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你是怎么想的?得和我說清楚?!蔽氖峡粗€坐如松的女兒,心里有些發虛。 臨來時,她們已經在農莊說好了,進了風府后,文氏一切都得聽女兒的,不許自己拿主意。她自己是什么樣的人,心里很清楚?,F在女兒即能干又能拿主意,巴不得躲清閑。 可她到底敵不過郭老夫人,冒然答應了去見長公主,心里正七上八下的。一聽到風重華讓她裝病,就立刻病倒了。 風重華將一碗養身湯端到了文氏面前,而后才笑著道:“這么大的雨,娘親只管先病著,凡事不要多想?!?/br> 瓊珠到現在都沒有回來,想必正在與舅舅辦事情。也不知道外公當初是怎么教孩子的,把長子養成了穩重成熟的性格,卻把女兒教的天真爛漫。 “逢人且說三分話,未可全拋一片心?!憋L重華微笑著,將文氏喝完的藥碗端了過來,“娘若是覺得無事,不妨抄寫些經書求個心安?!蔽氖暇褪切匀?,又太好哄,這才被風家拿捏得死死的。 聞聽此言,文氏睨了一眼風重華:“瞧你說的這是什么話?” 風重華不接這句,只穩穩地坐在繡凳上,唇角噙著笑意,如畫中的仕女一般。 許嬤嬤悄悄打量風重華,見她眉如翠羽,肌如白雪,眼波流轉時顧盼生輝,不由得暗自點頭。大娘子雖是立不起來,可二姑娘卻是好樣的,到底沒有被郭老夫人那三句好話給哄了去。 正思忖間,卻聽到外頭有說話的聲音傳來。 “什么人?在外面吵吵鬧鬧的,不知道大娘子還病著嗎?”許嬤嬤面色一沉,就掀簾走了出去。 不大一會,許嬤嬤又鐵青著臉走了回來:“瑞香院派了許昆家的過來傳話,說是二娘子的jiejie近日就要進京了?!彼f著,抬眼看了看風重華,“瑞香院說二娘子現在病著,想請咱們幫著cao持一下?!?/br> 風重華抿嘴直笑:“嬤嬤是怎么回話?” 這個鄭白錦還真把自己當成了一府主母,居然指派起文氏來?她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身份,說是平妻,若真論起來,不過就是個貴妾罷了。 “奴婢自然是實話實說!”許嬤嬤眼中露出譏諷之色,“大娘子病得人事不省,連吃了好幾副藥都不見好轉,整個落梅院都急得團團轉。病成這樣,只怕連去長公主府都要耽擱了?!痹S嬤嬤的話說得極慢,可一字一句都敲在點子上。 聽了許嬤嬤的話,坐在繡凳上的風重華,不由莞爾。 覺得這個許嬤嬤真是個妙人。 鄭白錦的娘家是靖安候,也是從龍之臣。鄭白錦哥哥鄭孝軌襲了靖安候,jiejie嫁給了隆平侯嫡次子李浚。這李浚也算得上一個有出息的,因為是嫡次子不能襲承家業,自己考了個功名,謀了個從六品的同知,領著鄭銘琴去往杭州富陽任職去了,這一走就是十幾年,好不容易今年才任滿。 前一世,鄭銘琴也是這個時候回京的。風重華還記得,他們回京時正恰逢一場暴雨。鄭白錦站在垂花門迎接她jiejie時得了風寒,生生地流掉了腹中才兩個月的胎兒。鄭白錦落了胎,郭老夫人的壽辰無人cao持。最后沒辦法,只能交到小郭氏手上。 郭老夫人雖喜愛小郭氏,可她畢竟是寡居,像壽辰這種大喜的事情實在不宜由小郭主持。后來,壽辰中出了幾個狀況,郭老夫人就怪罪到鄭白錦頭上,覺得正是因為她的落胎才導致壽宴辦得不成功。 鄭白錦氣得渾身發抖,很是病了一大場,從那以后再也沒生下一男半女。 而那場壽辰,也是風慎與京陽伯達成協議的時候。 瑞香院里鄭白錦臉上火辣辣的,她不過是想著文氏馬上就要去見長公主了,如果由文氏安排迎接她jiejie鄭銘琴,也許能讓文氏與鄭銘琴親近起來。她甚至想著,說不定能安排著文氏領著鄭銘琴一同去見長公主。 可沒想到,文氏那邊卻干凈利落的拒絕了。這可是破天荒的第一次,鄭白錦只覺得胸口堵著慌。 許昆家的就勸她:“二娘子,現在不是生氣的時候,還指望著那邊去求長公主呢……” 聽了這話,鄭白錦只能強壓下這口氣。 等到風慎從外面回來后,她不免就提起了此事。 “你jiejie回來關我甚事?她自有娘家去回,來我府上做什么?”風慎拿眼斜了斜鄭白錦,冷冷地道:“說起來我這次褫官思過,不見舅兄替我說幾句好話?往常吃酒行樂時哪次少得了他?怎么我有難,你家卻無一人出頭?” 聽他這么說,鄭白錦臉色遽變。 第12章要人 鄭白錦聽他這么說,胸口濁氣翻涌。她一個清清白白的候府大小姐,屈尊給人做了平妻已是夠沒面子了。這些年來,她為風府付出的還少嗎?若不是她,風府能有這偌大的家業?能養得起那后院的妾室嗎? 一想到后院就想到文氏,她就恨得癢癢地,恨不能在文氏臉上撓幾下。 鄭白錦深吸了口氣,臉上露出幾分真切的笑容:“瞧老爺說的這是什么話?我哥哥與我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親兄妹,前幾日哥哥還來尋我,說這次你被褫官,他也是在到處找人說情呢?!闭f到這里,她特意拉長了尾腔,“只是為妻倒也疑惑了,這場風寒為妻已好得差不了,怎么這文氏還臥在床上起不來?莫不是她因為上次因病去農莊的緣故而不想替老爺盡心?”鄭白錦笑盈盈地望著風慎。 “胡扯什么?”風慎臉色突然泛紅起來,用力拍了拍桌面,“老爺我就問了一句,你卻在這里有無數句等著我,到底這府里是你當家還是我做主?” 鄭白錦被罵,不僅沒有生氣,臉上的笑意還更加深了,她撫了撫風慎因為憤怒而不停起伏的胸膛,笑著道:“瞧老爺這說的是什么話?咱們府里自然是老爺當家。為妻不過是一時心急,這才把話說得重了些?!彼@么一說,風慎的臉色慢慢緩了下來。 風慎瞧了她一眼,將袖子從她手中抽了出來,“這幾別惹文氏,過些日子我有大用……她要病就病,不管是真病假病,你給我好好守著瑞香院?!?/br> 鄭白錦臉上雖還帶著笑,可眼中的神色卻是冷下去了:“老爺教訓得極是?!?/br> 風慎拿指尖揉了揉額頭,臉色緩和了下來。 鄭白錦緊攫住手中的帕子,銀牙緊咬。她命不好,嫁了這么一個蠢物。那些和他同時進禮部的同僚早就跳到工部戶部,要不然就到地方升官發財去了,偏偏只有他十來年了也沒有挪挪窩。 臉上帶著笑,攏在袖口中的手卻幾乎將帕子揉爛:“老爺您看,這次我jiejie回來……”話還未說完,風慎便揮手打斷。 “難道我還會攔著不成?”風慎惡狠狠地瞪了鄭白錦一眼,又似是想起什么,言語間也軟了下來,“也罷,你取五百兩修繕一下院子?!?/br> 鄭白錦聽了這話,長吁口氣,可風慎下一句話卻把她氣得半死。 “你給我準備兩千兩,我有急用?!?/br> …… 一覺醒來,窗外的雨漸漸地小了。 今年天氣格外地冷,才立秋不到半月,秋意已漸濃。風重華擁著被,手里把玩著幔帳上垂得長長的穗子,一頭濃密黑發披散于枕被上,黑漆般的點眸凝視著窗外,冷冽如霜。 文氏已病了好幾日,再不好轉只怕不好交待了,郭老夫人已令范嬤嬤過來瞧了好幾次。話里話外雖都是關心文氏的話,可是風重華卻知道這在催促文氏盡快去求見長公主。 外頭的天還沒有亮,院中的芭蕉樹被雨敲打著發出沙沙的聲響。 風重華翻了個身,在屋里值夜的弄影爬了起來,將細葛帳子自兩邊拉開,勾在纏枝鐵鉤上。 “姑娘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