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祖……祖母……”見到一向疼愛她的祖母不說話,風明薇不由得先怯了,期期艾艾地垂下了頭。聲音細聲細氣地,像一只剛剛滿月的貍貓。 “來人呢!將綠蘿與紅裳杖責五十,以敬效尤?!惫戏蛉说穆曇衾淠绫?。 風明薇愣住了。 第6章教訓 郭老夫人的臉色陰沉得可怕,方才為了顯示對文氏的器重,她特意留下文氏??蓻]想到還未說上兩句,就聽到外面吵鬧起來。孩子間的吵架她不會在意,她在意的是那句‘賤種’。 可是,再出來時已經晚了。 思及此,她的目光在風明薇的幾個丫鬟和婆子身上巡視。這么多人,居然連一個阻止的都沒有。 怎不叫她生氣? “主子行為不妥,做下人的也不知勸阻。這樣的人,我安陸伯府養來何用?”郭老夫人緩緩開口,目光盯著綠蘿等人。 綠蘿與紅裳此時已面無人色,倆人將額頭抵在地上,身子卻癱倒在地。 風明薇的臉漸漸白了,可是郭老夫人下句話,卻嚇得她牙齒撞得‘咯咯’響。 “你jiejie教你道理,你應該感激才是,居然敢出手打她?難道你母親就是這樣教你以小犯大的?今日處置綠蘿與紅裳,你也在旁盯著,少一杖都不行。待處置完這倆人后,你把《女誡》抄上二十遍,何時抄完何時再出院門。至于你母親,這些日子就不要向我請安了,陪著你好好在院子里呆著吧?!?/br> 郭老夫人說完這些話后看也不看風明薇,眸光掃過全院,眼刀如風。那些被她掃過的丫鬟婆子,個個垂下頭去,渾身顫抖。 “今日的事,誰敢傳出去半句,便如重華所言。打死打殘一律不論,若是打不死的便遠遠地發賣?!?/br> 聞聽此言,下人們急忙應了。 “祖母!孫女錯了?!憋L明薇唇色蒼白,神色慌張,可憐兮兮地看著郭老夫人。 若是以往,郭老夫人的心早就軟了,這次卻是理都沒有理她,只和文氏說話:“小孩子家家的沒半點定力,定是不知從哪里聽到的胡言亂語。你是什么人,我還不知道嗎?”說到這里,郭老夫人笑執文氏之手,眼底卻閃過一絲陰沉,“莫擔心,此番我處置了瑞香院。以后就不會再有人傳閑話,且寬心為上?!?/br> 風重華柳眉微凝,郭老夫人沒有用謠言,而是用了傳閑話。這么說來,風明薇所說的這些事情皆是真的? 她隱隱約約想起,前一世確實也曾有這樣的閑話傳出,只是這些閑話不過在府里傳了半日就被壓了下來,現在想來,多半是郭老夫人出了手。 自己的身世,果真不那么簡單! 文氏唇色偏白了幾分,干巴巴地道:“兒媳多謝母親疼愛?!?/br> “一家人,提什么謝?”郭老夫人就淡淡地笑,輕拍她的手背:“只是,慎兒的事你還得多上些心?!倍?,她又加重了語氣,“到底是一家人嘛!” 文氏的身子就抖了抖,無力地垂下頭去。 說了這些,郭老夫人才將目光轉到風重華身上,她想了想,道:“你們剛剛回來,想必這會也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吧。今日的事,莫放在心上,不過是小孩子的玩笑話,既然今也教訓過你meimei了,以后這話再也莫提了?!闭f了這句話,郭老夫人也不等風重華回答,吩咐范嬤嬤送客。 范嬤嬤就恭謹地走了過來,領著她們往三瑞堂外走去。 那邊,有婆子用破布堵住了綠蘿和紅裳之口,將她們往院子正中拉。 風重華挽了文氏的手,剛剛踏出了三瑞堂的大門,只聽得一陣凄厲至極的叫聲傳出。 樹影婆娑,風塵漫卷,將慘叫聲牢牢固定在三瑞堂之內,離得遠些就再也聽不到。只余下院門前幾株槐樹,在風中發出沙沙之聲,混雜著秋蟬的鳴叫。 文氏仿佛是冷了,身子輕輕發起抖來,緊緊抓著許嬤嬤的手死死不松開。風重華看了看她,向身后跟著的弄影做了個手勢,弄影點了點頭。等過一會,尋了個機會就消失在樹叢后。 一行人沿著抄手游廊一直向西,穿過幾重廂房和長廊,就到了落梅院。到了院外,范嬤嬤就止步回轉,只留下她們母女一行人。風重華就與許嬤嬤交換了一下眼神,許嬤嬤會意,服侍文氏往上房走去。 余下的人就簇擁著風重華走向暖閣,這里平時是文氏管理家務的地方。見到二姑娘走向暖閣,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們不由交頭接耳起來。 安陸伯府雖是分成兩個院落,可是府宅并不大。三瑞堂發生的事情,迅速傳遍了全府。鄭白錦此時已跪在老夫人面前,可是老夫人依舊下令打死了風明薇的兩個大丫鬟。 綠蘿和紅裳被拖出去時,臀股被打得稀爛,鮮血流了一地,肯定活不成了。 而往日趾高氣昂的三姑娘,早已嚇得暈倒,下裙濕透。 瓊珠取了干凈的白布將椅子仔細擦拭了一遍,而后擰了帕子遞到她的面前:“姑娘,這也太怠慢了吧?居然連收拾都沒收拾?這滿院的塵土和落葉,也不知多久無人打掃了?!彼肿屑毜爻蛄艘谎埏L重華的耳朵,不由面帶憂愁,“這么長的一道口子,也不知會不會破相?!?/br> 風重華搖了搖頭,她的肌膚天生細膩,愈合能力又好,遇到外傷很少能留下傷痕的。前一世,風慎如此虐待她,將她打得體無完膚。幾年后,就淡得沒有了紅印。到葉憲娶她時,身上只剩下密密麻麻的白色鞭痕。 “瓊珠姑姑,把人都叫進來吧!”風重華就著可兒的手吃了一口茶,懶懶地倚在黑檀木圈椅中。 前一世,回到落梅院時也是這般的情景。院子里荒草叢生,雜物遍地,甚至就連她們母女的私有之物也被人給翻了個遍。文氏不想惹麻煩,就悄悄地忍了下去。這一忍,讓那些下人們更看清了她的軟弱可欺,從那以后陽奉陰違成了慣例。到冬天時,他們院子里甚至連生個火都困難起來。 而這一世,她在農莊時就展露了管理才能,輕輕松松地就將權利給要了過來。后來許嬤嬤與瓊珠憫月等人被文謙送到農莊后,就唯她命是從。 不過半刻鐘,瓊珠便掀簾回來,身后跟著一群丫鬟婆子。走在最前面的是個容長臉,臉上長滿麻子。她姓王,丈夫是鄭白錦一個商鋪中的二掌柜。因鄭白錦許了大掌柜的職位,這個王mama就拼了命的作賤文氏。一個大字不識農婦出身的婆子能有什么作賤的辦法,無非是指桑罵槐,污言穢語。 這樣的粗鄙婦人,也虧得文氏能忍得下來。 將這幾人挨個看了一遍,風重華沖著瓊珠頜了下首,接著便瞇上了眼。今天先是天不亮就入城,而后在郭老夫人那里看了一場好戲,緊接著又和風明薇吵了一架,若說不累是假的。 她不出聲,瓊珠等人自然也不出聲。幾人垂手站在風重華兩旁,像一堵無形的墻將她隱隱保護在其中。她們不急,可是站在下面的丫鬟婆子們卻急了起來,又開始交頭接耳起來。 不一會,王mama就站了出來:“我給姑娘倒碗茶?!彼懊媸莻€圓桌,上面放著風重華剛剛吃剩下的半碗茶。 她笑著,將手伸了過去。還沒等她碰到桌子,瓊珠就閃到她的面前,重重地抽了她一巴掌。 “姑娘面前安敢放肆!”瓊珠姓榮,今年三十歲不到,祖父山賊出身,后來遇到了文謙時任縣令的祖父,被招安后就一直留在文府。瓊珠自小跟著祖父學了幾手拳腳,身手很是矯健。 瓊珠并不是奴籍,她與她父兄一樣,都是良民。她本已嫁給順天府書吏江寧為妻,這次聽到文氏在婆家受人欺凌,自告奮勇前來。文謙與周太太怕瓊珠受委屈,囑咐風重華喚她為姑姑。 “小賤蹄子,你敢打我?信不信我撕了你?!蓖鮩ama撫著紅腫的臉,怒目而視。 只聽得‘啪’的一聲,瓊珠又將巴掌甩到王mama另半邊臉上:“姑娘還未出聲,你個老貨居然先開了口,我打得就是你的不敬!”而后,她伸出腿輕輕一挑,便將王mama踹得跪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