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母親……”風慎望著郭老夫人憤怒的臉,求饒般地喚了一聲母親。 郭老夫人冷冷地望著他,嚇得他不敢再出聲了。 躲在郭老夫人懷里的風重華卻看向了小郭氏,如果說誰再了解郭老夫人,那就非小郭氏莫屬。大凡郭老夫人發脾氣,只要小郭氏過來勸幾句就會沒事。 果不其然,小郭氏拉了拉郭老夫人臂上滑落的披帛,溫聲道:“二弟做錯事,母親教訓他是應該的,只是要小心氣大傷肝?!彼贿厔?,一邊替郭老夫人倒了盞香茶,用手背試了試溫度,“先吃盞茶消消火,二弟早晚就在母親跟前,想什么時間教訓就什么時間?!?/br> 而后,她沖風慎使了個眼色,風慎福至心靈,忙站起來自她手中接過了茶,奉到郭老夫人面前。 “誰稀罕吃你的茶?!惫戏蛉穗m是這樣說著,卻到底將茶端到手中。 鄭白錦如釋重負,磕了個頭后就站了起來,沖著身后的風明薇使了個眼色。 風明薇便笑著跑了上去,拿起一把扇子:“祖母,祖母,您慢點吃茶,我替您打扇子?!闭f著話,她似模似樣地搖起扇子來。 郭老夫人臉上的笑意就一下子都涌了出來:“乖孩子,祖母不熱?!?/br> “仔細點別打著茶杯,再把你自己給燙著?!编嵃族\趁機走向前,從風明薇手中接過扇子,一下一下地替郭老夫人扇起風來。 郭老夫人似笑非笑地瞧了她一眼。 郭老夫人一笑,屋里氣氛頓時活躍起來,再加上小郭氏時不時插科打渾說上幾句,鄭白錦又樂意上去湊趣,不過一會的工夫,就顯得其樂融融的,好像剛剛什么事情也沒有發生。 見到母親終于開心起來,風慎長吁口氣,將心放回了肚中。端起手邊的香茶嗅了嗅,發覺并不是今年的新茶,不由失了興趣。 “既然你回來了,明兒就尋個機會去趟長公主府?!憋L慎擺弄著手里的碗蓋,看也不看文氏,“我的差事還得長公主出出力?!?/br> 風重華聽了這話,幾乎要冷笑出聲,藏在袖里的雙手緊緊攫在一起。 長公主府能是隨意進的?你一個被奪職罷官閉門思過的罪官有何德何能去踏長公主府的大門?只怕到不了府門就會被人打得滿頭是包。 明明是他將文氏逐出的府,可是轉過頭卻能讓文氏為他去求長公主。這般的無恥無羞,狂妄自大,只怕放眼塵世也找不出幾個。 什么叫長公主也該出出力了,莫非他真以為自己能隨意差遣長公主? 風重華不動聲色的往文氏身邊靠了靠,扯了扯文氏的衣袖?;貋碇?,她就已將前世所發生的事情全部細細地想了一遍,也和許嬤嬤商量過計策。文氏雖軟弱,對長公主卻絕對忠誠。當她聽到許嬤嬤說出‘若是長公主聽了她的話去向圣上求情,會令圣上猜忌長公主干涉朝政’的話后,就打定了不發一言的決心。 她雖無能,卻不能讓長公主因為她的緣故受到永安帝的斥責。 前一世,文氏去見了長公主,長公主卻在弄明白來意后就把文氏請了出去。風慎起復無望,就打起了風重華的主意。想要通過與京陽伯聯姻的方式,讓京陽伯在永安帝面前說好話。只可惜,最終卻被文氏以觸柱自盡的方式給破解了。 自那以后,風慎就徹底失去了起復的機會,他便恨死了文氏。那時文氏已死了,他就將仇全撒到風重華身上。風重華往百花井巷送了幾次信,可那時她舅舅文謙不知卷入了什么事情罷官在家,來接了幾次都沒能力接走。又過了幾年,舅舅入了天牢,直到新帝登基才重現天日。 “怎么不說話?是不是不想幫?”見到文氏沒有回應,風慎不耐煩地抬起頭。 “瞧二老爺說的,jiejie怎么會不想幫?”鄭白錦裝模做樣的瞪了風慎一眼,將話頭接了過來,“長公主一向待jiejie親厚?jiejie去求長公主定是水到渠成!現在二老爺賦閑在家jiejie嘴上不說,心里定也是心疼的是吧。jiejie你說我說的對不對?”鄭白錦臉上雖然帶著笑,眼中的神情卻是冰冷,甚至還帶著怨恨。 如果不是有長公主這層關系,能讓文氏逍遙到今?一個前朝的才人,能活下來就已經邀天之慶了,居然還能風風光光地嫁了人?而她這個正兒八經的靖安候嫡次女,卻只能委委屈屈地做了別人的平妻。 憑什么文氏一嫁到安陸伯府就得到公婆的喜愛?而她嫁來后努力了好幾年,婆婆才勉強給她一個笑臉。憑什么文氏生的女兒公公愛愈生命,就連府里的嫡長孫風紹元都要靠后? 幸好公公死的早!鄭白錦不無惡毒地想。 文氏無法回答,只得拿眼去看郭老夫人。郭老夫人好像是困了,將頭垂在了玫瑰椅的靠背上,微微闔著眼。她身后的小郭氏垂著眼瞼,像根木頭似的。 屋里寂靜的可怕,只有風慎把玩瓷器的聲響。 第5章辱罵 “我不過侍候了長公主幾年,縱是有情份,那也是早年間的事了?!蔽氖限植贿^,終是開了口,“更何況后宮外戚不得干政,縱是說了只怕也是于事無補?!?/br> 言下之意,她人微言輕,長公主未必會聽進她的話。 風慎要的就是這句,不由喜上眉梢:“都是一家人,還用得見外?想當年父親還曾救過長公主一命呢!你嫁到安陸伯府……” “老爺請慎言?!币姷斤L慎戲言長公主,文氏不由得柳眉倒豎。 風慎臉色遽變,文氏在他面前從來沒有高聲過,尤其還是當著這么多人的面。他一向在文氏面前逞強慣了,這會不由得大怒,抓起茶杯就要往文氏身上擲去:“你這賤婦,要不是因為你,我能會被御史們攻詰?圣上能會罷了我的官?不過是讓你去求求長公主,哪就這許多話等著?” 原本閉眼假寐的郭老夫人猛地睜開眼:“混帳東西!想死的話,只管扔?!惫戏蛉四樕F青,冷冷盯著風慎。 在她的眼神下,風慎登時清醒了。手里的茶杯無聲無息地滾落在腳邊,摔得支離破碎。 郭老夫人重重地哼了聲,轉首與文氏說話:“老二今日被褫官思過,與你并無半點干系,你切莫聽他胡言亂語氣壞了自己……”她又狠狠瞪了眼風慎,“好好的一個男兒郎,不思報效國家盡忠朝廷,盡想著在后宅逞威風?你縱是將錯全推到你媳婦身上又怎樣?圣上可會憐憫你復了你的官?” 聽了她的話,風重華不由冷笑。每次風慎與文氏起了爭執,郭老夫人總會責罵風慎。叫不知情的人看到了還以為她與文氏婆媳情深,善待媳婦。然而風慎卻是一個吃軟不吃硬的,郭老夫人越是這樣當眾罵他,私底下他就越煩文氏。 罵完了風慎,郭老夫人又敲打鄭白錦:“你一直性格綿厚,怎么這幾年過去了,卻越來越暴躁了?文氏軟弱滿府皆知,你與白錦又何苦逼她?” 鄭白錦的臉登時就綠了,她不敢頂撞郭老夫人,只能拿眼使勁的剜文氏。 郭老夫人輕輕嘆了口氣,終于轉到了正題,“按理說,這祭天出了差錯就是殺人也不為過,圣上只是令老二閉門思過已是邀天大恩了??衫隙降资俏业挠H骨rou,我眼看著他這樣,我這心里……”郭老夫人說著說著就掉下了幾滴眼淚。 她這一哭,屋里的人也站不住了,齊唰唰地跪了一地。 “娘!”文氏性格軟,最是見不得人哭。此時見到郭老夫人一哭,心中頓時想起婆婆平時待她的好處來。不由得就忘了許嬤嬤在耳邊說過的話,“媳婦改明就遞帖子求見長公主?!?/br> 風重華搖了搖頭,她早就知道文氏是什么樣的人。無論來時與她說的多好,只要被人一哄,就會失了方寸。 有個這樣的娘,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還好,她還有后手。 見到文氏終于吐了口,郭老夫人自然而然地就收了淚,親手將文氏扶了起來,又拍了拍文氏膝蓋上并不存在的灰塵。 “你們都先回去吧,我與阿若多日未見,留她說會子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