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就蘇錦樓這么個不長眼沒腦子的蠢貨,沒有了香皂配方,哪值得他再費心思結交?繼續留在這里看這礙眼的人,純粹是找不自在,這一次,算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手剛碰到門邊,只聽后面陡然傳來一道聲音,“王老板就這么點耐心,可不是能做大事的人,還真是……讓人失望??!” 王老板瞳孔猛然一凝,回頭一瞧,只見蘇錦樓端坐于原位,舉起茶盞一飲而盡,行事豪邁,英氣逼人,舉手投足間盡顯風華,與先前那個被人耍的團團轉的傻白甜判若兩人。 “王老板,”蘇錦樓歪頭看著門旁明顯神思不屬的人,眼眸中波光流轉,一片瀲滟,“你總言配方于你而言不過可有可無之物,如今看您這惱羞成怒的反應,似是不像你說的那樣輕巧,不肯說實話的人,還想讓人對你推心置腹嗎?” “這才是你的真面目,對嗎?”王老板嗤笑出聲,什么不識貨,什么說話不知重點,通通都是假象,本以為能夠將人玩弄于鼓掌之間,哪知從頭到尾被耍的人都是自己。 “瞧您,說話悶難聽了些!”蘇錦樓以手托腮,這個動作本是不雅,可置于他身上卻顯出幾分慵懶的意味,“什么真面目不真面目的?王老板剛才還是一副知心大哥的樣子,怎么轉眼之間就翻臉不認人了?” 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這雙標可真夠明顯的,他倆半斤八兩,王老板此言無異于和尚罵禿子,也不覺得羞愧! 王老板語塞,他剛才見無利可圖自然不想再和蘇錦樓演戲,所以說他還真沒資格指責蘇錦樓先前的做戲之舉。 “您吶!心思太過活絡,總想不花一絲代價從我這里拿到配方,真當全天下只你一人是個聰明人?要說心思聰慧,那葛修文也是如此,總是欺負我這個老實人,所以他昨天吐血了?!?/br> 蘇錦樓嘆氣,似是為昔日好友默哀,“不知您聽沒聽過一句話,過剛易折慧極必傷,人,還是別太聰明為好,尤其是自作聰明,你說呢?” 蘇錦樓嘴角扯出一絲和善的笑意,好似仍舊是那個不知俗事輕易就能被人掌控的傻白甜,不過看在王老板的眼中無異于觸及洪水猛獸一般避之不及。 錯了,都錯了!他和葛修文兩人都被這蘇錦樓耍了!此人莫不是很久之前就開始布局?以往那副情場浪子的蠢相都是假象,是為了引人上鉤所設的局,而他和葛修文二人不知不覺已身在局中。 以往蘇錦樓跟隨葛修文為其鞍前馬后的場景清晰的浮現在眼前,而今卻又輕言葛修文吐血是其自作聰明的結果,語氣輕漫,不含一絲昔日情誼,真真讓人齒寒,甚至……說不定葛修文吐血就是這蘇錦樓的杰作。 王老板腦洞開的甚大,越是腦補越是心驚,心底的寒意不住的往外冒,額頭青筋暴起,細密的汗珠浸濕了額發,顯得頗為狼狽。 蘇錦樓,“???” 不就說了幾句話嗎?怎么這王老板這么不經嚇?他真是那個重振王家家業,帶領王氏家族更進一步的商場老狐貍嗎? 或許,我可能遇到個假的王老板…… 第20章 價碼 “廢話不多言,我要香皂方子,你直接開個價吧!” 既然雙方撕開臉皮便沒了做戲的必要,王老板索性單刀直入,直接商談。 蘇錦樓擊節贊嘆,“我就喜歡王老板這樣的爽快人?!爆F在這副公事公辦坦直爽快的樣子可比剛才那個虛偽矯造的知心大哥順眼多了。 王老板聞言嘴角直抽,爽快?你這句話真不是故意說來諷刺我的? “我也不多要,”蘇錦樓豎起了一個巴掌,“這么多?如何?” 嗯?五十兩?天上掉餡餅了? 不對!若蘇錦樓真是個蠢貨或許還真能開出這個價碼,而今,先前白折騰了那么久,就他表現出來的性子,絕對不止這個數。 王老板心思輾轉,不斷計算得失,五百兩不是小數,若是以往讓他出這筆錢他肯定會rou痛,不過和香皂配方所帶來的利益相比就顯得無足輕重了,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沒有投資哪來的盈利?這五百兩給了蘇錦樓又何妨? 不過,也不能輕易就被這廝拖著鼻子走,哪有他要多少自己就給多少的道理?生意場上可不是憑著嘴皮子上下一合就能拿到銀錢的,至少得砍價。 就在王老板準備大展身手和蘇錦樓殺價之時,蘇錦樓語不驚人死不休,“五千兩,一個子兒都不能少?!?/br> “蘇錦樓?。?!你是在漫天要價,信口開河!”王老板豁然起身,動作幅度之大連身后的凳子都帶倒了,他仿若未覺,抑或是無心顧及。 “五千兩!蘇錦樓,天還沒黑呢!就想著做夢了?”這廝怎敢開口?五千兩!都相當于近兩年的盈利了,他一張嘴就想把這么大筆銀子摟進懷里,真以為自己是冤大頭吶! 做夢?他就是在做夢啊,若不獅子大開口怎能逼你接受我接下來所提的條件? 蘇錦樓耐心十足,無視王老板的暴怒,還有心情調侃對方,“王老板別急嘛!若急出個好歹來,銀錢倒是小事,人遭了罪可就是大事了,我剛才都說了,做大事者要有耐心,談生意注重的是一個談字,我坐地起價,你也可以就地砍價不是?” 砍價?那你至少也得說個靠譜的價碼出來吧!就你這樣張口五千兩,還說一個子都不能少,這讓人怎么談?你是純粹耍我玩呢!就這,還惡人先告狀說我沒有耐心,這事擱誰那誰都會氣的跳腳。 王老板憋了一肚子氣,心頭莫名起火,想喝杯水降降火氣,端起茶盞時才發現杯里無水,此時也顧不得什么儒雅氣度了,粗魯的拎起茶壺續上水一飲而盡。 “哈哈!”蘇錦樓訕笑,“其實我也可以一文錢不要,將配方贈之于你?!?/br> “哦?贈給我?”王老板緊緊的盯著蘇錦樓,眼中精光閃爍,“先前開價五千兩,現在又說一文錢不要送給我,想來這白送的條件也不一樣吧?” “花了錢的和白送的自然不一樣,王老板是生意人,而且還是個十分聰明的生意人,自然不會做虧本買賣,我這小小伎倆在您面前不過是貽笑大方?!?/br> “別給我灌迷魂湯!說出你的真實目的吧……” “我可以不要銀錢,但王老板以后鋪設的香皂生意我至少要占三成……” “呵!”王老板半是諷刺半是戲虐的說道,“原來這才是你的目的,都說我們生意人精明,我看你這個讀書人心眼子也不少,一錘子買賣哪里比得上長久的利益?”這還不如先前的五千兩銀子呢。 “哦?”蘇錦樓老神自在,不慌不忙,“王老板不同意?” “當然不會同意!”王老板目光如炬,神色堅定,“我若是做香皂的生意,原料成本人工這些都是我出的銀子,為了打開市場讓顧客接受這個新物件,少不了要有人情來往,這又是一筆銀子,我在這邊勞心勞力,而你只憑一道配方就要坐享其成?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蘇錦樓爭鋒相對,絲毫不讓,“哼!可是說一千道一萬,你王老板要想做成香皂生意,最為重要的也是配方這一環,若是沒有配方,你壓根沒法鋪設這項生意,王老板難道舍得放棄這只下蛋的母雞?再說……” 王老板皺眉,“再說什么?” 蘇錦樓舒展了眉眼,“再說,你王老板的背景又不是什么機密之事,只要稍加打聽就能知道,尊夫人有著官家背景,您的岳父雖只是主溥,但足以為你的生意打開方便之門?!?/br> 當初蘇錦樓之所以非要拿葛修文當跳板,以香皂為餌引王老板上鉤,大半就是為了王老板的關系網。 王老板原名王守義,祖籍閩南,家族在太/祖時期遷至涼州,在這小小的棠柳鎮定了居,王守義的爺爺是個很有靈氣的讀書人,但運道不好,赴京趕考之際途中遇到山匪,山匪原只為求財不想傷人性命,但王守義的爺爺性子剛正不愿妥協,最終慘死在山匪刀下。 王守義的父親被寵溺慣了,書倒是看得不少,不過盡是些才子佳人的風流韻事或是各種版本的春宮圖,正經書是一本沒有,親爹在世時還能約束一二,親爹翹了辮子后不過百日就抬進了一房姬妾。 不過盡管后院鶯鶯燕燕妻妾成群,可最終只得王守義這么一個帶把的兒子,他流連花叢喜歡胡來,壽命自然不長,死法也很是丟人,他最終是死在女人肚皮子上的。 徒留王守義年紀輕輕守著這一份家業,說是家業,其實也敗壞的差不離了,親爹不著調西歸而去,娘親又是個軟弱的性子,王守義只能奮起自立,撐起王氏一族的大梁,他自知不是讀書的料子,對于經商反倒有幾分真知灼見,學會了認字書寫后果斷放棄科舉一途,投身到商場之中。 先頭兩年因著年紀輕吃了幾次暗虧,隨著閱歷的增長,讓他吃虧的人越來越少,后來棠柳鎮主溥看中了他,將名下的三女兒許給了王守義。 這三女兒雖是庶女,好歹也是官家之女,配一個商戶綽綽有余,王守義也因此攀上了官家的路子,從此借著這股東風做生意越發得心應手。 所以,要說其他人發愁香皂的銷售門路,蘇錦樓還能信個一二分,而王守義在這里抱怨不易打開銷路問題,他是一分都不會信的,在這棠柳鎮的一畝三分地上,他王老板能發愁東西賣不出去?搞笑呢! 另外,這王守義做生意向來比較講信用,身上雖有生意人的通病,為了利益會耍些手段,但一旦敲定了合作,他就不會食言而肥。 不然若是人品不端做事不講規矩,人人都不愿與他合作,即使有官家背景,他也沒法把生意鋪設開去,正因為這王守義有能力講信用,可堪稱最佳合作人選,蘇錦樓這才想方設法從葛修文手中截胡,撮合彼此之間的合作。 王守義并不意外蘇錦樓知道他的背景,若握有配方的人是自己,他做的只會更多。 “就算我有官家背景,那也是要送禮的,你真以為那些人都是白出力的?”官字兩張口,一口說話,一口要銀,不拿銀子往里面填,就別指望人家會幫你開口。 就算是親岳父,他每年也得孝敬例銀,當初岳父能看重他,不就是因為他會摟銀子嗎?他不傻,不會天真的以為憑著自己的人品氣度令主溥大人折服嫁女,天下往來多為利益,他想借主溥的名,主溥想要他的銀,互相利用這才成就了自己和妻子的姻緣。 蘇錦樓當然知道要送禮,求人辦事怎么可能不給好處?可你王守義至少能把禮送的出去,要是沒有確切關系,一般人還真找不到門路送禮,更有甚者,收了禮不辦事的大有人在。 而王守義因為其岳父的關系,只要不是惡性報復,收禮的人大多都會信守諾言,再說,只是說一兩句話為香皂做宣傳而已,又不是讓人做不法之事,張張嘴的小事壓根花不了多少銀子。 “王老板,我說過,我可以出價,你也可以砍價,您貴人事忙,這樣吧!我也不耽誤您的時間了,你心里的價碼是多少?” 王守義怒目,就這還說不耽誤我時間?敢情先前的那個步步為營,將自己打的措手不及的人不是你啊。 “我出價一千兩,你將配方賣予我,并且不得賣予他人?!?/br> “王老板,你這就不實誠了?!碧K錦樓直言反駁,“若你只出銀子,那就按先前的五千兩來辦,若你愿意帶我喝口湯,我自會退讓一步,只占生意的兩成,如何?” “而且,若是我占了份額,生意自然有我的一份,這配方只有你我知曉,我更不可能將配方泄露出去,您認為呢?” 王守義有些意動,其實只要做成了這筆生意賺錢是肯定的,只不過賺多賺少的問題,如今他要做的就是盡量減少投資成本以謀更大的利益。 “一成,我最多給你一成!你要明白,除了方子,其他的一切事物都是由我負責,一成已經很多了?!?/br> 蘇錦樓私下里定的價碼就在一成左右,但他怎么也不可能就此輕易答應,殺價砍價的道理誰都懂,誰不想多為自己爭奪點好處? 最終你來我往之下,又經過了小半個時辰的交鋒,王守義以一成份額外加八百兩銀子的價錢從蘇錦樓手中拿下了配方。 向翠茗樓伙計要了紙筆,寫下一式兩份的契書,雖然過程曲折了點,但雙方對于此次相談的結果都很滿意,彼此之間因著共同的利益,聯系反而越發緊密。 “王老板,錦樓以茶代酒恭祝王老板生意興隆,財源廣進!” “錦樓賢弟,也祝你學業有成,前程似錦!” 二人相視而笑,舉杯同飲。 第21章 天降橫禍 蘇錦樓的日子過得是如魚得水,有了錢吃香的喝辣的,大家小巷酒樓茶館,凡是美食通通來者不拒,沒過半個月就胖了三斤,不過他本來就瘦,胖了反而越發好看,再加上日日不輟的鍛煉,整個人顯得容光煥發,神采飛揚。 品嘗美食之余,又尋思著該怎么把一部分銀子拿回老蘇家,先前蘇家在蘇三身上花的銀錢不知凡幾,這個他可以不管,但自他在老蘇家安居下來,蘇家一家人對他照顧有加,劉氏嘴上嫌棄,實則最是舍不得他,銀錢也給的充足,盡管這是因為他們把自己當成了蘇三,但實打實得到好處的卻是自己。 若他在鎮上吃香的喝辣的,讓老蘇家男女老少天天吃雜糧野菜,這怎么也說不過去,再者說,他以后是要和老蘇家的人朝夕相處的,就算是住旅社,至少也得付賬吧。 可是,該怎么把錢拿出來呢?這個總不能說是做夢得來的或是路上撿來的吧,他要真這么說了,估計老蘇家人八成會以為這是不義之財,不然這人來人往的大街,這么大筆銀子人家都眼瞎沒看見,偏就你眼神利索得了這筆銀子?騙三歲小孩呢! 蘇錦樓在這思考拿出銀子的辦法,蘇家卻是愁云慘淡,究其原因,蘇家的當家人蘇順安倒下了。 因天氣干燥雨水稀少,與河西村毗鄰的上溪村發生了斷流,上溪村位于河西村的上端,地勢較高,有一條河流自上溪村而過經過河西村蜿蜒直下,而這條沒有名字的河流正是兩村取水用水的地方。 如今已至冬季,無需灌溉農田,但河水斷流平日里的衣物漿洗灑掃用水就成了難題,總不能日日取井水使用吧,那井水是拿來飲用的,十分彌足珍貴,冬季井水遠不如夏天充足,本來就少,若家家拿來洗漱灑掃漿洗衣物,恐怕最后連喝的水都不夠了。 怎么辦?上溪村的里正嚴成庵為此整日里愁眉苦臉,胡子都揪掉了兩把,日思夜想難以入眠,還是妻子葛氏給他出了主意。 “河西村與我們村相鄰之地有一條支流,是從云中村那邊流過來的,我今天去看了,溪水潺潺,水量頗為豐富,不如你讓村民去那邊取水使用?” “可是……那條支流當初分給了河西村,若是我擅自讓村民去取水……恐多有不妥!” “這有什么?當初若不是蘇行之私下里走了官家的路子,這條支流又怎會被分給河西村?如今我們這邊河水斷流村民無水可用,他蘇行之就算再強勢,萬沒有阻攔的道理?!?/br> 嚴成庵被葛氏說服了,“你說的有理!”遂去河西村找到了蘇行之商議去支流汲水一事,蘇行之果真沒有反對。 直到半個月后,相安無事的兩村人因著一件小事徹底鬧掰了。 上溪村村民在支流取水,有時候天氣回暖,孩童們會跟著大人來此處玩耍,而這里以前一向都是河西村里孩子們的樂園,小孩子扎堆,熱鬧多矛盾也多了。 二蛋大名周禮,是周榮的大兒子,也是周家孫輩中的第一個男丁,周家和蘇家交好,蘇環與周禮又是同齡,兩人自然來往甚密,感情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蘇環的親娘出自上溪村嚴家,后拋下蘇三和剛滿一歲的稚子私奔出逃,后嚴家不講道理過于護短“逼”著蘇三寫下和離書,自此蘇嚴兩家從姻親變成了仇家。 那嚴家也算是心狠,再怎么說蘇環身體中有一半嚴家血脈,嚴家是蘇環嫡親的外祖家,但自嚴氏出逃后,那嚴家竟無一人看望過蘇環,更別提給蘇環做些衣服鞋襪之類的物件。 嚴家孫輩有一小兒名叫嚴沛,比蘇環大了兩歲,按血緣關系來算應該是蘇環的表哥,嚴家陽氣太旺,別人家稀罕的男孩子在嚴家反倒不受重視,唯一的一個女娃嚴氏自小深受家人的愛寵,長大后也是嚴家的掌中寶。 嚴家護短,嚴氏的幾個哥哥尤為寵愛meimei,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都緊著嚴氏,即使成親以后這個習慣都沒有更改,這就使得嚴家媳婦甚是憋屈。 你說你一個做人丈夫的不緊著自己的妻子,反倒天天去小姑子那邊獻殷勤,這算怎么回事?就算我是外姓人,可膝下的孩子總歸是你嚴家子孫,你不寵著孩子,反倒去疼已經長大成人的meimei,這是哪家的道理? 后又出了嚴氏私奔一事,私奔可不是小事,要是放在前朝,是得浸豬籠的,可就算是現在這也不是多光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