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節
紀瑯不知發生什么事,上前扶住白憐兒肩膀,要扶她起來。白憐兒一把抓了他的手:“紀瑯,你快幫我求求姨母,求姨母原諒我。姨母不原諒,我不敢起來?!?/br> 紀瑯只能跟著她一起跪下:“薛夫人,盈盈就算做錯了,也請您念在她失去記憶,身體不好的份上原諒她?;蛘吡R她也好,教訓她也好,不要用這種方式罰她,她身子沒好利索,實在不宜久跪?!?/br> 薛夫人幽幽嘆了一口氣,想說話,說不出來,難過地把臉轉到一邊去。 “紀公子,你說什么呢?”杜令寧橫眉冷對:“是表小姐自己要跪,誰也沒有罰她!她吃里扒外,不安好心,干娘一句重話都沒說。你最好弄清楚事情經過再說話吧!虧你還是大家公子,怎么這么不講道理?” 白憐兒一把抓住紀瑯的手阻止他:“紀瑯別說了,杜小姐說的對,的確是我做錯了。姨母沒罰我,是我自己愿意跪的。如果姨母不原諒我,我寧愿跪到死?!?/br> “姨母?!卑讘z兒哭著求薛夫人:“盈盈真的知錯了,您再給我一次機會吧。盈盈再也不敢了?!?/br> 薛夫人不說話,連看都不看白憐兒一眼。 杜令寧的蠻橫,白憐兒的柔弱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紀瑯的心不由自主就偏到白憐兒身上。 他想起之前白憐兒說過,薛錦棠要把一切都搶走,本來不信,現在也信了幾分。 “杜小姐請慎言?!奔o瑯不客氣道:“說到底這是薛家的家事,杜小姐請旁觀就好?!?/br> “紀公子這話說得不錯?!奔o瑯身后傳來薛錦棠的聲音:“這是薛家的家事,紀公子請旁觀就好?!?/br> “我跟阿寧說到底也是干娘的女兒,紀公子是客,在一邊聽聽看吧?!?/br> 薛錦棠眉眼嚴峻,冷艷逼人:“先別急著下定論,弄清楚發生了什么事再說?!?/br> 紀瑯又是一怔。 她清冷冷的雙眼,冷峻傲然的樣子,實在是像盈盈。 而地上跪著的,哭哭啼啼的盈盈,實在像陌生人。 紀瑯心中情緒復雜,他低聲安慰白憐兒:“盈盈別怕,我在旁邊陪著你?!?/br> 兩人四只手緊緊交握,薛錦棠抿了抿唇,道:“干娘,干爹,到底發生什么事了?” 威武將軍冷笑道:“我家里屢次發生消息被泄露之事,一連幾次都被政敵捷足先登。紀公子,你也是世家子弟,當知道這事情有多嚴重吧?” 紀瑯神色一變,緩緩點頭。 “我這幾天并未上朝,一直潛伏在書房,就是想看看究竟是誰來偷我的信息,不料今天人贓并獲?!?/br> 威武將軍一聲冷哼,威嚴逼人:“表小姐潛入書房,謄抄我寫的奏章,十分熟練。若非親眼所見,我無論如何也不能相信竟然是她!夫人疼她愛她,視若親生,她這樣做,說一句吃里扒外,并不過分!” “若依著我,自然軍法處置,夫人苦苦哀求,讓我網開一面?!蓖鋵④姷溃骸拔依罹m然為人嚴苛,卻并不是鐵石心腸的人,既然夫人相求,我便不計較了。只是,以后再不許表小姐來我李家,我將軍府不歡迎這樣恩將仇報之人?!?/br> 紀瑯不敢置信地看著白憐兒:“盈盈,李將軍說的是真的?” 威武將軍又是一聲冷笑:“紀公子這是什么意思?難道我堂堂將軍府竟然污蔑她不成?” 紀瑯忙道:“將軍嚴重了,瑯只是不敢相信,所以再確認一下,絕無懷疑將軍的意思?!?/br> 他只是本能地相信白憐兒,不,應該說他相信的是薛錦棠,是跟他一起長大的盈盈。 “姨母,姨父,我也不想這么做的,是公主,她逼著盈盈,盈盈沒辦法拒絕啊?!?/br> 白憐兒哭著跪地行走,扯住了薛夫人的衣裙:“姨母,您原諒盈盈吧?!?/br> 薛夫人看她就覺得惡心,連跟她說話都不耐煩。她聽了這話,驚訝道:“竟然是汝寧公主!沒想到她竟然這么過分。你之前跟我說她很疼你,對你很好,難道都是假的嗎?你為什么不早點告訴我她虐待你?” “走,我跟你去一趟公主府,找汝寧公主理論!” 白憐兒大驚。汝寧公主找了她來,就是想讓她穩住薛夫人的,若是薛夫人去找汝寧公主,汝寧公主一定不會放過她。說不定倆家撕破了臉皮,汝寧公主就揭穿她的身份,那她就什么都沒有了。 “姨母。盈盈說錯了?!卑讘z兒驚慌失措,攔住了薛夫人:“是盈盈想討好公主,才這么做的,不是公主逼迫。盈盈以后不敢了?!?/br> 薛夫人失望之極:“竟然是這樣!盈盈,你太讓我傷心了!”她站起來,由杜令寧扶著,去了內室。 白憐兒慌張地喊著她,薛夫人頭也不回。 “來人!”威武將軍冷喝道:“送表小姐出去!” “紀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紀瑯神色復雜,說:“盈盈,為什么你像變了一個人一樣,我實在有些認不出你了?!?/br> 白憐兒臉色一白,緊緊攥住了雙手。 她以為這已經是最壞的消息,不料還有更壞的消息等著她,那就是紀瑯要跟薛錦棠在望月亭見面。 …… “主子,已經把紀公子要薛小姐見面的消息告訴白憐兒的丫鬟了?!?/br> 趙見深點了點頭,英俊的臉龐上一點表情都沒有:“再多做一道防備,如果白憐兒沒能攔住紀瑯,就制造意外??傊裉?,絕不能讓紀瑯去望月亭?!?/br> “是?!狈度Ь吹溃骸拔疫@就去安排?!?/br> 望月亭在玄武湖邊,是薛錦棠之前經常跟紀瑯、沈鶴齡聚會的地方。 她提前出發,因為紀瑯從前會提前兩刻鐘在這里等她,她覺得這次應該也是一樣。到的時候,亭中并沒有人,紀瑯還沒有來。 薛錦棠并不失望,因為她跟紀瑯還未相認,紀瑯不會提前來,也很正常。紀瑯并不是個失信的人,他很守時,既然說了不見不散,就一定會來的。 可是這次她猜錯了,紀瑯被白憐兒絆住了腳,他沒辦法來了。 就在要出門的時候,小翠說白憐兒有急事找他,紀瑯把盈盈放在第一位,早就養成了只要盈盈有需要,其他事情都往后推的習慣。 聽說白憐兒有事,他本能地就找白憐兒,看看她有什么需要。一進門,白憐兒正在哭,臉上淚珠滾滾,傷心不已。 “盈盈,你這是怎么了?” “紀瑯,那個薛小姐很漂亮,你很喜歡她是不是?小翠都看見了,你跟她單獨說話。以前你只喜歡我一個,現在你不喜歡我了,要喜歡別人了?!?/br> 紀瑯忙解釋:“你胡說什么!我心里只有你個,絕不會喜歡別人?!?/br> 白憐兒抽抽搭搭,哭著撲進紀瑯懷里:“紀瑯,我好想母親。要是母親還活著,我就不會這么害怕了。因為我只有你了,所以才會怕你被別人搶走。紀瑯,你不要變心,我只有你了?!?/br> 紀瑯臉色一僵,抱住了白憐兒。 白憐兒感覺到到紀瑯抱著她,頓時放心地閉上眼睛裝暈。 只要她提起母親,紀瑯就有求必應。這一次也不例外。 薛錦棠她再厲害,再漂亮又如何,紀瑯還不是會為了她留下來。 不過她必須要想辦法讓紀瑯娶了她,因為她可以阻攔紀瑯一次、兩次,卻不能次次都用這個方法。最保險的辦法就是嫁給紀瑯,成為紀瑯的女人。 白憐兒暈了,紀瑯不敢離開,叫人請大夫之后,他一直守著白憐兒。直到掌燈時分,離開了薛家,才想起今天跟薛錦棠的約定。 “少爺,我們還要去望月亭嗎?” “不去了?!奔o瑯自嘲地笑了笑。那位薛小姐的確長得漂亮,他不否認,他也的確被她身上類似盈盈的氣質所吸引。 他真是昏了頭了,竟然會去見別的女子。明明盈盈就在他身邊,那個人再像,也不過是模仿盈盈而已。 真是個有心機的女子。他竟然差點被蒙蔽了雙眼。 “走吧,我們回家?!?/br> 紀夫人聽說紀瑯回來了,趕緊迎了出來,連燈籠都沒有提。 “阿瑯,你吃飯了沒?娘讓人給你做碗面來?” 紀瑯并不回答,紀夫人又道:“你怎么穿得這樣單???娘昨天送的新棉衣你穿了嗎?尺寸是否合適?” 紀瑯充耳不聞,徑直朝自己院中走去。 昔日乖巧聽話、溫潤孝順的兒子現在對自己漠不關心,視若無睹,紀夫人心里如刀割一般,她追著紀瑯來到屋里,一把抓住了紀瑯的手:“阿瑯,娘錯了,你原諒娘吧。你是我十月懷胎身上掉下來的rou啊,竟要為了旁人恨娘一輩子嗎?” 紀瑯心潮起伏,冷眼看著紀夫人:“原來薛姨在母親眼里,竟然是旁人?怪不得您能不顧情分做出那樣的事來?” 聽著兒子毫不留情面的指責,紀夫人眼淚一下子就涌上來了:“娘也沒辦法啊,你祖父、你爹、汝寧公主一起逼迫,娘不答應也不行啊。我跟盈盈娘,十幾年的交情,說是親若姐妹也不為過,我怎么會幫著汝寧公主與程濂暗度陳倉,還不是汝寧公主所逼?” “所以,你就順水推舟?害死了薛姨?” “阿瑯!”紀夫人慌了:“你怎么罵我都行,但是我絕沒有害死你薛姨。我怎么也沒想到,汝寧公主竟然想要跟程濂做長久夫妻,明明她一開始不是這么說的。你祖父、父親都來逼迫我,我要是不答應,他們都不會放過我。你原諒娘吧?!?/br> 回答她的,是長久的沉默。 …… 天漸漸黑了,熱鬧的玄武湖邊,人越來越少。 薛錦棠一開始還時不時站起來眺望,隨著時間的流逝,站在眺望的次數越來越少,以至于現在,她連起身都不起了。 杏枝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天色,小心翼翼道:“小姐,咱們回去吧?!?/br> 小姐沒說話,也沒有刻意冷著臉,但是她能感覺到小姐心情不太好。 也是,等了整整一個下午,就算人不來,也該派個人通傳一聲的吧。連一個消息都沒有,實在太失禮了。 薛錦棠扯了扯唇,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 雖然不想承認,可事實就是,紀瑯變了。 昨天不分青紅皂白幫著白憐兒,那樣的情況也不是沒有,之前紀瑯也那樣幫過她。只不過,她從來不做虧理的事情,難道紀瑯看不出來嗎? 她是薛錦棠,她怎么會做那種吃里扒外的事情?她怎么會為了討好公主傷害姨母?更別提手段不光彩,竟然去偷東西了。 還有今天,無故失信,實在不像紀瑯的作風。 難道紀瑯出事了嗎? 也不是沒這個可能啊。 薛錦棠立刻站起來,說:“走,我們回去?!币禳c回去,讓姨母查查是不是紀瑯遇到什么事情了。 她剛站起來,突然一陣響亮的馬蹄聲由遠及近。 杏枝一喜:“小姐,你等得人來了?!?/br> 薛錦棠也忍不住露出一個笑容,她提著裙子快步出了望月亭,去迎接紀瑯。 馬車停下,簾子掀開,里面坐的不是紀瑯,而是趙見深。 薛錦棠臉上的笑容就沒有了,比之前更大的失望漫上了心頭,她立刻又揚起一個笑容:“見過殿下?!?/br> 趙見深冷哼。 她以為自己掩飾的很好,殊不知,他早就把她看透了。 這算什么,等會還有讓她更失望的事情呢。 “上來!”趙見深聲音低沉,眼神卻十分凌厲:“我有話跟你說?!?/br> 薛錦棠心頭一頓,自打知道她的真實身份之后,趙見深對她一直客氣和氣,他已經很久沒用這種生冷的語氣跟她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