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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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男人微微一怔,荊雨就像是一只受了打擊的小貓咪,貓咪的小耳朵或許都耷拉了,他搜腸刮肚安慰道:“我……我不記得自己以前是做什么工作了,但我覺得能夠幫助別人的話,會非常高興,所以我猜我以前可能是一個普通警察,或者消防員,所以哪怕死了也還有想要完成的心愿沒能放下,我想……我并不后悔。如果你不喜歡這份工作,就試著去改變,再沒有什么能比順著自己的心意更重要,我支持你?!?/br> 荊雨解釋道:“我沒有不喜歡,只是感覺自己沒能做好?!庇行┦?。 入夜,荊雨睡得熟了,窩在松軟的被褥里,夢里還在糾結著案件里的疑點,他說了一會兒夢話,直到陷入深眠,年輕男人這才輕輕穿過玻璃,跳出窗外,裴瀾之依然守在外面,像一只忠犬,很早就來了,他一直刻意隱藏著自己的氣息,不讓荊雨發現。 年輕男人挑眉問道:“聽見了?” 裴瀾之不理他。 年輕男人嗤笑一聲,一會兒便消散在空氣中。 裴瀾之這才重新站起身,輕輕推開一扇窗,跳入房中,細碎印花的窗簾隨著微風浮動,他的動作比微風還要輕柔。 他坐到了荊雨的床邊,伸出手描摹著荊雨的五官,和他印象中的荊雨其實是不太一樣的,可是他知道,他就是他,那白皙細嫩的皮膚他不敢碰觸,生怕驚醒了床上的人,床上人現在有著明顯更加青澀的容顏,可是那兩道好看的眉毛卻在微微打結。 怎么不開心啊,裴瀾之嘆息了一聲,月光使他的半張臉隱在昏暗里,秋水一樣的眼眸中涌動著說不清的情緒。 荊雨沒能在家里多看兩天書,就被裴瀾之帶去執行公務了,特殊刑偵司不止處理蕭柳的案子,事實上,蕭柳失蹤多年,他的案子早擱置了,只是最近這幾起自焚案貿然發作,這才使得特殊刑偵轉移了視線,但邵然心里明白,他們依然逮捕不了蕭柳,荊雨新入職的,不知道,平靜無波便是特殊刑偵最正常的日子。 他們和人族忙碌的刑偵隊不同,這世上到底不是每天都有特案發生。 兩天后,裴瀾之接到一項任務,帶著荊雨前往北京東區刑偵總隊,作為上頭安排的特別顧問,和人族的普通刑偵支隊一起前往處理一樁要案。 荊雨知道即將和人族合作破案,興奮了一整個晚上,他把自己從圖書館買來的刑偵類書籍翻來翻去地看,要購買犯罪刑偵類的書籍可不容易,他第一次使用了自己的警官證,望著證件上那張青澀的照片,他忍不住摸了又摸,向坐在沙發上的前輩裴瀾之請教道:“裴先生,我們明天還需要準備什么?” 他還是剛入職的新人呢。 “你可以叫我瀾之,人到就好?!迸釣懼戎?,不忍心打擊荊雨,要知道這些書也就能破一破人族的案子,于他們特殊刑偵是沒什么用的,他看看時間,已經接近八點,他準備告辭了,這還是他第一次名正言順地到荊雨家里做客,“你泡的蜂蜜水很好喝?!?/br> 荊雨給了他一個笑臉,裴瀾之見他開心了,小小地松了口氣。 第二天清晨,天光蒙蒙時,荊雨就出門了,不過他沒有想到,裴瀾之比他來得還要早,已經開著車等在小區門前。 他們原本需要前往東區公安局刑偵大隊,和支隊長匯合,再開一個簡短的分析會,半路裴瀾之接了一個電話后,忽然腳下一個急剎車,“有新線索?!本o接著便掉轉車頭向著北邊疾馳而去。 城北某一處農村子弟初中學校的后山上發現了新鮮碎尸塊。 這所學校就讀的幾乎全是外來務工人員的孩子,拋尸現場由一個調皮的十三歲男生發現,這個男生原本入夜后企圖逃過宿管的管束,爬墻鉆出學校去網吧打游戲,他不敢走布著監控的正門,就想從后山繞出去。 往常就有學生半夜里跑出去打游戲,這條后山小路他們是走慣了的,卻不曾想,男生在經過雜草叢時,踢到了一只黑色的塑料袋,因為夜里路黑,他隨身帶著一只手電筒,白光打在塑料袋上的那一刻,一截血淋淋的手掌從黑色塑料袋中漏出,掉在了路面上。 男生當即嚇破了膽,連滾帶爬跑回了宿舍,哐哐哐瘋狂拍門喊醒了所有人,包括宿管老師,宿管原本不太相信他的話,以為學生做夢胡說八道,結果親自去看了一眼后,他也嚇得不輕,趕忙通知校長,連夜報警。 第二天,正值周五,這件事已經在學生之間傳開,心理醫生緊急前來為第一時間發現碎尸的男生做心理引導,學校放假一天,連著周末,孩子已經全部回到家中。 裴瀾之帶著荊雨到了案發現場,在來之前,裴瀾之做了一點準備,還提醒道:“等會兒記得閉氣,尸體很臭,我們主要就是過來看看,有沒有非人類的痕跡,如果有,案件最后會移交到我們手里,其他的信息不需要向他們透露?!?/br> 第16章 要破案 荊雨點點頭,他明白,他們是以顧問人員的身份前來援助,哪怕是刑偵總隊的隊長,對他們的真實的種族也是不知情的,他們對外援助時使用的是其他身份。 十分鐘路程,裴瀾之花了幾秒一邊開車一邊易容,用他本來的容貌出外勤會非常麻煩。 兩人來到現場,刑偵支隊長王文海趕了過來,三十來歲的男人,滿頭大汗,臉色是熬夜后的虛浮,手上還帶著塑膠手套,剛才碰過尸體,沒辦法和他們握手,只是略一招呼道:“麻煩兩位,跟我來?!?/br> 他們一起穿過隔離黃線,學校后山的雜草清理不太及時,路面條件極差,腳印凌亂。 荊雨隨著裴瀾之進入現場時,其余的警察都在用一種審視的目光打探著他們。 誰讓荊雨長得像剛從學校畢業的大學生呢,而裴瀾之的容貌經過了法術偽裝,一頭烏黑的長發變短,細碎地垂在耳鬢,他原本五官就英俊端正,身材挺拔,易容后與邵然有七八分像,他曾經的娛樂圈經歷讓他無法正常地使用自己的本貌,這種時候反倒不如邵然的臉行事方便,自然他也借用了邵然的身份。 當一名警察問起他的來歷,裴瀾之早有準備,如此解釋道:“我主攻犯罪心理學,目前在首都公安大學掛職,偶爾來刑偵大隊充當臨時顧問?!闭f完淡淡地笑了笑,“他是我的助手?!?/br> 荊雨抱著本筆記本,一臉認真。 王文海立即為他補充道:“犯罪心理學教授,邵老師年輕有為,上一次西部連環殺人案就是邵老師為嫌疑犯做了側寫,分毫不差?!?/br> 其他警員這才服氣了,眼中滿是欽佩。 頂著邵然面孔的裴瀾之知道荊雨不愛與人交際,一心只想破案,便先去看了警員清理出來的尸體,他帶著白手套,屏住呼吸,翻撿出那根被切斷的手指,示意荊雨。 荊雨對血淋淋的尸塊倒不怎么害怕,畢竟看過了陸風的人頭腸子集體出走,這一動不動的尸體沒什么特別,“柴刀砍的?!彼f完一頓,又小聲道:“沒什么特別,人族內務事?!?/br> 裴瀾之點點頭,這件案子不會移交給特殊刑偵了,但他們依然可以從旁協助,“有蛆蟲,推測死亡時間已經有十來天?!?/br> 王文海道:“我們拿回去檢測dna,還需要一點時間,從去年初到現在,發生了四起刀扎殺人案,前兩起集中發生在去年9月,今年這兩起剛好也在同一個月?!?/br> 他們一行人回到公安局刑偵大隊,先開了一個線索分析會。 去年9月發生的兩起殺人案尚未偵破,又出新案,而四起案件的共同點都是:女性,沒有遭受性侵,也沒有財務丟失。不過四起案件也有區別,前者只是單純的尸體遭到破壞,后兩起直接碎尸。 有一個警員問道:“是否可以并案?” 王文??聪蚺釣懼溃骸吧劾蠋煹囊庖??” 裴瀾之正和荊雨挨著頭翻看去年案件的卷宗,他的目光在荊雨溫和認真的面容上滑過,他問荊雨道:“你覺得呢?” 荊雨眨巴眼,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他認真地想了想,“我覺得可以并案?!?/br> 大家都想聽一聽他的理由,不過荊雨卻有一些遲疑,他總不能說因為自己是劍靈,所以對刀口很熟悉,從尸體上的傷痕大小和力度就能猜測出兇手的體格和習慣。 好在他這些天里多少看了點書,“因為有一個關鍵行為,就是沒有侵財,兇手不碰被害人的任何物品,碎尸案中被害人的玉鐲還在她斷裂的手腕上,這個兇手心理很奇特,他可以兇殘地殺人,卻微妙地認為不能拿人財物,這是他犯案的……”他卡了一下殼。 裴瀾之及時為他補充,“心理標記,可以把往年沒有偵破的女性刀傷死亡類案件拿出來一起對比,或許會有新的發現?!?/br> 荊雨忙不迭點頭。 一個小時后,能夠和這幾起案件特點對上的刀傷刀扎案,包括受害人幸存的,零零碎碎加起來總共有是八起。 刑偵隊長王文海臉都綠了。 而后發現,這些受害者和幸存者,沒有一個與兇手正面對視過,她們沒有看到兇手的長相,而看到長相的,已經死了。 北市區,出了六環,裴瀾之拿著一張地圖在勾畫案件發生的地理方位,它們基本都集中在大橋鎮附近。 王文海立即派人到大橋鎮布控。 荊雨悄悄對裴瀾之道:“我覺得這個殺手應該是一個比較瘦小的男性,我看尸體上的刀口,多是泄憤留下的,除了致命傷,其余傷口力道都不大,碎尸的切口也不太平滑,像是砍了好幾次?!?/br> 裴瀾之對王文海道:“一個四十歲到五十歲身高較矮的男性,未婚,處男,獨居,小學或初中文化,與母親關系不佳,對年輕女孩有極端強烈的恨意,尤其是佩戴首飾的女性,偏執,伴有穩定的慢性精神病,無業或者自由職業?!?/br> 荊雨和裴瀾之從刑偵大隊離開時很是受到了王文海的一番感謝。 荊雨感覺這一天學到了很多東西,“人族的犯罪心理學也可以運用到我們的身上嗎?” 裴瀾之笑了笑,“也許可以,只是我們的生命歷程要比人類長久復雜得多,而且犯罪心理學在國內也只作為破案的輔助手段,你看周隊長他們破案,先講究細節證據,監控、dna、血型、指紋,當他們找不到任何證據,才會想到求助心理學教授,我們只是為他們指明一個偵破的方向,他們未必想不到這些,只不過不那么確信,而且他們警力有限?!?/br> 荊雨點點頭,“那下次,我們還可以再來嗎?” 裴瀾之微微有些詫異,“下次?”望著荊雨期待的眼眸,他無論如何也說不出拒絕的話,雖然這樣的外援任務真的不多。 就在幾個小時前,特殊刑偵司的別墅內,穿著一身職業女性西裝的林芷正在沙發上整理自己的外勤工作包。 邵然不急不緩地端著咖啡從樓梯上走下來,對她道:“不用去了,這個事情我已經交給荊雨去辦?!?/br> “嗯?”林芷一愣,“荊雨?他學過犯罪心理學?” “裴瀾之學過就行?!鄙廴蛔M松軟的沙發中。 林芷沉默片刻,“裴副他……不是從來都不出外勤么?況且以他的形象,出入犯罪現場和公安局不合適吧?!?/br> 邵然攪動著咖啡,淡淡道:“他親自找我要走了我的證件,只是易容的話,不難?!?/br> 林芷:“……” 邵然的目光穿過被陽光涂上暖色的窗紗,透出一股子獨身事外的明澈,“等了這么多年,不容易,換做是我,早放棄了?!?/br> 荊雨本以為這一次的刀扎傷人案很快就會有一個了結,沒想到,兩天后,案子由人族的刑偵支隊轉到了他們的特殊刑偵司,支隊長王文海在最后緝拿兇手的途中受重傷,如果不是他反應及時,兇手的一刀就險些直接穿透了他的小腹,到底傷到了胰腺,這簡直能讓人痛到暈厥,他咬著牙給了兇手背影一槍,等他再醒來,已經到了醫院。 然而事情到這里才是最蹊蹺的,他的下屬找到他時,就在他不遠處躺著一具已經腐爛得不成人形的尸體,尸體身上還沾著泥。 王文海以為自己中刀后叫兇手跑了,兇手還安排他與尸體睡在一塊兒,結果沒想到,在進行了尸體的dna分析比對后發現,他們追蹤的兇手與泥尸dna完全一致,而尸體的后背上還有一處槍眼,子彈及彈道比對后發現這正是王文海在絕境中開出的那一槍。 也就是說,王文海先前獨自追擊的那人,已經死了好幾個月了,這是誰都沒能想到的突發狀況。 案件轉移給特殊刑偵后,邵然親自帶著林芷去了一次刑偵大隊做保密工作,荊雨感到自責,明明在抓捕疑犯前,他們已經看過案卷分析,也去過拋尸現場,卻沒能發現兇手的異狀。 裴瀾之安慰了他,“不怪你,我也一樣?!?/br> 荊雨是劍靈,破案相當業余,但他是血山尸骸里摸爬滾打出來的,哪怕被荊雨牽引著九分心神,也尚且還有一分保持著理智。 他固守著這一分理智,不然早該瘋了。 “我想去醫院看望王隊長?!?/br> “好,我陪你一起去?!?/br> 多虧王隊長命大,不然荊雨真要自責壞了。 兇手的尸體隨之轉移到特殊刑偵司,荊雨這才知道,原來陸風的房間就是一個法醫室,兩間臥室中間打通做了一扇除菌門,里面有停尸柜,試驗床,檢測儀,高速離心機,生物顯微鏡,光譜儀,色譜儀等等,大概整個別墅最貴重的儀器都在這個房間里了。 陸風慣常和自己的器官打交道,一言不合就離家出走,他的驗尸技藝非常不錯,再加上他本身就是專業醫學院出身,雖然之前因為玻璃劃了腸子住了好幾天醫院,現在沒事人一樣歸來,大家便全聚進了他的房間。 荊雨問陸風身體恢復得如何? 陸風一臉生無可戀道:“好著呢,我研究生時期的導師親自帶著一大波實習生來看我,在手術臺上把我腸子掏出來展示,我腸子可高興了,咕蛹咕蛹停都停不下來?!?/br> 荊雨:“……” 林芷額角青筋一跳,抽手就給了陸風一記爆栗,“我們才剛吃完晚飯?!蹦呐麓蠹一锒疾皇侨?,也不要把這么惡心的事兒說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參考了一點心理側寫的理論。 第17章 一輩子 尸體面目全非,呈現出詭異的顏色,尸水極臭,從破裂的皮脂中滲透出來,因為腐爛的時間太長,尸菌濃度較高,所有人都做了一定的防護。 裴瀾之盯著荊雨戴上口罩,他站的位置離尸檢臺稍遠一些,注意力反倒一直停留在荊雨身上,荊雨正在努力地記筆記,并且道:“尸體死亡時間三個月零七天,男性,額頭上有明顯傷口,傷口特征像是棍棒擊打造成,內臟被蟲蛀得干干凈凈,身高和體脂特征符合兇手的樣貌側寫?!?/br> 林芷用帶著手套的手翻看,“皮下脂肪也被蟲吃得差不多了?!?/br> 陸風用鑷子在尸體的眼珠上開了個口,取出幾粒白色的卵,“如果尸體長時間被放置在野外,的確……唔……蒼蠅卵,排除被下蠱或者降頭的可能?!币驗槭w上被下了蠱蟲,蠱蟲是決不允許蒼蠅這種普通昆蟲來與它搶食的。 “魂魄在死亡那天就已經離體,沒有怨氣?!鄙廴粩抵约旱姆鹬?,“控制兇手殺人的不是兇手本人的怨靈,王文海在追緝兇手的時候,那人一定還在兇手體內,他沒想到,王文海八字奇硬,被捅了一刀之后竟然舉手開了一槍,子彈上沾的血陽氣太重,把他直接從尸體內驅逐了?!?/br> 陸風給尸體調整了一下位置,從尸首的脖頸后取出了一根細如牛毛的小針,“定尸針,防止尸體在控制過程中腐敗,針尾的印記是江南陳家,也是夠了,每次出事,尸身上的貨十有八九都是陳家出品?!?/br> 邵然道:“也不算沒有線索,陳家家宅混亂不是一兩天了,再和陳小姐聯系一下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