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暢聞言直接從床上坐了起來：“更了？！就這么沒有一點點防備，沒有一絲絲顧慮的更了？！”

    “……”李云錦邊拿出自己的洗漱用品，邊不在意地反問，“有什么需要防備和顧慮的嗎？”

    “你是不知道作者開新文的時間有多少門道，有多大講究是不是？！”劉暢語氣極其夸張地開口。

    李云錦微愣，默默地看向一臉崩潰的劉暢，眼神中的求知欲十分明顯——她還真不知道……

    劉暢見狀來了精神，直接爬下床和李云錦科普常識，鄭梓薇也放下了手里正看得起勁兒的小說，跟著聽了起來——

    “這么說吧，作者開新文的時間節點是極其重要的，往大了說很可能影響你這一本書的成敗?！彪y得說到了自己熟知的領域，劉暢的興致格外高昂。

    “黃金三章我知道，可發文的時間能影響什么成敗??？”李云錦不太相信地皺了皺眉，這說法突破了她的認知。

    劉暢淡定地搖了搖頭：“關系大了，首先你必須要知道和你同一時間段開文的作者到底有多少，大概跟你一同上架子的大神有幾個，這是橫向比較；其次你還要知道受眾大多是學生，所以一定要避開期末考試周和開學季，同時每年寒暑假一定是網站流量最爆棚的時候，但這個時間開文的作者也多，很可能好榜單輪不上，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你在這個時間開文一定比你在每年3月開文強。這是縱向比較?！?/br>
    李云錦邊揉著發酸的肩頸邊認真思考了一番，然后才訥訥開口：“可我也不可能事先知道開文的作者數量啊，至于每年流量高峰，好像我現在這個時間點還行？寒假馬上就到了?！?/br>
    劉暢重重地嘆了口氣，語氣十分鄙視：“這只是最基本的了解好嘛？”

    “……那更深層次的門道是？”李云錦不太確定地繼續詢問。

    “你要找個算命的師傅，網上也有可是真假難辨，最好實地取材，找個師父幫你卜一卦，算出開文的黃道吉日，要精細到具體的分秒時刻，懂么？”劉暢一臉認真地說道。

    李云錦聽完后和一旁同樣怔愣的鄭梓薇面面相覷，隨后幽幽地站起了身，語氣十分鄙視：“暢兒啊，好歹咱們也是國立重點大學的高材生，你這么沉迷封建迷信對得起自己做過的那么多五年高考三年模擬的卷子嗎？”

    劉暢也跟著站起身，語氣認真表情嚴肅：“姐妹兒，我不唬你，咱該認慫的時候不能倔。江湖一直流傳著一種傳說，傳聞所有的大神作者在發文前都會請大師算上一掛，同時互相通氣兒避免撞檔同期，咱們現在做不到和大神互相通氣的程度，但請師傅算卦這事是可以的?！?/br>
    “……”李云錦無語地瞪了一眼儼然走火入魔的劉暢，拿起洗漱用品準備去沖涼。

    劉暢不甘心地在她身后繼續諫言：“真的！該花的錢咱們不能?。?！”

    本以為能探聽網文圈不為人知的潛規則，卻怎么也沒料到自己被灌輸了一通封建迷信，鄭梓薇也跟著站起身拍了拍劉暢的肩膀：“她的新文已經發了，你不打算去看嗎？”

    “?。?！”劉暢宛若如夢初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摸出自己的手機開始看文，將剛剛自己還在糾結執著的“發文最佳時間”拋到了腦后。

    《貧女為后》的女主角謝錦容在第一章出場時一名選入后宮的秀女，父親是西北某縣城的縣令。這樣的身世在一眾秀女中只能用“寒酸”來形容，這在她的穿著打扮和出手打點下人時都能看得出來。

    謝錦容以這樣的家世能選入宮中成為秀女，長相自然出眾?？赡苓x進來的其他秀女又有哪個相貌是差的？別人不僅相貌出眾，家世也比謝錦容高了不知多少倍。

    剛一入宮，女主就受到了居住在同一住所女配的奚落，謝錦容表現得很淡然，在第一章表現得并不出挑，可正是她這份泰然處之又隨遇而安的氣度引起了很多人的關注。

    而事實上胎穿到謝錦容身上的女主上一世是內閣首輔之女，曾嫁入皇宮成為當朝皇后，后來因參與奪嫡之爭被處死。女主前一世機關算盡鋒芒畢露，將宮斗之術練就得爐火純青，可始終未能獲得圣心，人前有多風光人后就有多凄涼，后來更是在皇上那“此生摯愛”面前滿盤皆輸。

    重生后的謝錦容沒料到命運會再次把她推向了皇權重地，皇帝不是那個皇帝，宮殿卻還是她熟悉的那個宮殿。許是胎穿了多年早已習慣了現在的身份，謝錦容今朝入宮的愿望不再是“與天斗與地斗與皇帝斗其樂無窮”，只愿謀求這一世的安穩，謝家不受她牽連。

    李云錦一次性發了三章，也只是交代了開場和背景資料，男主的影子還沒出現，第三章結束時正是殿前選秀叫到“謝錦容”名字的時候，劉暢看完后直接就炸了，抓著洗澡出來的李云錦瘋狂發問——

    “你斷在這里太沒人性了吧？！”

    “選上了沒有??？！選上了吧？”

    “男主是皇上嗎？還是會有別的男人出來??？”

    “她這輩子不想斗，不會就真的就歲月靜好了吧？”

    李云錦：“……”

    她算是看出來了，這文不論發還是不發，劉暢都有十萬個為什么在等著她：“你要不還是直接看存稿吧？”

    劉暢聽了這話字自覺地放開了抓著李云錦不放的手，猶豫半晌終是幽幽一聲長嘆——

    “我不！我憋得??！”

    李云錦無奈地搖了搖頭，轉身開始擦起了頭發。

    “云錦，你這本書和上本書的題材完全不同，都相當于跨頻了，對你積攢讀者不太好吧？”

    網文的讀者相對比較固定，看什么頻道的文章都形成了習慣，除非是“此生摯愛”的作者否則不會輕易跟著換頻，一看內容題材不是自己喜歡的也就跟著棄了。

    李云錦開文前不是沒想過這個問題，很多作者都是寫同題材甚至同系列的作品原因也在此，不是作者真的愛得不要不要的，而是因為這是最容易積攢忠實讀者的捷徑。

    “我在開這篇文之前也想過這個問題……”她皺著眉猶豫開口，“可最近腦子里比較有沖動動筆寫的就是這個故事，讓我繼續寫同樣都市題材的小言文反而沒大感覺?！?/br>
    千金難買她愿意，更何況李云錦覺得自己的寫作道路還有很長，在最開始的時候什么題材都嘗試一遍才不枉自行。

    劉暢聞言也跟著點了點頭，倒是反過來勸了起來：“不過今年《甄嬛傳》電視劇大火，宮斗文估計也能跟著火上一陣子，你現在開這篇文也正是時候?！?/br>
    李云錦笑著沒說話，宮斗文起止火了一陣子，那是徹徹底底地火了好幾年?？伤蛩銓懙牟⒉皇且晃兜囟穫€不停，宮斗會有，互寵也會有。

    機關算盡太聰明，終是繞不過對人心的失控。玩謀略的都臟，可兩個臟到骨子里的人湊到一起把心底僅存的一點點光亮給了對方，想想也沒什么不好的。

    大學上半學期8月底開學，9月結束軍訓開始上課，轉眼就到了年末，圣誕節加元旦節接踵而至，期末考試完了就是春節，嚴格說起來真正上課的時間只有短短三個月。

    而大一新生入學的這個學期過得格外快，李云錦和沈雁西最近都很忙，忙著上課和更文，聚在一起的時候也是在討論新文劇情，談情說愛瞎扯淡的時間被擠得渣都不剩。

    沈雁西的《破局》比李云錦的第二本小說開得早，仗著自己存稿豐厚，他在這幾個月的更新量堪比井噴，每天萬字的肥章跟下餃子似的噼里啪啦往外丟，李云錦看著都心疼。

    也正是因為他這雷打不動的穩定更新，《破局》的讀者越來越穩定，而真正讓“雁回西樓”這個名號開始被人熟知的是這幾天某個推文號的一篇推文。

    《破局》被該博主評為“新人中罕見的老辣之作”，稱作者文風狠厲老成、簡潔有力根本不像是新人新作，而更重要的是文中對人性的揭露和刺探，絕對稱得上是“人間真實”系列中難得的作品。

    總之，把沈雁西的這篇文夸成了“只應天上有”的小仙女，一大堆溢美之詞毫不吝嗇地送給了沈雁西。

    《破局》火了，在某種程度上比李云錦之前的“年度新人”更加夸張。因為沈雁西一直沒有簽約，《破局》也都是免費閱讀，如今再加上推文號的大推特推，“雁回西樓”的名頭一下子從站內傳到了站外。

    網文圈一直有一種說法，要看一個作者到底火不火，就看他出了本站有多大知名度?！把慊匚鳂恰钡摹镀凭帧酚辛说谝粋€推文號推廣宣傳，之后又有幾個推文大號跟風推廣，一時間竟成了網文圈跨站知名度最高的作品。

    當然這里面還有一部分原因是這篇文的作者是個純新人，而且是個rou得即便大火也不簽約的新人作者。不簽約就意味著讀者不用掏錢來看，其讀者基數不是付費小說可以比的。

    李云錦最先是在微博上看到沈雁西的《破局》在自己的首頁里出現的，她的微博賬號注冊的是博覽網的簽約作者，關注的人也是網文圈的一些作者和口碑較好的推文大v，《破局》會出現在她的首頁推送也在情理之中。

    可即便這樣李云錦還是就此事詢問了自家男友，提問方式絲毫不加修飾——

    “沈雁西你是不是花錢買推廣了？”

    “這東西能買？”沈雁西不確定地反問。

    李云錦默了默，這東西當然能買，幾年后甚至出現了一批專門以此為生的營銷賬號，網文圈的作者為了增加曝光度也有的買起了熱搜，不過這些都是后話。

    她見沈雁西是這個反應就知道自己“小人之心”了，不怪她多想，實在是這男人的運氣有點爆表，新人被推文不是不可能，可接二連三被大號推廣就很讓人羨慕嫉妒恨了。

    也是在微博上看到《破局》之后，李云錦才終于想起去縱閱網下面給自家男友打個卡，這段時間她一直看的是沈雁西遞到自己手上的紙質版，沒機會追著網頁更新去看。

    看過沈雁西文章下的評論，她忽然有些明白為什么那么多推文賬號會給他做推廣了，一個新人的新作收藏量破了5萬，總點擊量過了百萬，評論量更是到了十萬多……但收藏量就是李云錦第一篇文的五倍。

    也是因為沈雁西一直沒有入v，讀者幾乎章章打卡留評，而且文下的評論不是一味地撒花和加油，更多是在討論劇情走向和剖析人物性格，單看這讀者留評的架勢就頗有追讀大神連載文的趨勢。

    有點嚇人。

    李云錦看完后默默地看了眼一旁化身碼字機正在噴井式碼字的沈雁西，忽然有種悲從心來之感，這有時候人比人，還真的能氣死個人??？！

    沈雁西將來的志向根本就不在網文圈，所以他對于自己文下的評論絲毫不在意，就是順著自己的想法按部就班地構建著整個龐大的故事框架，久而久之讀者也都清楚了這位作者的秉性，甚至還有人給他在評論區配了旁白——

    “老子愛怎么寫就怎么寫，愛看看不愛看滾?！?/br>
    能引發讀者對作者態度的討論，一來是因為沈雁西一直以來都沒有和讀者任何互動，每天按時更新評論一律不回復，每章的作話全部是白板，這樣的做法對于一個新人來說略顯rou；

    二來是《破局》的讀者多了，爭議就會跟著增大，中間一遇到他一章沒交代清楚的伏筆鋪墊劇情就會有讀者站出來跳腳給差評，有一次沈雁西連更三章全部都是交代鋪墊懸念的，評論區瞬間炸了，紛紛評論章節過水或是越來越無聊，更有甚者直接要求作者改劇情。

    可沈雁西別說改劇情了，接下來又是連續兩章的伏筆，完全沒把讀者的申訴當回事，這樣一來當然會有一部分被慣得不像話的讀者直接棄文，但更多的讀者還是耐著性子等到了沈雁西接下來的一章更新。

    也就是這章在連續五章鋪墊設懸后的萬字肥章，讓沈雁西的這本《破局》被無數讀者奉為今年的神作之一，之前的所有鋪墊紛紛迎來了高潮，每個環節表面看毫無瓜葛而事實上環環相扣彼此互為因果。

    事后“雁回西樓”被調侃為玩弄讀者情緒的一把好手，也有很多新人試圖模仿他這種寫作手法卻不幸淪為了東施效顰的典范，主要原因是在于最后爆發的章節沒能給讀者酣暢淋漓的原來如此之感，反而是大失所望。

    李云錦當時是一口氣讀完的，自然不能體會其他讀者那種被完虐智商的挫敗感?，F在再翻看評論卻也能會心一笑。

    相比之下，沈雁西的網文之路比李云錦順利太多，他把自己多年所學的理化知識和自小博覽名著耳濡目染的敘事能力巧妙地結合在了一起，受眾又是以理科生為主的男頻讀者，《破局》不火都難。

    隨著《破局》整本書接近尾聲，“雁回西樓”也成了男頻網站里新生勢力的代表，雖不到直接封神的地步，卻也擁有了大批忠實粉絲。

    李云錦默默看完《破局》下面的評論，深深地嘆了口氣，起身走回了自己的房間，與其羨慕自家男友那逆天的rp，還不如老老實實地多碼些字來得實際。

    沈雁西的成功之路她沒辦法復制，說到根兒上是她不具備那男人信手捏來的專業知識，文學素養方面她也是在網文圈沉浸過久，而沈雁西讀書一向龐雜，李云錦看過他的書架，說是囊括古今中外也一點不夸張。

    沈雁西才是真正的什么都吃得下，一點也不挑食。只不過他看的多以西方近現代和當代暢銷小說為主，這方面其實是很多網文作者都欠缺的短板。

    拼天賦她拼不過沈雁西，可至少勤奮程度不能比他差吧。遂，當晚沈雁西碼完當天存稿量跑過來叫李云錦出去吃飯時就吃了閉門羹。

    李云錦一臉嚴肅地盯著自己的電腦屏幕，頭也沒抬就打發了自家男友——

    “今晚不吃，我要加更！”

    沈雁西無法，只能點了外賣坐在她旁邊邊吃邊窺屏。

    “你這里打錯字了?！?/br>
    “……”

    “倒數第二段有個病句?！?/br>
    “……”

    “大臣議事怎么可能在太和殿？這是皇帝舉行典禮的地方，和大臣議事是在乾清宮?！?/br>
    “……”

    最后，過分耿直的沈學霸被趕出了女友的臥室，順帶著還被扣下了他自己的晚飯。

    只不過后來沈雁西又多了一重身份——作者“云中錦書”的專職校稿人。

    第52章

    作為同批新人中最惹眼的存在, 李云錦在開第二篇文的時候自然也受到了無數人的側目。而之前云中錦書和甘蔗鬧到yy開設818專場的事仍是同行們提及兩人時繞不過去的話題。

    那場818過后，甘蔗再一次憑借在視頻中露臉贏得無數顏粉，新書成績雖比不上第一本那樣一鳴驚人，也還勉強看得過去。甘蔗本人的注意力轉到了微博賬號的營銷上, 終日和讀者粉絲互動，將自己白富美的人設立得不能再挺拔, 時不時地就搞一搞粉絲抽獎福利。

    相比之下李云錦就顯得消停多了，微博雖然建了可也只是轉發些好笑的段子或是po幾張日常街景, 粉絲留言她也會回但沒專門搞過什么福利。

    《貧女為后》是她跨頻到古代言情后的作品, 而甘蔗正是古言頻道的作者, 兩個人不可避免地在榜單上再次撞上了。

    “那個甘蔗這周和你同榜??？！”劉暢回到宿舍就一驚一乍地開口念叨。

    李云錦現在少了第一本小說在更時的興奮勁頭, 每次只知道自己在哪個榜單就差不多了，根本沒關注過跟自己同榜的作者。聽了這樣不禁一臉懵逼地看向劉暢。

    劉暢見狀還有什么不明白的，立刻進一步解釋道：“你倆這周同榜, 論壇都有帖子了?！?/br>
    “……”李云錦趴在床上犯著懶，“同榜又不是什么大事, 怎么還上論壇了？”

    論壇一般都是作者互相打氣、吐槽的地方，可一旦有什么突發重大八卦事件, 圍觀群眾能分分鐘把事情炒到人盡皆知的程度，可想在論壇上潛水的常駐人口數量也是很驚人的。

    帝都過了夏沒幾天就入冬，室外的溫度冷得瘆人，好在宿舍內都有暖氣, 劉暢摘掉帽子和圍巾, 靠在暖氣旁暖手, 稍微暖和了些才笑著回道：“最近沒什么熱鬧唄，你倆這在明面上鬧掰的作者畢竟少數，更何況還都是年度新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