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兩人靠著背,互相握了握拳。 “江立?!鄙蝮@蟄開口喊他。 江立抬頭,那兩位礦工也轉身。 “給我看看?!彼龖醒笱蟮奶掳?,“你那個文檔?!?/br> 她和鄒婷是有優勢的,這幾個人不太看得起女人,從他們綁了她們之后就再也沒有關注過就能看出來。 所以她的語氣有些示弱,之前一直忍著的脖子后面的劇痛也嘶了一聲表現出來。 “認識?”那兩人對江立很忌憚,兩個大塊頭壓著坐在地上的江立肩膀,問得很緊繃。 “女朋友?!苯⑦m時的紅了臉。 “嘿,你可以啊?!敝心昴腥艘粋€大巴掌拍他身上,很響,江立半邊耳朵瞬間拍紅了,“摸死人的女人你也敢要,她剛才檢查我的時候我都不敢讓她碰?!?/br> 江立沒躲,任憑他又一個巴掌拍下來,笑得很慫。 “我過去給她看看?”他商量一樣的看著這兩人。 一個電視臺記者,被他們拍的臉上身上都是紅痕,笑得慫慫的,這樣的感覺讓兩人很舒服。 他們其實沒想過下場,那位礦主在明知道地震可能會引發礦震的情況下,要求大家不要出礦,埋了好多兄弟,還死了人。 他們幾個活下來的時候,其實挺開心的,劫后余生大難不死。 但是隨后就發現,身上的傷,太輕了。 要不到賠償,問了律師,律師也說醫療費和誤工費是肯定有保障的,但是傷殘賠償需要看鑒定報告。 結果不用鑒定他們都清楚,因為那礦挖的不深,他們又在上方,沒有被壓到最多就是些擦傷。 可這樣怎么能消氣? 這些有錢人,這些當官的,其實都是一樣的。 他們哪里知道他們拿命換錢的痛苦,哪里知道自己被埋在礦場下的害怕。 中年男人笑著用腳踹了下江立,讓這個慫貨把記錄給他的女朋友看。 他們笑嘻嘻的看著江立一步步的走過去,在那位女法醫面前蹲下來,迅速的抱住她往邊上滾。 一句臟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聽到了西瓜破瓢的聲音,特別清脆。 然后,就看到了大廳里的水泥地板。 他們有冤。 拿著土制炸彈,還給人質潑了煤油,所有人都很怕他們,讀書人當官的都任憑他們打罵。 陷入黑暗的那一刻,他手里的打火機掉在了地上。 好安靜。 安靜到極致的沙沙聲,像是在礦井里一樣。 第16章 兩名礦工醫鬧,特警狙擊手一槍斃命,這件事哪怕是在整個y市也是頭一回,出事地點在公安局,被挾持的還是兩位法醫。 批評和檢查肯定是免不了的。 只是老姚到底心疼自家的徒弟,讓沈驚蟄和鄒婷兩人先把手上的傷養好。 “法醫的手不能出事,你們兩的檢討讓小張幫忙打吧?!彼欀急持?。 看到沈驚蟄對著苦著臉的小張齜牙咧嘴,他走過去對著她的頭就是一個毛栗子。 他也需要回去寫檢討,這么一鬧估計今年局里的業績也別想了。 誰能想到呢。 來驗傷的礦工居然帶了兩個土制炸彈,特警來拆彈的時候咋舌說這炸彈要是兩個一起爆,估計現場立刻就塌了。 “他們這是把炸山用的炸彈拿來用了啊?!碧鼐活^冷汗。 局長還有老姚也是一頭冷汗。 “傷殘鑒定處還是得設置個安檢點?!本珠L痛定思痛。 這要求老姚前幾年就提過,都被他用經費人手不足給擋了。 倒不是舍不得錢,主要是他是知道法醫那三個人的戰斗力的,沈驚蟄每年體能檢測前三的成績不是走后門的,三四個壯漢赤手空拳跟她打都不一定能占到便宜。 所以他就把經費用到了其他更值得用的地方了。 結果還是僥幸了。 看著手下愛將一頭一臉的煤油正苦著臉用白酒去味的樣子,他氣得直哼哼。 “那礦震到底怎么回事?”沈驚蟄動作大,幾斤白酒跟洗澡一樣的往身上倒,倒完了原地跳兩下,把自己當成人形洗衣機,自助甩干。 “地震的時候一開始并沒有礦震,礦主為了趕工把跑出來的礦工又趕了回去?!本珠L的體型略胖,走路的時候刻意避開了大廳正中央。 “擊斃的兩名礦工年紀大的那一個,就是你鑒定的那個,年后帶了自家的侄子出來打工的,兩個侄子,全死在礦難里了?!本珠L嘆息,“所以氣不過吧,再加上醫院里那些記者不停的給他們灌輸他們是弱者,他們需要社會輿論的支持才能拿到更多的賠償,所以就失控了?!?/br> 而且他還曾經經歷過一次礦難,那一次的傷口算是死里逃生。 沈驚蟄又甩了甩頭發。 “我說你能不能學學鄒婷老實的在浴室里洗澡?”局長終于看不下去了,“甩什么甩,你又不是狗!” “女浴室就一間,你又不準我去男浴室?!鄙蝮@蟄又甩兩下。 “去去去,記得反鎖?!本珠L被甩煩了,趕鴨子一樣的把沈驚蟄往男浴室趕,趕了一半想起來,“里面沒人吧,我記得還有個男記者?!?/br> “沒了,他去電視臺趕新聞了?!鄙蝮@蟄關門前答了一句。 走的可急了,都沒來得及跟她打招呼。 沈驚蟄調高熱水溫度,在guntang的水里仰面體會窒息感。 所有的驚嚇疼痛憤怒惆悵,都隨著guntang的熱水和窒息感一點點的壓了下去。 煤油的味道通過白酒可以去除,白酒的味道則需要過幾個小時才能慢慢蒸發。 大廳里的血跡早就清洗干凈,但是每個人似乎都還聞得到若有似無的血腥味。 沈驚蟄心情很平靜,做他們這行的悲劇看的太多,這樣一念之差導致的悲劇,幾乎快要變成常態。 她只是止不住的一直想到那一刻的畫面。 江立被打紅了半張臉,抱著筆記本往她這里走。他那一刻表情很空白,腳步很鎮定,狹長的眸子漆黑漆黑的,緊緊的盯著她。 他靠近她,假裝想要給她看文檔,手卻悄悄地伸到了她后面,半摟的樣子,他手心的刀片飛速的切開了她身后的繩索。 “又報銷一臺?!彼е凉L出大廳中心的時候語氣甚至帶著笑。 那時候,手槍彈道正無聲的從他們耳邊劃過,身后是兩聲幾乎同時出現的重物墜地的聲響。 “別看?!彼孀∷难?。 他捂住了一個法醫的眼,怕她看到尸體會引起不適。 非常突兀的動作,可是沈驚蟄居然沒有掙脫。 她就安安靜靜的被他抱在懷里,黏膩的煤油嗆得她鼻腔喉腔都開始痛,但是她一動不動。 她為什么不動。 她仰著頭看淋浴頭,公安局里的熱水永遠不夠用,洗了一半這水就漸漸地開始冷。 “我要凍死了!”沈驚蟄大吼。 “我也快了!”隔壁的鄒婷跟著吼。 “你們兩個能不能不要老用那么燙的水洗澡!”跟她們對吼的是趙博超,“老子剛才燒了兩百升水啊,燙豬都夠了!” “去你的!”沈驚蟄用腳踹門,“再去燒!” 局子里一切如常。 所有的人都如常。 只是每人都得寫檢討,苦逼的小張估計得被她們倆壓著寫三份。 都說做警察的壓力太大,但是沈驚蟄知道,每次辦案回來,局里才是最能解壓的地方。因為大家都懂,連眼神都不用對視。 沈驚蟄等著水熱的空檔一直抬著頭,嘴角噙著笑,表情卻很困惑,她為什么不動? “聰明,還不怕事?!边@是鄒婷對江立的評價。 剛才江立彎腰幫她解開繩索,帶她滾開的動作全都是專業的。 也就是說他知道狙擊手的射擊方向。 她一開始喊他過來,只是想讓江立離開危險區域,卻沒有想到江立會冷靜專業成這樣。 像是經常被人用手槍指著腦袋一般的鎮定。 他身上的疑點越來越多,可她的反應居然變成了一動不動。 “媽的?!鄙蝮@蟄對著剛剛冒出來的熱水罵臟話。 “洗澡都洗不干凈你的嘴?!编u婷在一墻之隔的女浴室接的很順。 “婷婷?!鄙蝮@蟄終于開始認真的搓黏在身上的煤油,“我覺得我有點不太對勁?!?/br> “哪方面?”鄒婷一邊問一邊繼續用白酒沖,她酒量不好,覺得自己快醉死在浴室里了。 “各方面?!鄙蝮@蟄氣餒。 “思春?”縐婷很了解的挑眉。 “……你能不能委婉點?”沈驚蟄簡直無語。 “挺好的呀?!编u婷笑,“你再不談戀愛我真的會擔心你以后會站著尿尿?!?/br> “……”沈驚蟄決定不說話了。 “說起來,你覺不覺得男女浴室的隔音效果有點出乎意料?!编u婷沉默了一會終于意識到哪里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