎? 思緒翻轉之際,公寓門被人從外面打開,寧嬰循著聲側轉過頭,看到來人是剛剛才在電視上出現過的明哲,微微歪了歪小腦袋。 抬手指了指電視,問:“你不是在上面嗎?” 明哲聞聲看去,恰好看到自己在電視上的特寫鏡頭,有些好笑地看了一眼寧嬰,“你看的是下午的新聞重播?!?/br> 寧嬰恍然大悟地點點頭,轉而換話題:“吃生日蛋糕?” 明哲跟著點了點頭,將西裝外套遞給從廚房出來的林嬸,動作自然地坐到寧嬰身側。 插蠟燭,點火。 動作有些生疏,但是意外的耐心。 寧嬰歪著腦袋看著他,透著微微發燙的火光,啟唇:“你是怎么說服二哥的?” 明哲一愕,對上少女迷蒙閃耀的目光,忽然有些詞窮。 自從將她接回明家之后,他從未跟她談論過那些事,或者說,一直以來,他都在回避跟她面對面討論這些。 也正是因為如此,當她能開口說話,當她知道真相后,他才更難以啟齒自己在這其中扮演的角色。 寧嬰見他怔愣,暗自輕笑了兩聲,心如明鏡。 人心從來都是偏的,他對明媚心有虧欠,但在明雋和明媚之間,明哲的選擇從一開始就是明雋。 不過,從現在這個發展來看,她現在似乎也開始有了一定影響力。 只不過是發個燒,就讓他把一直不愿意說的真相告訴了明雋? 甚至還能說服明雋出現在發布會上? 明哲沉默了片刻,錯開話題:“許個愿,吹蠟燭?!?/br> 寧嬰也不糾結之前的那個問題,雙手合十,閉上眼裝了裝樣子,然后站起身將蠟燭吹滅。 許是因為她剛才那個問題過于扎心,蠟燭吹滅后,兩人一時無話可說,氣氛寂靜異常。 明哲微斂長睫,默不作聲地拿起餐刀,一絲不茍地在蛋糕上分割線條。 切下一小塊蛋糕遞到寧嬰面前后,他忽然啟唇:“之前不是發消息說,準備參加‘未來星聲’的海選嗎?” 寧嬰點點頭。 卻聽他說:“回頭我跟主辦方負責人打個招呼,給你預留一個正式比賽的名額?!?/br> 直接走后門,跳過海選? 這怎么行? 我還想在海選的時候裝個b,跳個大神呢??! 寧嬰淡定地往嘴里送了一小塊奶油,小鼻子卻輕微地皺了一下,搖搖頭,拒絕:“不要?!?/br> 明哲側過頭看她,沒有反問,而是耐心地等著她下面的話。 “我不走后門的?!?/br> 聽到小姑娘意外耿直的回答,明哲眉角上挑,眼中劃過一絲笑意,問:“好,不走后門。那有什么是我能幫得上忙的嗎?” 嘖。 終于套路上了。 寧嬰連忙點頭,一面放下手里的小勺子,一面起身跑進自己的工作室。 從工作臺的絨布盒子里取出一個純白色點著細絲金紋的面具,寧嬰又一路小跑回餐廳。 站定在明哲面前,當著他的面戴上遮住上半邊臉的純白色面具,她反手指了指自己。 說:“我想這樣參加?!?/br> 此刻的寧嬰,穿著款式最簡單的純白色棉質長裙,披散著一頭及腰的黑發,再戴上白色的半臉面具,像極了西方話劇里的精靈。 明哲神色微閃,視線在她半露的小臉上停了下,薄唇輕啟:“為什么要這樣參加比賽?” 寧嬰歪了歪腦袋,狀似單純天真的說:“因為……有壞人。不能讓他們發現我會唱歌?!?/br> 聽到寧嬰那仿若臆想癥一般的話語,明哲面上的神情卻在一瞬間凝滯不動。 眼前的小姑娘渾然不覺自己剛剛說的話有什么不妥,像是想到了什么,神色警惕地看了看周圍,突然俯身到他耳側,好聽的聲音帶著一絲詭異:“不能讓他們發現我。會死掉的?!?/br> 不能讓他們發現我。 會死掉的。 ………… 寧嬰的話一邊又一邊的在明哲耳邊回蕩,即便此刻他已經回到自己的公寓,腦子里依舊是小姑娘一臉天真傻氣的模樣,說著令人毛骨悚然的話。 整個人陷在沙發中,明哲灌了一口冰水下肚,手上是寧嬰前幾日落在他車里的畫冊。 寧嬰的畫,明哲看過無數次。 從阿光日常的匯報里,明哲更是不止一次地看到寧嬰的大學專業課老師,反復的用一句話評價她的作品—— 天才在左,瘋子在右。 寧嬰的畫,有古典學院派最突出的技巧,對細節的追求幾乎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 可她創作的最多的卻是色調明艷華麗,看似毫無技巧,實則內藏激烈情緒的野獸派畫作。 而明哲見過最多的,則是她畫的自己。 永遠都是穿著干凈白裙,手上抱著一只小書包,臉上沒有五官,空蕩蕩的一片。 明明畫風稚氣天真,仿佛七八歲小女孩的涂鴉,色調也令人眼前一亮。 可當他看到那張空蕩蕩的臉,就好像自己的胸腔也跟著被人掏空了一般。 空蕩蕩的。 沒有著力點。 仿佛有什么東西隱隱約約地拉扯著你的靈魂,一點點往下墜落。 不猙獰可怖,卻讓人后背發冷。 就像音樂能夠讓人感動流淚,激動振奮一樣,一幅完整的畫作同樣能夠傳遞作者的感情,甚至影響看畫人的情緒。 明哲是個聰明人,一次兩次也許只是個人畫畫的偏好,但是聽了寧嬰說的那些仿佛癔病發作的話,再聯想到這些畫作,實在容不得他不去多想。 而這一切的由頭都是從“四月的風”這四個字開始。 當年“四月的風”因為愛麗絲自殺而解散,明媚也是在那之后開始精神異常。 如果僅僅只是因為目睹了愛麗絲自殺后的尸體,她又怎么可能說出那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