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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袖子略略一動,倆人就已經到了神龍湖邊。湖邊綠樹成蔭,綿延遠去,卻是那叫靈素“死不瞑目”的宏水木了。 靈素嘴上不停,就把這地方的人如何種樹,這樹在當地如何值錢,這樹又如何耗水,神龍湖下護陣為了凝水又如何自損等話一一道來。 她哥卻根本沒著耳朵聽她的。 只見他立在湖邊略停了一會兒,就伸手在半空里打出了幾個法訣。靈素盡量把自己所能調用的那點神識提到了極處,想探看自家哥哥如何修陣的??梢豢磪s是個解陣的動作,她心里疑惑,難道是要廢了這個陣,重新再布一個?這護界大陣可不是上頭大家你爭我斗時候用的法陣,自家哥哥都厲害得能談笑間布護界大陣了?我的娘啊…… 連續幾個解陣的動作之后,首座大人就收了手。 靈素還當他要凝一凝神呢,卻見他沒有再做動作了,便比劃道:“這、你給解了陣,不給再布一個?”這可是護界大陣啊,少一個沒事兒?這話她沒問出口。 她哥卻道:“布什么,我解的不是護陣,只是把上頭連出來的添足之物清一清罷了?!?/br> 添足之陣?靈素還疑惑著,卻身不由己跟著她哥又到了不求觀、神隱廟等地,都是一樣施為。 等再一晃回到了縣里,她才回過神來,問道:“什么、什么叫添足之……物?……”她心里隱隱有所覺,只是不敢相信真會如自己所想。 卻聽她哥平聲道:“此凡人界有創界修者布下九大護界陣守護,后來出了入凡令,一代代歷凡者有牽扯塵緣的,開始憑各自本事另設大小陣法護佑一地。只是這些小陣多半在因緣內,自有生滅,用不了幾世。恰有幾個護界大陣正好在人群聚居處,就有下凡令持者想了法子,聯上這些大陣的陣脈布出小陣來,借用大陣的護界之能來滋養小陣,以保小陣之永久。 “只是到了如今,許多小陣受創過大,反帶累了大陣,卻是本末倒置了。我此番來,就是來清理這些聯陣、偷陣、牽緣陣的?!?/br> 靈素趕緊問道:“那神龍湖,方才頭一個大湖底下的陣現在是……” 她哥道:“已經清理了凝水成湖、聚氣收雨那些聯陣,過一陣恰有暗日過天,大益陣能,想必很快就能自愈了?!?/br> 靈素道:“那往后那湖里水少了就、就不會再管了?陣法不會再給凝水補足了?” 她哥點點頭:“護界陣只管護界?!?/br> 靈素有些急了:“那、那地方周圍許多人家,都是靠這一個湖活著的。若是往后湖水越來越少,那可怎么辦?那些人的日子可就沒法過了呀!” 首座大人看看她:“你就因為抱了這樣想法,所以牽扯進了此間因果,鬧得神識被本界法則封鎮的?” 靈素見了自家哥哥,頭一個就想到的神龍湖的事情,倒沒想到自己身上。 現在見她哥哥話里有話,一時不知道該不該接著追問神龍湖邊百姓生靈的事情,索性先把自己這一場冤枉說了一遍。說完了又想,恐怕她哥哥早知道她的事情了,要不然怎么有方才那番話? 卻聽首座大人道:“那你如今曉得為什么會落入如此境地了吧……” 靈素搖搖頭。 首座大人嘆道:“你之前幾回以凡人夢境為引,渡人以念,沒覺出什么不妥來?” 靈素道:“從來沒有被扔回來過,不過就是顯化出來的時間長短有別?!?/br> 首座大人道:“凡人對一事無知時候,渡以新念,其顯化快慢在于既有認知對新念的解化速度??赡愫髞韰s是要改人既有之念,凡人一旦定念已生,你當是那么容易改的?更何況還是全然相反的改動……” 靈素道:“他們那些想頭都沒看長遠,我這是想把對的念頭直接給他們換過去,不就省事兒了么……你不知道要真憑他們從世事經歷中悟出來,或者聽旁人道理聽明白,那有多費勁!卻是說一千道一萬也未必能有一的用的……” 首座大人笑:“他們沒有看長遠,你倒看長遠了?” 這話說得靈素不敢潦草答了,只好不說話,首座大人接著道:“就如你所說的,要叫他們在世事經歷中自悟是極難的??蔀楹稳绱酥y呢?……你當‘念’只是孤零零一念而已么,要改就改了……” 說完就搖起頭來,等了半日,見靈素還是一臉迷惑,不得不道:“先一個,世事如何而來?今時今日的事,在一甲子之前或者就是不能想象的;此地鄉風,放別處或者就是犯法的。這世事里頭從古至今,環環相扣的因果在那里,你說這每一件世事后頭都是多大的因果之力? “再說人心,新老靈投胎為人,光這個轉世機緣,里頭多少因緣之力?這靈性天生,在坐胎時候就開始與塵世俗事關聯生長,各成脾性,這里頭又是多少因緣?等出娘胎后,每日每夜,所見所夢,到了考試做官,決定在治下多多種樹的那一天,他心里認定的‘是非對錯’你竟認為是孤零零說改就能改的? “便是你神識不濟,看不清此間萬事真相,只憑你所能見者,難道連這個也想不明白了!有言曰‘一花一世界’,只因這一花于此時開在此處,其背后的因緣窮追起來便是此一界中古今匯聚而來的點點滴滴,豈是你通過著凡胎rou眼所見的‘一枝花’而已?!” 靈素抖了抖,忽然明白了當日反復推送識念時,馭動神識所覺的凝滯之感,想必是此間因緣力的反噬了。虧自己還覺著反噬之事萬不能發生在自己身上呢。 既然犯了一界法則,那落到什么田地也只能說自作自受,無話可說。 她揪心的卻是另一件事,“那湖底的護陣往后都不凝水了,那地方又不下雨,從來就靠大陣凝水成湖養活的周邊百姓,這一下子撤了法陣,往后這些人可怎么過活???!” 首座大人又嘆了一聲:“此間滄海桑田之變不知凡幾,你又在瞎擔心些什么?!?/br> 靈素急了:“這護陣護陣的,卻不能護佑一方民生,那還成個什么護陣了!” 首座大人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護界陣是護界的,護界,而不是護人?!?/br> 第401章 親舅舅 靈素在那里發愣,她哥想了想,探一下她剩余的神識,萬古無波的臉上也顯出一絲驚訝來,——真是百聞不如一見,這、這樣子還算修者不算? 再掃一眼她的靈境,差點沒石化,里頭都堆了些什么亂七八糟的……谷物之類還罷了,那么些破銅爛鐵、滿是洞的獸皮、不知道哪兒薅來的絨毛、惡氣盈盈的污渣、各種被曬過捻過捂過泡過酵過的草葉子草根草莖、丁點靈氣沒有的團團血rou……這可是天靈境啊,就、就拿來堆這些了?…… 靈素覺出她哥的神識掃過,并沒覺得有什么不妥,在牽機閣這樣的煉器大宗派門人看來,自己收的這些東西自然一錢不值;可自己現在是在凡間過活呢,別的不說,就那堆短耳群豺的毛皮,可就值了大錢了! 她哥正想收回神識,轉過她識海時卻意外見著了大前輩留下的那團識念,他頓了一下,又對靈素道:“你不多花點精神解化前人識念,就、就整天弄這些?” 靈素見她哥又掃了一下她靈境,便理直氣壯道:“我解化了啊,從前還要多,我這已經解化出來不少了……” 她哥笑了:“你解化出來了許多,然后就去改人心念了?” 靈素想起大前輩反復說到改人心念容易沾惹因緣甚至受其反噬的話,如今聽了好似清清楚楚在阻止自己當日的沖動行事,可當時的自己卻從沒把這句話真放到心上過。 她哥搖頭道:“你方才說什么來著?凡人想得不長遠……” 靈素低下了頭,說不出話了。 她哥又忖度一番自家這傻妹子剩下的那點神識,略略抬手,從那團大前輩的識念里引了一段出來現于靈素識海。 ——天地初成,有創界者據天運設立護陣,使此界漸見安穩而宜生生靈。此后幾度有“人”現于世,延續長則上百萬年,短則數十萬年,或亡于天,或亡于己。輾轉上百萬萬年過,此界中“人來人往”不知凡幾,只一界尚存,靜觀萬物生滅。 靈素如今的神識能耐,也只能接受這點片段,再多解化出來只怕又得暈個十天半個月的。 她哥略等她自悟片刻,才問道:“如何?” 靈素嘆道:“鯤鵬觀野馬如浮塵,可野馬見虎狼而驚、缺水草而苦,難道能因鯤鵬所見而改了點滴分毫?” 她哥直搖頭:“癡了,癡了,難怪會墮入塵緣?!?/br> 靈素不服:“你自己沒在凡間踏實過過日子,沒有同此間活生生的一個個凡人打過交道,才會覺著無所謂……” 她哥略沉吟片刻,到底沒揮袖直接離開,淡淡道:“凡人苦,苦在何處?” 靈素道:“那可就多了。吃不飽穿不暖的苦,求不得離不開的苦,不知就里沒法選路的苦……” 她哥又問:“吃不飽穿不暖的人,人人時時都苦?所謂苦,又怎么定的苦還是不苦,誰說了算?” 靈素想了會兒,咽了口唾沫道:“這個嘛……”她就想起了雖然身懷絕技卻經常鬧得“破廟容身”的莫大夫了,你能說他苦么?他可挺逍遙的啊。說起凍得鼻流清涕捱在荒村里烤芋頭吃的時候,那模樣跟剛吃了仙丹似的。 當然也有苦的,比如早年的毛哥和方伯豐,還有胡嫂子一家,還有那些身有病痛甚至殘疾的人,那苦難道是假的!可方伯豐、毛哥和胡嫂子的苦,好似又不太一樣,而身有病痛和不全的人也確實有想得開、樂得起的。這個苦不苦的,怎么定來? 對了!“苦都是各人心里知道,有的人面上或者不顯,卻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的苦?!?/br> 她哥便道:“既說一樣在‘災劫’‘苦難’中的人,也非人人時時都苦的,那這時苦時不苦的,又如何說法?” 靈素道:“心里想起或者當面遇上,那自然就覺著苦了;若是……若是一時沒顧得上,那、那就說不上苦不苦了……只是那苦的情境仍在的,不過人覺不覺得罷了?!?/br> 她哥道:“你又想幫人什么?” 靈素道:“自然是幫他們離苦得樂呀!” 她哥道:“既然方才所言,這苦都是心上的功夫,各人不管身處何境,只要自心不覺著苦,不就無苦了么?” 靈素道:“這、這不是騙人么!自欺欺人。明明是苦不堪言的日子,難道麻木了,不去想了,就不苦了?不是豈有此理么!” 她哥道:“如今世上食不果腹、衣不蔽體之人,你看算不算在苦難之境?” 靈素點點頭:“那自然算的?!?/br> 她哥道:“人現世之初,本是人人食不果腹、衣不蔽體的,那時候是人人皆覺苦不堪言的?今時今日看著富貴已極之人,同三五百年后的人相比,或者又是極苦的日子了,那他們現在的得樂是不是‘自欺欺人’?” 靈素懵了,嚅囁著道:“這個、這個……這個不算吧……” 她哥也不管她,只問:“那你這苦樂之境,又因何而來?” 靈素撓撓頭:“這……” 她哥點點頭道:“若要說‘覺著苦’,這個苦就在‘覺’上,你要問此事,豈不是就要從這人的‘覺’上來?你要說‘比出來’的苦,那世上總有人比不上旁人的,這些人就是你所說的苦。你要救他們離苦得樂,豈不是就要叫他們超過另外的人去?那你這救,卻是‘踩一個捧一個’的救?!€真是會給自己找差事,好一個‘一勞永老’的差事啊……” 靈素迷迷糊糊:“這個,也不是。若是人人都能吃飽穿暖,自然就不會有這些苦了……” 她哥笑了:“果然如此?” 略頓了頓,一道識念直入靈素識海,道:“此間人之苦樂,長是苦樂合一,無苦便無樂,無樂便無苦。初覺樂者,久亦無趣,長在樂中,久亦難覺其味。明明皆是心上所感,卻偏叫心隨物轉,自外物求心之樂之安,常如隨波逐流、了無寧日,豈非緣木求魚? “你想世間人都得溫飽,只是溫飽二字豈非亦虛?如何飽算飽,吃什么飽算飽?更何況,人之‘苦’之‘難’果然止于溫飽? “你又改官員心念,卻不知一地能耐大漲,恰比得旁處越加不如。此好比一石入水,漣漪漸及遠處,在那些‘旁處’追趕此地期間,其苦亦隨波而往,且不由自主,苦不苦?你說求樂,是求最后各地能耐齊至時候之樂?那這中間的苦又算個什么? “你雖神識不濟,也到底還是在的,卻跟著凡人一齊入了迷陣,在迷中解迷。你說他們有‘不知究竟’之苦,我看你卻有連‘不知究竟之苦’都不知的苦,才是真的苦了。黃連救苦瓜,你看他苦,卻不如你苦哩?!?/br> 靈素一時不得深悟,卻聽外頭聲響,原是方伯豐帶著湖兒同嶺兒回來了。 方伯豐進門見里頭有個生人,再一眼便認了出來,行禮道:“舅兄……” 靈素也顧不得什么誰苦誰不苦的話了,對嶺兒和湖兒道:“快,叫舅舅?!?/br> 湖兒看看自家娘親,再看看眼前這位貌不驚人的青年漢子,先行禮叫了聲舅舅;嶺兒卻從邊上直沖過去,一把拉住首座大人的袖子道:“舅舅!娘老說我們有個嫡親的舅舅的,原來真有個舅舅!”說完了就繞著靈素哥哥一聲聲“舅舅”喚個不停。 方伯豐趕緊把大舅子往座位上讓,看桌上連杯茶水都沒有,忙進去燒水沏茶。 這里湖兒同嶺兒已經自來熟地跑去自家親舅舅左右挨著坐了,嘴上不停地問:“舅舅您打哪兒來???您還走不走了?”問完也不等人回話,就忙著又道,“別走了吧,我們家里剛蓋了房子,屋子足夠的,您就住下吧!” 靈素很緊張地瞧著自家哥哥。畢竟這下凡為人的事兒是自己要玩的,自家哥哥可沒有陪自己一起胡鬧的道理,尤其這回連“外甥、外甥女”都出來了,不曉得這個塵緣又要怎么算,哥哥會不會更生氣呢。 卻見首座大人笑言溫和:“你娘練功出了岔子,我過來瞧瞧。還有許多要事,不能久呆,這就該走了?!闭f著話,從袖子里抽出一個包袱來遞過去道,“聽你娘說,你們兩個在物理、數理和藥理上甚有天賦,喏,這是你母族內所傳文抄,給你們吧?!?/br> 靈素在邊上看得目瞪口呆。 方伯豐剛從里頭端了茶水出來,聽了這話馬上道:“大哥你剛來,怎么就要走?上回就匆匆別過,這么些年沒能見面,靈素也很惦記您,多住些日子不好?” 靈素她哥站起來道:“正好我有話要同你說?!闭f著倆人就往一邊書房里去了。 倆娃兒一見這陣勢,也沒跟著去,看看靈素道:“娘,我們能把這個打開看看么?” 靈素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自己神識放出去聽自家哥哥同自家的相公要說些什么。 聽著聽著,面上滿是敬佩起來,——太能編了…… 她哥哥對方伯豐道,靈素所習功夫,里頭許多是族中嚴禁女子習練的,偏她膽子大,偷偷學了去。當日兩人就是為了這個才不得不偷跑出來。如今族中已經發現靈素偷學了武功,正要尋她,她哥哥趕早一步過來,卻是天運難為,沒想到她這一身功夫竟然都散盡了。 只是雖然如此,畢竟她偷學在先,若是叫族人發現了,難免還要押回去吃些苦頭。好在她如今武功盡失,他們族中的觀氣之法沒法尋著她了,卻是因禍得福。 自己此番前來,見她日子安寧,便也放心了。因還有人在追查,自己要留在這里,只怕反要添事,卻是早走早好。 說完又颯然笑道:“如今這樣兒,只說珍重,再見卻不必了,還是不見的穩妥?!?/br> 方伯豐聽這一席話,一顆心是拎起又放下,見大舅子十分灑脫,心里想著果然是江湖兒女,就是有豪氣。便也點頭都答應了,知道了其中利害,自然也不會再苦苦留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