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
第60章 豆苗兒懵坐在花轎內,離去前的最后一瞥是銅鏡里自己色彩鮮明的臉。 紅的紅,白的白,像壽桃兒似的。果然新娘子都這般,她最終沒能逃出如出一轍的命運。 三條街的距離不遠,嗩吶鼓吹,須臾便抵達首輔府邸。 所有步驟按章辦事,照著傳統習俗來。 豆苗兒與陸宴初拜堂前,圣旨到,如陸宴初所說,都是賞賜??梢娛ド想m有些脾性,但心底還是把陸宴初尊為先生,不然沒必要賞賜的如此盛重。 在賓客們結舌歆羨的竊竊私語聲中,吉時已到,預備拜堂。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拜的是牌位。 她與陸宴初在這世上除了福寶,都有別的血緣至親,奈何血緣這東西,并不代表真的就是親人了。說來他們二人同病相憐,在親情上的福分都很淺薄。許是因為前陣子那事兒傳的沸沸揚揚,對于陸宴初絕口不提邀請陸文晟的事情,朝中同僚與百姓們倒并未討伐他不孝。 夫妻對拜后,便送入洞房。 陸宴初為人嚴謹,身居高位,無人敢當面搗亂起哄。 兩人安安靜靜進寢房,一路順利。 喜娘不敢多呆,做完了手頭上的事,把秤桿交給陸宴初,急急退了出去。 一陣腳步聲遠去,豆苗兒不知屋內還站了多少人,抬手試探地碰了碰紅蓋頭。 “別?!蔽龅某訔U輕輕觸碰她手,頭頂旋即落下一道含笑的嗓音,“你急什么?我還沒做好準備?!?/br> 豆苗兒臉頰發燙,小聲道:“我沒急,就是看著紅通通的?!庇趾眯?,“你做什么準備?左右不就將蓋頭挑起來就完事了?” 半晌沒有回應,豆苗兒眨了眨眼,遲疑地喚:“陸宴初?” 驀地,視線一片通闊,蓋在頭上的喜帕被他輕輕挑走。 彼此目光猝不及防地交織在半空,豆苗兒怔怔望著他,突然有些出神。 他顏色從來就好,不過尋常愛穿素凈的衣裳,今日一身鮮紅的新郎喜服,她竟有些陌生。 總覺得時光對他格外優待,他站在這里,與她記憶里的面孔并無任何不同。 只是眉眼之間沉淀著穩重,但又不改當初的溫潤清雋。 倒是她—— 豆苗兒猛地回神,伸手捂住臉,起身要去洗漱。 陸宴初攔住她腰:“逃什么?” “誰逃了?”豆苗兒從指縫罅隙盯著他反駁道。 “那是害羞?” “也不是?!倍姑鐑弘y堪地拿下手,把揪成一團的臉給他看,眼神瞅著鞋尖,扭捏道,“你今日這般好看,可我卻變成這樣子,多難為情??!” “你變成什么樣?”俯首近距離盯著她瞧,陸宴初挑眉,“不是挺好看嗎?” 面色復雜,豆苗兒不可置信地掀起眼皮:“我這真的好看?粉刷得和白墻似的,還有這胭脂,太紅了?!?/br> 陸宴初輕笑出聲:“是真好看?!币娝桓闭ι嗟纳袂?,陸宴初攏袖咳嗽,“大概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我瞧你什么樣都挺好?!?/br> 氣氛靜了一瞬。 兩人都不擅煽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接不上話。 豆苗兒心底是甜的,她抿唇偷瞄他:“那我不洗漱了?” “這……”陸宴初額頭抵著她額頭,眼睛望著她眼睛,嗓子里含著啞啞的笑,“還是洗洗吧,我想親你?!?/br> “可我有點累,不想動了?!焙鷣y找理由,總好過她專程去洗臉索吻強吧? 一眼看穿,陸宴初突然彎腰抱起她,笑道:“那我抱你去洗漱,全程不勞夫人親自動手,這下是不是……” “娘,娘?!?/br> 與此同時,熟悉的呼喚伴著窗戶從外拉開,吱呀一聲,兩顆腦袋瞬間冒了出來。 福寶與沈學成并肩擠在一塊兒,有些震驚地望著里面的畫面。 “你娘有些累,渾身沒有力氣,爹抱她去洗漱?!狈€住懷里欲掙扎的人,陸宴初朝偷窺的兩個孩子一本正經道。 “原來如此?!备毶驅W成對視一眼,恍然大悟。 “管家那里有一批新進的爆竹煙花,都是福寶你從前沒見過的,你帶學成哥哥一起過去找管家,隨意玩兒,記得注意安全知道嗎?” “真的嗎?”沈學成頓時興奮起來,雙眼放光地拉著福寶轉頭就走,一路夸,“你爹真好,哎呀福寶,好羨慕你啊,我爹只會一天到晚讓我念書學武,我也想要個對我那么好的爹,你太幸福了!” 福寶很得意,搗蒜點頭:“是呀我爹對我可好了,福寶最喜歡煙花了,等以后我們一起念書,學成哥哥你就知道我爹有多好了……” 等他們聲音遠去,豆苗兒攥住陸宴初衣襟,一臉無語地望著他:“首輔大人,你連你兒子都忍心糊弄?” “這不叫糊弄?!标懷绯鯇⑺旁谲浰?,拾起帕子浸入水中,擰干,湊過來捏著她下巴給她仔細擦拭,嘴上道,“我與福寶每次都是正正經經的男子漢之間的對話,我是憑借智慧令他心甘情愿折服,他若不服,等大了再找我理論便是?!?/br> 忍俊不禁,豆苗兒躲開他手上帕子,笑得直不起腰,用煙花賄賂這也叫智慧?她都替他這番說辭臉紅。 陸宴初盯著她笑,嘴角漸漸勾起。 他喜歡她笑得無憂無慮的樣子,希望自此以后,她與福寶的人生不再有任何苦難挫折,愿平安與快樂永遠圍繞在他們母子身邊。 他以后的人生,也會一直為這個目標而竭盡全力。 笑夠了,豆苗兒知道難為情了。 頭上首飾很重,她捋了捋凌亂的發絲,尷尬道:“你為什么一直盯著我?我看起來難道很糟糕?都怪你,你……” 未說完的話被堵住,陸宴初驀地欺身將人壓住矮榻,他雙手擒住她纖細皓腕,密密麻麻的吻鋪天蓋地落下,他專注地吻她額頭吻她眉心,以及嘴角。 第61章 一堆賓客在外互相打著哈哈,哈哈打了半天,瞅不著人首輔在哪。 紛紛笑而不語,彼此交換眼神,一副“你懂我也懂”的神情。 宴席將開,李韜把福寶與沈家公子交給護衛陶平看顧,急急去找首輔。 他不敢湊去新房外招首輔不快,干脆打發個丫鬟去叩門。 摸約半盞茶,李韜翹首以盼地立在檐下頻頻踮腳,終于把首輔給盼出了新房。 他仍穿著那身簇新喜慶的紅袍,就是下擺與寬袖略皺。 李韜眼觀鼻鼻觀心,嗯,反正他一點不清楚首輔在新房里究竟都干了什么。 “福寶可還好?”一路整理著袖擺,陸宴初問。 “好,很好?!崩铐w在他身后回稟道,“與沈家小公子玩得興致盎然,連午膳都不想用?!?/br> “這不成,去膳房備些他們平日喜歡的吃食送去,勸他們多少用些?!标懷绯跄_步一頓,食指摁住眉心,似想起什么,回頭叮囑道:“孔明燈荷花燈都準備了?今日福寶可以玩個盡興,你們不用拘著他,令幾個護衛跟在孩子們身邊保證安全即可?!?/br> “是?!崩铐w頷首,心下猜測,首輔這是不想洞房花燭夜被孩子叨擾,還是真心想讓福寶高興?嘖嘖,誰知道呢? 筵席上,陸宴初按照順序向眾人敬酒。 往日同僚們有所顧慮,首輔地位高,年紀卻比自己小,還經常不茍言笑,實在不好打交道。 但此時此刻,明顯察覺他變了。至少渾身不再散發出幽幽一股冷氣,平易近人了很多。 果然啊,男人有了家室就不一樣,再冰冷的心都被能被女人嬌軟溫暖的身子焐熱。 雖酒量不佳,但心底高興,陸宴初來者不拒,喝了個酩酊大醉。 折騰了整整一個多時辰,他被下人們狼狽架走,惹得素來嚴謹的官員都笑出了聲。 府內熱鬧喜慶,府外也圍了些看熱鬧的人。 護衛維持秩序,卻不好將百姓們給全趕走,只能瞪著眼睛保持警惕,怕大喜的日子有人鬧事。 遠處成堆站著的人群中,一個干瘦的老頭拼命昂高脖頸,透過縫隙往大門口瞧。 此人正是陳老三。 他定定盯著首輔府邸,暗暗感嘆。 說來都是緣分,不僅趙家的,連帶陸宴初以及他老子陸文晟,大家都同一個小地方出來,小小竹安縣,竟多了這么多造化。 可惜老鄉見老鄉,生不出惺惺相惜來。 低眉掃了眼腕上佩戴的木念珠,陳老三知道里頭定有天生福運之人。 天子腳下,福厚的人其實不少。 這幾年,趙靜書奪了趙寄書和別家千金不少氣運。畢竟以她身份,當初要進太子府不容易,包括后來太子膝下沒有子嗣,甚至小承郡王是如何保住的,都有貓膩。 欲望沒有止境,她始終無法滿足。 而他為了銀兩,也一次又一次替她做嫁衣,去將別人的造化與機運轉移到她身上。 本來他膽子沒那么大,一度害怕鬧出人命波及自身,可六年前趙寄書那邊突然斷了訊息,這不合常理,唯一能解釋的就是趙靜書貪得無厭,直接耗光趙寄書福運精氣,使之送命。他那會兒慌亂心悸,害怕趙靜書遭到反噬,擔憂自己被她牽連。 不過日子一長,趙靜書并沒有太大異樣,漸漸地,在這件事上,他們二人放寬了心,越發肆無忌憚…… 皺巴巴的臉擰成一團,陳老三不解地直直盯著掛滿紅綢的首輔府邸。 既然趙寄書沒死,那她當初是如何掙開邪術束縛的? 他懂如何施術,卻不懂如何解除,難道她背后也有高人指點? 不過這些暫時都不要緊,陳老三面色驀地嚴肅,趙靜書不是還想要福運來抑制她身上的反噬嗎? 最后一次,干完這票,他就不干了,趙靜書不知死活,他知。 太陽西斜,一些名門家眷陸續告辭。 馬車一輛輛從首輔府邸門前離去。 陳老三貓在暗處角落,想從這些人里面找個千金小姐交差。 反正他只管找人,邪術需生辰八字、幾根發絲、鮮血才能施展,這些都是趙靜書的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