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下來了，你估分了沒？”兩個人半尷不尬地把菜點完，沈雁西適時地開啟了兩個人都熟悉的話題。

    李云錦點點頭，答案考完試的第二天就出來了，她是頂著昏得發悶的腦子看的：“沒有細估，大概齊算了下，應該在600分左右?！?/br>
    文科的考試估分和理科沒辦法比，尤其是文綜考試的大題，玄學成分有點重。沈雁西聽完她的估分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氣，他之前就知道李云錦是帶病高考的，做好了最壞的打算。600分上下雖然不是她的最高成績卻也和最壞差了很多。

    說起來，她這一年的成績……開掛開得讓人懷疑人生。

    “想好考哪里了么？”他沒意識到自己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有多緊張，以至于整個人看上去莫名嚴肅。

    “嗯，想好了?！崩钤棋\抬頭沖他笑得燦爛，“你學校隔壁的隔壁，外院?！?/br>
    點的菜轉眼就上齊了，沈雁西很“貼心”地把所有rou類都放到了離她近的位置，想了想才輕聲開口：“你的成績……可以報考更好的學校?！?/br>
    李云錦當然也知道，可報考外院是早就定下來的事，她上輩子念的是南方的一所大學，人文氣質濃郁，環境優美宜人，就是少了點她自己的“小情懷”，外院是她曾經的執念之一，既然重來一次，當然要選和上輩子完全不同的路了。

    更何況上大學對她來說就是個過場，走過一遭再回頭看完全沒有什么“考上大學后就從此走上人生巔峰”的真實感，最后成不成還是要看命的。

    可面對考了全國最好大學的真學霸，李云錦覺得自己還是有點保留比較好：“外院很好啊，就是在帝都這種一個廣告牌掉下來砸死十個名校畢業生的地方不那么突出罷了?！?/br>
    沈雁西聞言笑了笑，沒再開口。

    兩個人安安靜靜地吃著飯，期間都是沈雁西在“伺候”李云錦，見她筷子在哪道菜多留了幾次就不動聲色地把菜換到她眼前。李云錦是真的餓了，這幾天除了睡就是吃個速食墊墊肚子再繼續睡。一開始還覺得有些不自在，可真等菜上齊了開始動筷子，什么矜持什么形象完全顧不得了。

    吃完飯兩個人走在回去的路上，6月的天氣特起來讓人狂躁，她只穿了一件清爽的白色棉麻短袖加牛仔短褲出門，看上去和沈雁西有點像情侶裝。

    這次沈雁西沒主動拉她的手，李云錦走在他身后半步不到的距離笑得狡黠，他不主動自己也可以主動湊過去的不是？早就和他說了自己超級黏人的，這沒什么好害臊的。

    和沈雁西“正?！钡臓渴植煌?，李云錦直接住了少年的胳膊輕輕靠了過去，整個人的一半重量放在了這人的身上。

    少年的腳步微頓，李云錦抬眼先是看見了他輕蹙的眉，隨后才是不知道是被曬紅還是羞紅了的左耳。

    “好好走路?！鄙蜓阄鬏p聲開口，語氣里帶著些許無奈和窘然。

    李云錦笑得更加肆意，頭在他的肩膀上搖了又搖：“不要?！?/br>
    “你這沒皮沒臉的的樣子和以前簡直判若兩人?！?/br>
    “臉皮你有就行了，我就不要了?！?/br>
    沈雁西拿她沒轍，只能一路充當她的拐杖走回了家。等到了家，李云錦更加得寸進尺地把頭枕在了他的腿上開始刷手機，沈雁西則是隨便抽出了放在茶幾上的一本小說翻了起來。

    “沈雁西，辛曉佳說你跟我的事全校都知道了?！崩钤棋\邊看邊匯報。

    “知道就知道了，早晚的事?！鄙驅W霸只是挑了挑眉，連個眼神都沒給。

    李云錦點點頭，轉頭看起了論壇，自從上次寒假發了個隨筆，自己就再沒寫過什么東西，登錄的時候密碼都試了好幾次。

    好不容易爬上論壇，李云錦發現自己無意中發的那幾個隨筆居然有了留言，內容是沒什么實質性質的“加油”或者“撒花”。有時候陌生的善意的鼓勵會讓人心里暖暖的，至少對李云錦而言，此刻看到的零星的評論讓她莫名感動了，感動到忽然靈機一動。

    當初注冊個賬號多少都有點閑得發慌和自產自銷的意思，之后又因為高考將至就放到了一邊?？扇缃耨R上就是閑到可以發霉的大學時代，沒有人比她更清楚幾年后有多少人一畢業就等于失業，亦或像她前一世一樣畢業就開始朝九晚五地打卡上班，每天cao著國家總理的心，拿著搬運工的工資。

    李云錦不喜歡上班，她沒有所謂的社交恐懼癥甚至也曾被逼練就了一身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領，可重新再來一次的機會就擺在眼前她不想輕易放過。

    寫文這件事最開始充其量也就是個興趣，可如果真的能把興趣變成事業呢？……李云錦知道幾年后網文有多火，熱門ip的影視化動輒百萬，早年寫文的大神們靠這發家致富走向人生巔峰不在少數。

    她很清楚心態不同就決定了對這件事投入的心血不同，眼下自己隨便寫著玩的隨筆看不出名堂，但今后她時間充裕的話就可以嘗試著去寫她最感興趣的小說，那情況就完全不同了……

    伸手在沈雁西的眼前揮了揮，她忽然輕聲問道：“沈雁西，你有沒有想過將來要做什么？”

    沈雁西的視線依舊停留在那本小說上，眉頭微皺，心不在焉地回復：“沒有?！?/br>
    “??？”對未來的人生沒有任何規劃？這不符合她心目中學霸的人設??！

    “沒出生就定好的路想多了也沒用?！鄙倌暾Z氣隨意，說完又反問道，“你呢？將來要做什么？”

    李云錦眨了眨眼睛，從沈雁西的大腿上起身，端正坐好，深吸了一口氣——

    “我如果說我想用業余時間試試寫小說，如果成了以后就做個全職寫手……你會覺得我腦子瓦特了么？”

    “瓦特？”沈學霸對陌生詞匯有些迷茫。

    “就是壞掉了?！崩钤棋\急急解釋，對少年抓重點的能力很懷疑。

    沈雁西皺著眉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然后才開口：“你是認真的？”

    “我就是想試試?！崩钤棋\也有些底氣不足，她上輩子小說是沒少看，可沒有寫過。沒有實踐基礎的盲目自信都是中二病，她不敢有。

    “我想先確認下……”沈雁西欲言又止地揚了揚手里的書，“你說得寫小說當寫手，寫的是這類的書么？”

    李云錦聞言看了看書名，腦子里只閃過了一個大寫的“臥槽??！”……

    沈雁西剛剛翻了哪本書她沒注意，但她怎么也沒有料到他竟然這么“慧眼識珠”地隨手一抓就在一堆名著里翻到了夾在中間的唯一一本寫rou的??？

    最最最驚悚的是她要是沒記錯的話這本書好像是耽美來著的？

    “你看了？”李云錦先是一把把書搶了過來，隨后才不太確定地問道。

    沈雁西點點頭，眉頭皺得快成包子褶了：“我以為sm已經是你的極限了……沒想到你居然給我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果然是rou食性動物……”

    李云錦現在“焚書坑男友”的心都有，要不是這本書是她好不容易從友誼書店里淘到的絕版……

    “你能不能假裝什么都沒看過？就當我要寫的是嚴肅純文學？”李云錦不死心地建議。

    “不太能，描寫得太過露骨，用詞直白不修飾，畫面沖擊感太強，在我腦海中揮之不去?！彼哉f過目不忘也不是什么好事。

    沈雁西不歧視同性戀，可不歧視和直接看到男男之間的赤·裸描寫是兩個概念，尤其是這種一本書里百分之九十都是rou的。

    “不是，你聽我解釋，我要寫的真的不是純rou……”李云錦硬著頭皮開口，她真的不是想到辣文作者??！

    沈雁西依舊皺著眉看著她，臉上寫著明顯的不信。半晌后才認真開口：“你要寫……男人和男人？”

    李云錦下意識地回答：“這個叫耽美！”

    “……”沈學霸深吸了一口氣，他一直知道李云錦又色又腐，畢竟這妮子平時自己就沒少念叨過，可這直接發展成“終身奮斗目標”的saocao作還是挺讓他一言難盡的。

    “我這么和你說吧，網文其實細分很多個領域，大分的話分為男頻和女頻，男頻的小說我看得少，女頻的小說不止有bg，就是男女言情，還有bl耽美，gl百合，甚至衍生、無cp等等……”

    李云錦覺得自己很有義務向新晉男朋友科普一下自己的畢生最大愛好，話匣子打開了就有收不住的架勢。等她吐沫橫飛地描述完口干舌燥地等著少年的一句回答時才意識到自己無意中說了很多幾年后才會有的趨勢，比如細分下的熱門題材……

    “這方面我之前不了解，等我考慮幾天再回復你?！弊詈笾粨Q來少年這句帶有保留的回答。

    沈雁西難得地一本正經少年老成的模樣，卻讓李云錦莫名有了點安全感。

    “其實我今天來找你不只是想陪陪你，明天我就走了，不過我這次能聯系你，成績出來的時候我也會第一時間給你打電話，也可能那幾天會回來?！?/br>
    李云錦的腦子還停留在自己的寫手事業規劃里，就聽到沈雁西忽然話鋒一轉來了這么一句，有點懵逼——

    “沈雁西，你老實交代是不是在外面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第21章

    李云錦最后也沒能逼問出沈雁西到底是要去干嘛的, 和上次除夕見過面就消失一樣，沈雁西這次又十多天沒見到人影，倒是隔個三兩天來個電話。本以為兩個都是十七八歲的小鬼剛剛確定關系至少要膩膩歪歪小半年才對得起“熱戀期”的定位，可李云錦瞧著她和沈雁西這關系好像和“如膠似漆”這個詞沒有半毛錢關系。

    辛曉佳申請的國外大學是九月份開學，可家里早早就給她聯系了國外的語言學校, 這幾天就要走，等不到高考成績出來。

    臨走之前辛曉佳又拉著李云錦出去胡吃海喝了一頓, 兩個人坐在李云錦經常吃烤串的那條街上吹著小風喝著啤酒, 烤串倒是吃的不多。

    “錦哥，你知道高一那年我第一次和你說話多緊張么？”辛曉佳瞇著眼睛, 表情有些飄忽。

    李云錦搖了搖頭, 單手拖著腮，也是眼睛快要閉上的狀態。桌子上擺了七八個空酒瓶, 沈雁西看了想打人的那種。

    “那時候我看見你就跟看見女神一樣, 也說不清是為什么, 就是想和你搭話?！毙習约押俸俸俚厣禈? 說起自己年少無知時的腦殘行為毫無悔意。

    李云錦默默地又喝了一口酒, 心想著其實你當初迷戀的那個女神已經香消玉損了, 現在是個換了芯的山寨貨。

    “所以我費了好大的勁兒努力和你做朋友, 沒話找話地和你套近乎，現在想想自己其實挺犯賤的?！毙習约褟阶孕α诵? 笑著笑著就開始抽鼻子, 李云錦見狀趕緊遞紙巾。

    “你不知道, 我當時都想放棄了, 覺得交個朋友這么上趕著忒沒勁了?！毙習约呀舆^紙巾沒有用，反而是自己喝了一杯啤酒，“可我怎么也沒想到就在我想算了的時候，你居然性情大變了?！?/br>
    李云錦聞言也跟著喝了幾口酒，有點頭暈，涼風徐徐地吹也沒能帶走酒精。

    “你喜歡原來的我?！崩钤棋\輕聲開口，不是疑問，只是陳述。辛曉佳口氣里的失落沒有任何掩飾。

    辛曉佳聽了這話轉過頭看了看她，半晌后才笑了笑：“你以前是我女神，神秘又讓人忍不住想了解，勾人的小妖精似的?，F在是我錦哥，開朗到能讓周圍人跟著快樂，不惹事卻能抗事。跟你在一起特有安全感?！?/br>
    李云錦愣了愣，詫異地看向辛曉佳，忽然覺得她這話里有話。

    “以前總覺得你是需要我的，所以就算你不怎么愛搭理我我也愿意，可現在……總覺得自己沒那么重要了?！毙習约颜f完這話又是幾口干掉了整杯啤酒，這次沒有哭，可李云錦看著她臉上的表情覺得比哭出來還讓人心塞。

    李云錦把自己的酒杯倒滿，深吸了一口氣徑自喝光了酒杯里的酒。喝酒的時候總是剛開始的時候喝得難受，喝得越多就越沒什么感覺。她酒量還行，會不會醉看場合，會不會耍酒瘋要看有沒有人接著她的瘋，沈雁西不在，李云錦覺得自己不太能“鬧起來”。

    “你很重要?！崩钤棋\輕聲開口，沒有看對面的女生，反而眼前的一盤烤串，表情有些迷離，“如果不是有你，我前兩年的高中生活可能抗不過來?！?/br>
    李云錦說的是原主曾經的意識，在她腦海中清晰成像。如今再看原主之前的生活，她早已不能像剛來的時候那么“事不關己”了，總是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復雜情緒。

    辛曉佳聞言扯了扯嘴角：“我記得那時候你之前也沒少被孟菁菁和關妙陽他們欺負，我都擋在你的前面?！?/br>
    “現在就算我不需要你擋在我前面，我也需要你?！崩钤棋\直接打算了辛曉佳的話，“曉佳，出國沒什么大不了的，你早晚會回來的，即便回不來我也可以去看你?！?/br>
    辛曉佳點點頭，舉起酒杯和李云錦的碰了碰：“沒什么大不了的！多高興的事啊，以后買化妝品賊方便！”

    說完后兩個人都笑了起來，這一晚辛曉佳和李云錦喝到了凌晨，邊喝邊互訴衷腸。辛曉佳說要去美帝抓個金發碧眼的大帥哥一起生猴子，李云錦說要靠自己的努力發家致富迎娶沈雁西，總之說到最后徹底淪為了自吹和互捧。

    燒烤店的老板看著兩個喝成傻逼的小姑娘點著煙望天感慨——年輕果然都是一個德行。

    兩個人痛痛快快地喝了個通宵，辛曉佳隔天下午直接坐上了前往帝都飛往美帝的小汽車，李云錦則是回到家里倒頭就睡。和辛曉佳這場宿醉除了給她送行，李云錦多少也有點想徹底放縱一回告別青春的傻缺想法，總之就是上輩子沒折騰出來過的事都愿意嘗試下。

    沈雁西打電話過來的時候，李云錦正睡得正香，接起電話就是迷迷糊糊的一句——

    “沈雁西，酒真是個好東西啊……”

    電話那邊的人沉默了半晌，傳過來略顯吵雜的背景聲，李云錦依舊閉著眼在床上犯癔癥。

    “喝酒了？跟誰？”沈學霸說話永遠都是言簡意賅地直奔主旨。

    李云錦順了順一頭宛若雞毛的碎發，又在床上翻了個身，忽然起了逗弄的心思，吞吞吐吐半天沒有回答。

    “不說是吧？”

    “就是同學啊?！?/br>
    “男的女的？”

    “emmm，就是同學啊?！?/br>
    到底腦子清醒的比宿醉過后的要強太多，幾個來回過后，沈學霸才淡定開口：“辛曉佳走了是吧？”

    李云錦：“……”

    男朋友的推理能力強炸了就很無語，不過這事她還真歸不到沈雁西多牛逼上面，實在是她這交際圈窄得令人發指，隨便一想就猜得差不多了。

    沈雁西在電話那邊又是沉默半晌，最后才幽幽地開口：“李云錦，滾起來查成績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