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話聲才落,就見李春秀發出一聲怒吼,然后張著大口就朝她這邊撲來。那架式,大有不將她一口吞下,不作休的意思。簡直比山貓還粗暴! “我去!我說的動口不是這個意思??!” 程家的老宅內,景殊、山貓、孫名揚三人個正圍坐在一起斗地主。 這里沒有wifi,景殊手機流量又不夠用。不然他才不會跟這一鬼一妖玩牌打發時間。 孫名揚為了討好景殊老放水,山貓對牌類游戲并不精通,景殊自然贏得很輕松,可這樣反而沒有什么意思了。 牌一丟,景殊不悅地說:“不玩了,不玩了!跟你們倆玩牌,真沒勁?!?/br> 山貓早就不想玩了,說:“小花姐一個人去招魂,會不會有危險?” 景殊哼了一聲:“她要是連區區一介女鬼都擺不平,也太給本君丟臉了?!?/br> “這個女鬼雖然怨氣重,但還沒有白朝露兇,小花應該可以搞定?!睂O名揚想了想,又說:“不過小花單純,萬一被女鬼哄騙了,也有可能會吃虧。咱們真的不去?” 山貓豁然起身就要往外沖,景殊一個手指頭勾住他后領,又給他給勾了回來,“就你這毛毛燥燥的,萬一沒控制住又把女鬼給吞了,程小花就真得喂那一萬只鬼嘍?!?/br> 山貓說:“我這回保證控制好,不動口就動爪!” “回去歇著!”景殊手指一動,就跟丟小雞似的,把他扔到了屋角縮著。 景殊夾著雙人字拖慢悠悠地晃出門去:“本君得去監督著,免得給本君丟臉?!?/br> 到了山上,遠遠地看到那座小墳前點著兩只蠟燭。 蠟火搖曳下,一人一鬼面對面坐著。 那個長發濕鬼正看著手上的一張照片抽泣著,程小花還給她遞了張紙巾過去,安慰著:“哭吧,心里有啥委屈咱們都哭出來。沒事,都是女人,不用不好意思?!?/br> 景殊:“……” 如果不是場景不對,景殊差點以為自己趕上了晚上十二點檔的知心jiejie談話欄目。 看著情況還好,景殊就使了個隱身法,暗搓搓地躲在旁邊偷窺。 李春秀嗚嗚咽咽地哭泣了一會后,慢慢地開口了:“這一切都是孽緣??!” 人死為鬼魂,魂會被差鬼拘回地府,再依其功過或判罰,或投胎為人、或投為畜。而像李春秀這樣冤死的鬼,起初還保留著人性,久而久之魂中一直存在的一股怨念慢慢擴大,漸漸的人性泯滅,只憑著一股戾氣本能地吸食人氣。 所以,即使程小花剛才想和它文明的解決問題,它根本就聽不懂,只知道撲咬活人。 剛才,就在她要咬上程小花的脖頸之時,冥音鈴受感應,鈴聲大作。李春秀當即就被震了回來。 這也是程小花現在有了些靈力,冥音鈴的威力漸顯。如果是當初在汐江上,面對白朝露之時,最多不能觸碰到程小花,而不會直接被震開。 李春秀本能地就想逃,程小花自然不會輕易放過,當即就將提出全部的靈力注入冥音鈴中。 瞬那之間,鈴聲劇烈地響著,每響一下,就如利刃一般刺入李春秀的魂魄之中。它痛苦的嘶吼著、掙扎著。 鈴聲陣陣,雖然帶著劇烈的痛苦,卻也有如一股清風,拂開混沌,讓它漸漸恢復了一絲人性。 鈴聲慢慢地停止,痛苦也隨之減輕了不少。 李春秀愣愣地看著自己腐爛的雙手,以及一身的水污。哦,它想起來,它已經死了,成了孤魂野鬼。每夜每夜,忍受寒冷和饑餓,在荒山野嶺里游蕩。 而害死自己的人——想到那個人,它的臉上慢慢又浮出怨氣。 不等怨氣再底占據靈魂,一只纖瘦的手向它伸來。 那只手上拿著一張照片,照片上是個十幾歲的男孩子,依偎在母親的身側,笑得很爛燦。 照片上的母親已經成了個鬼,而孩子…… “小健,我的兒子……”女鬼灰白的眼睛里滾出了大顆的眼淚。腐爛的鬼手顫抖著拂上照片里孩子的臉頰。 照片,是程小花悄悄潛進方國良家里偷來的。 如果說,這世上有什么是可以跨越生死的。對李春秀而言,一定是母子之間的感情羈絆。無論她多么恨方國良,對于兒子,只有歉疚和愛。 事實證明,程小花想對了。李春秀一看到照片,鬼氣散了七七八八,此時的她就像世間最普通的母親一般。 李春秀還記得,拍這張照片的時候,兒子小健剛剛小學畢業,他拿著全是優秀的成績單,獻寶一樣的給她看,等著她的夸獎。 李春秀當時很開心,帶著兒子去縣城的麥當勞好好的吃一頓。在餐廳里,兒子依偎在她身側拍下了這照片。 第30章 冤魂發怒了! 程小花將照片遞到李春秀的手中, 輕聲道:“其實小健也很想你。我今天悄悄去看他,他一個人悶在被子里偷偷的哭,嘴里一聲聲喊著的是:‘mama,mama’?!?/br> “小健, 我可憐的孩子啊……”李春秀抱著照片嗚嗚咽咽地哭著。 程小花重新點燃了墳頭的蠟燭, 勸慰著:“哭吧, 心里有啥委屈咱們都哭出來。沒事,都是女人,不用不好意思?!?/br> 大概也是因為觸動了軟肋,又或者是在程小花身上感受到了善意。李春秀就真的放聲大哭了起來。 哭過一陣之后, 心中的郁結稍結,它這才想起問程小花:“你到底是什么人?為什么找我?” 程小花說:“春姐, 我是小花啊。你家住村頭,我家住村尾。平常雖然不太來往,但彼此應該都知道?!?/br> 李春秀點了點,“我知道, 你是程家的。村里人都說你命硬,克六親?!?/br> 程小花說:“過去是過去,現在我過得挺好??鞓芬埠?,悲傷也罷,不都向前看不是?活在過去的痛苦里, 苦的也還是自己?!?/br> “向前看?”李春秀冷笑了起來,那張鬼臉也因此顯出幾分猙獰,“我都已經成了個鬼, 還怎么向前看?我的前頭,除了黑暗什么都沒有?!?/br> 程小花搖了搖頭,“你還有小健,小健不就是你的希望嗎?你……” 然而李春秀一聽到這句話,怨念大增,咆哮了起來:“都是那個混蛋,那個挨千萬的!他毀了小健,毀了孩子的前途!我恨他,我恨不得要吃他的rou喝他的血??!” 眼見它的戾氣又要占據理智,程小花急忙問:“小健怎么了?” 果然一提孩子,李春秀的心就軟了,“我的小健本來開朗,成績又好。后來,有一回那個挨千刀的,居然帶女人回家鬼混,被孩子撞見了……” 對于孩子而言,撞見父親與情人歡愛的場面,對心理的影響無疑是巨大的。當時的小健又怕、又惱。 怕的是母親知道這事后,這個家就散了。雖然父親對母親不好,雖然這個家很窮??墒沁@是孩子的家呀,怎么也不想就此散了。他們班上就有個同學,父母離婚了,母家后來就改嫁到了外地,一年到頭也見不到一面。 惱的是父親不是個東西了,母親那么好,為了家里的生計一天的晚的忙。他平常好吃懶作也就算了,還做這種對不起母親的事。 十幾歲的孩子,半大不小,已經能懂很多事了。他一方面不敢讓母親知道,另一個面又覺得自己沒有說出來,是對母親的一種背叛。 于是原本開朗的孩子,漸漸地變得消沉了起來,學習成績也一落千丈。初中畢業,只考進了所三流職高。 李春秀嘆息了一聲,說:“原本我孩子的成績好多啊,剛上初中那會兒,班上的老師都覺得他能進重點高中,以后考個好的大學也不是問題。我辛苦維持這個家,維持和那男人的婚姻,還不全是為了孩子?到頭來,就是因為他的荒唐,毀了,孩子全毀了!我起初還知道這些,看小健成績下滑得厲害,我打他、罵他??赡呛⒆?,就是死杠著,什么也不跟我說。后來還是他王八蛋喝多了,自己說出來了?!?/br> 程小花一直以為李春秀巨大的怨氣,是緣自于死不甘心,直到此時方才知道,全是因為孩子。 對于一個母親而言,又有什么比得過孩子的呢? 李春秀繼續往下說:“后來,他跑到外頭欠了大筆的賭債還不上,他的情婦也跟他撕破了臉。我本來也想跟他離婚,可還沒等我提,就先被這王八蛋給害死了。原來,他事先給我買了大額的保險,再故意把我推下河淹死。得了保費后,那王八蛋居然又和他情婦好上了,錢都給他情婦花了。我在這里河里被魚蝦啃,被河水沖。他們卻拿著我的買命錢逍遙快活,還對我的孩子不聞不問?我怎能不恨,怎能不怨!” 程小花說:“所以你就纏了那個小三半年,活活把她嚇死了?雖說是她自作自受,可是你呢?你因為巨大的怨念,喪失人性,變成了徹頭徹尾的厲鬼。你兒子如果知道你這樣,他會怎么樣?” “我兒子,我兒子……”它審視著自己如今這副可怖的鬼樣子,就跟著害怕了起來。 之前它雖然神思不清,泯了人性,可它還記得自己曾下一下子就撕掉一位山民的頭。它也記得在那小河溝里,自己悄悄地把兩個游泳的孩子拉到水底淹死。 那個山民、那兩個孩子,和她都是一村的,基本她活著的時候,還和他們聊過天,給孩子吃過糖。 “太可怕了!我怎么變得這么可怕了?”它抱著自己的頭喃喃地自語著。如果不是記憶尤在,它怎么都不會相信,那些事是它做下的。 它急得團團轉:“我該怎么辦?我該怎么辦?” 程小花說:“春姐,你走吧?;氐侥阍撊サ牡胤饺??!?/br> “該去的地方?哪里?” “地府,所有亡魂都要去地府報道?!?/br> “所有亡魂都要去地府報道……”它木訥地重復著,忽然戾氣大現,仰開嘶吼一聲:“我不能放過你,我要拉你陪葬!” 吼罷之后張牙舞爪地跑了,很顯然,它的怨氣又占據了理智。 程小花想再提靈力催動冥音鈴,可鈴聲只發出幾聲微弱的“鈴鈴”,對鬼魂失去了制衡之力。她也能明顯地感覺到丹田里的靈力十不存一。 “不用試了?!本笆夂鋈辉谒砗蟪霈F,“就你那點微弱的靈力,隨便用用就耗盡了,至少得一天一夜才能緩過來。還愣著干什么?追那女鬼去??!” 程小花一看李春秀是朝山下的村子跑去,拔腳就追,邊追邊喊:“春姐,回來??!那個王八蛋都死了,你到村子找不到他!” 然而,李春秀已然失了人性,根本聽不見。一陣風似的,就已倒了山下的清水村。 此時已經半夜2點多鐘。村子里的人都已經睡熟了,倒是村頭村尾的狗們敏銳地嗅到了什么,一個接一個地吠著,打破了村子里的寧靜。 有村民聽到動靜,剛披著衣服走出家門,忽見一道黑影從家門前閃過,在快要消失之前,那個影子忽然扭過頭來,露出一張猙獰的鬼臉。 “??!”那村民驚呼一聲,當時就暈了過去。 程小花一路追到村子里,只聽到村子里狗吠叫不息,村民們都感覺到不對勁,覺也不睡了,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家家戶戶的燈也都亮了個七七八八。 孫名揚和山貓也迎了出來,一看到程小花和景殊,孫名揚就問:“怎么回事?村里人怎么都知道鬧鬼了?” 景殊冷笑:“知心jiejie沒當成,反倒把女鬼的戾氣引出,這女鬼火氣上頭沖下來報仇來了?!?/br> 山貓瞇了瞇眼:“小花姐,不行的話,還是讓我一口把她給吞了事!” 程小花說:“想我被萬鬼噬身,你就直管吞!” 村道縱橫交錯,早就看不見女鬼的去向。不過程小花想它既然想報仇,肯定是往方國良家去了。盡管人性是沒有了,卻還記得仇人的住所。 方國良家正在辦白事。 因為警察已排除他殺,定是意外死亡。方家也沒辦法,只好先把喪事辦起來。 小健也是個可憐的孩子,先失了母親,又死了父親,成了徹底的孤兒。 今晚,兩個叔叔說孩子要長身體不能熬太晚,就叫他先去睡著,他們替他守。 可小健哪里睡得著?躺在床上抹了會兒眼淚,就又穿了衣服起來了。剛剛走到靈堂前,兩個叔叔的對話就傳到了他的耳中: “老大死了,帳上還有七十多萬,小健還是個學生哪里用得上?” “就是!我早想蓋個新房了,正好先挪一部分出來給我個蓋房?!?/br> “老三,蓋房能先緩一緩,我兒子這頭在說親,女方是城里人,非要在我們在城里買房才肯結婚。要不等我們這邊事辦完了,你再蓋房?” “城里的房了多貴,等你買完了房,哪還有余錢給我蓋房?老二,你甭想獨占老大的錢!” “難道蓋房子的花費就便宜了?我看是你想獨占吧!” “行行!咱們也甭爭了,一人一半,這總公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