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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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十八看著燕先生吃了幾口湯,笑嘆道:“你這精力竟比年輕時好了!那時候你來這么一回,都是我們抬你下的樓,現在雖瞧著有些累,卻同尋常相差不大了?!?/br> 燕先生放下茶盞笑道:“這卻同精力又沒什么干系,我又不是妖精,還越老越成精了!這里頭關著使心的法子,嘴上說卻說不太明白,總是心里越少造作就越順當。我這還是不成,真要學好了,這一回下來該精神奕奕才對?!?/br> 苗十八失笑:“要真這樣,你干脆整天在這里寫算了,就當同神仙嘮嗑了?!?/br> 靈素一肚子話卻不曉得怎么問才合適,幸好苗十八沒打算把她蒙在鼓里,轉臉笑著對她道:“看不明白吧?這才是正本正宗的求神祈福吶!只是這求法旁人都不會,就燕三爺行。且也不是什么都能求的?!?/br> 靈素順著話問道:“那那些圍著湖求神的應該也管用吧?都是祈福嘛?!?/br> 燕先生笑道:“那個要都能管事就糟了!買傘的求雨,曬鹽的求晴,這還罷了;當大夫的想多多掙錢,買棺材的等著發財,你說說可怎么辦?神仙都得愁死!” 靈素聽了笑出聲來,她就覺著那些求神的有時候挺難為神仙的,你們能不能先自己商量好了再說?! 燕先生又道:“我這也不算什么祈福,原是師門傳下來的幾道符,也不是哪兒都有用的。天下只幾個地方管用。從前……從前不求觀那里也成的,后來就漸漸沒用了。咱們這里也不曉得還能管多少時候?!?/br> 靈素趕緊問:“那都能求什么?” 燕先生道:“既是求湖的,自然只能求水相關,能求云求雨求泄洪,旁的也沒了。求晴都不成,湖只能管自己的水,天上已經有云有雨在,那個管不了?!?/br> 靈素聽了面上有些失望似的:“那那些祈福的不是白忙活?”又把給自己看店的婦人的情形說了一遍,又道,“那么些香火銀子買點什么不好,都白瞎了?!?/br> 燕先生嘆道:“這世上的事常是九個瓶八個蓋的,顧不了那么周全。若是沒有這個神信在,人人都不信什么因果報應了,只顧著自己眼前舒服就好,這得多造多少孽出來?如今多少人還是被這個神罰管著,才不敢太過妄為。這個管法可比官府衙門管用多了。官府衙門都得等出了事兒再去追查,還不定能查得到,這個能管到人心里,叫他先就不能做惡事,是不是好? “可也因為有這個神可信,人又把自己的難處都往神救上靠了。遇上點事兒,先不去想自己還有沒有什么法子,不去看看有沒有類似情形的人,人家又是怎么走出來的,只一門心思求神去。結果就成你說的那樣兒了。神會救世人,也得通過人的手來啊。要不然要你這個人活著干嘛! “最叫人心驚的還不是這個,卻是因為這神本來也沒什么人真的見過,就出了許多號稱自己能通神的人。反正也沒人見過,自然都由著他們說去了。那些本心就要求神的人,尋常求了半天也得不著什么回音,也不曉得怎么求合適,要怎么做才合神的心意。這下遇上這樣能開口說話的‘通神之人’了,頭腦一熱,越發拿他們當成‘真神’來敬著了??蛇@通神之人通的是不是真神,是不是真的通,又有誰能說明白? “所以上回你說那個不求觀神侍暴斃之事,我才說難。就難在這里了。我們沒能耐去證明神到底有沒有,到底在哪里,到底怎么才是神認可的對的……” 靈素便道:“既然您能通過神符來求云求雨,可見是真的有神的了?!?/br> 燕先生苦笑道:“這不過是因為咱們如今還不知道究竟原因,才歸到了神身上??傻降资遣皇钦娴氖玛P神明,照樣沒法證明啊……” 靈素一想也是,不過既然這人世就是立在“無知”上的,這些東西也不消多說,她只急著要問一個:“那您師門又是什么人創出來的這個。用的人看的人或者不知道,當初創的人想必心里有數的。畢竟這又不是隨便能胡亂畫出來的東西,瞧著可費勁得很?!?/br> 燕先生搖頭:“雖是師門傳下來的,可到底最初從何而來也說不明白,還有說是祖師夢中所得,能問誰去?當初我們幾個人學這個,到底學沒學成,只能看誰的有效果誰的沒有。我練了三十多年,才在一次半睡半醒時候忽然得了心悟,最后就傳給了我?!?/br> 這倆人說得有來有往十分熱鬧,實則各懷心思。一個使勁想要打聽是誰弄出這個凡人心念引動靈能的法子來的,另一個則惦記上自己的衣缽傳人了。 方才燕先生在前頭繪符時,湖兒面上神色莫測,這會兒倒平靜了許多,只是不時皺一下眉頭,不知道想些什么。 燕先生打下來就在看這孩子神情,這會兒問他道:“想什么呢?方才的事情要緊得很,沒法兒帶著你。你要真愿意學,等再大點兒,爺爺教你?!?/br> 湖兒卻道:“剛才爺爺畫畫的樣子,很熟悉,我好像哪里見過的……” 靈素心說你都看了幾百年了能不熟么…… 苗十八樂道:“你這是外行看熱鬧!就打后頭看著跟揮毫潑墨似的,里頭的玄機可多了,這可不是你爹尋常伏案寫啊算啊的活計!往后要真有緣分,就慢慢學吧!” 湖兒到底記不起來什么,便也沒再盯著問了。 倒是下來后,燕先生拿了兩本薄薄的書冊過來翻給湖兒看,又給他講解了幾章,最后回頭對苗十八和靈素道:“這孩子還真是吃這口飯的料。這下別說夫子,便是夫子的夫子來了,老夫也絕不會相讓的?!?/br> 苗十八聽了大笑,回頭看一臉無所謂的靈素搖頭笑道:“憨人憨福,你只這一個兒子,長大了就是個天大的靠山!” 靈素聽了心里直樂,——群仙嶺才是自己真正的“靠山”呢! 一行人辭過燕先生要回縣里去,臨行前燕先生還把那兩冊書送給了湖兒,又說往后自己十天半個月去一趟縣里,就叫湖兒跟自己一天半天的。他在和樂坊也有處大宅子,往后就在那里教湖兒讀書。苗十八做主都答應了,靈素反正無所謂這些,娃兒們喜歡什么就學什么,都沒關系。 第二天湖兒還惦記要去紹娘子那里,靈素無奈,只好帶倆人出門。 走到織院門口,忽見幾個人從自家飯莊子里出來,里頭一個挺高的個頭,靈素一眼認出來就是二牛。便上去打招呼說話,二牛見是靈素也挺意外,笑道:“是嬸子啊,我前陣子還去找過您吶!” 倆人讓到路邊說話,靈素道:“我聽說了,怎么了?手頭周轉不開?不是家里有什么事兒吧?” 二牛咧嘴樂道:“沒事,我娘都說叫我自己出來找活路去,我哪里還要管家里的事兒。今年插秧我都沒回去!” 靈素便問:“那是什么事兒短了銀錢使?十兩?可不是小數??!” 二牛呵呵樂道:“那陣子不是下雨嘛,船也少,活兒也少,手頭就有點緊。我本來說借一兩熬過那幾天就成了,結果、結果他們說借錢都是少的難開口,多要點反而能借著,叫我借十兩。不過那天您沒在那兒,后來有一船急活,大風天也要叫我們裝卸,不過工錢給了三倍的。這不是……又活過來了嘛!”說完哈哈笑起來,挺高興的樣兒。 靈素有心勸幾句,可這人世間的事情她也不是忒懂,是不是就真的就要未雨綢繆多攢錢才算正道,不是也有人喜歡說什么“今朝有酒今朝醉”么,既然有那個話,可見也有那個活法,自己倒不便多說。便笑著點頭道:“沒事就好,我還怕你遇著什么難處了呢?!?/br> 二牛笑道:“沒事兒沒事兒!縣城里現在好玩的地方越發多了,我好得很,您不用擔心?!?/br> 那邊幾個同他一道出來的在路對過等他,靈素也沒別的話要說,沖他笑笑,倆人別過。 這里靈素推了門進去,見齊翠兒就在門邊站著呢,看她進來了笑道:“飯莊子上的客人?要問你借十兩銀子?是不是做什么買賣的?” 靈素看看她:“你做什么去?” 齊翠兒把門一關,挽著她胳膊道:“我什么也不做啊,剛解手回來,聽你同人說話的聲兒就站著聽了兩句。你還沒說呢!那人是做什么買賣問你借錢???多少利息的?還是往后拿貨抵?你借給他過沒有?靠譜吧?” 兩大兩小一塊兒進了邊上的屋里,陳月娘和紹娘子看到了都同靈素打招呼,湖兒同嶺兒叫過姨姨之后就又牽著手往那堆織機配件邊上去了。 這屋子這邊寬敞點,就坐了她們三個人,還堆著些雜七雜八的東西,邊上立著個架子,上頭都是各樣料子。另一邊就都是按排放的織機,只留了過道。 齊翠兒正要再問,靈素就把二牛的事情一說,陳月娘和紹娘子都笑起來。她們方才是聽見齊翠兒那一通問的,陳月娘道:“翠兒如今想錢想瘋魔了,什么東西都能想到利錢啊抵貨啊買賣什么的,我們都被煩得夠嗆,你不要理她就好了?!庇只仡^說齊翠兒,“我們這樣知道你的,曉得你是想找掙錢的路子呢,不曉得還當你打聽人什么呢!” 齊翠兒這回聽明白了啐一口道:“原是個好吃懶做的敗家玩意兒!我打聽個什么!“陳月娘笑道:“這句一罵可更像那么回事兒了?!闭械媒B娘子也笑起來。 靈素替二牛鳴不平:“人家是扛大活兒的,好吃懶做可真說不上,就是花錢沒什么節制。多的時候一天能掙四五百文,結果十來天沒活兒就連飯錢都掏不出來了?!?/br> 齊翠兒冷笑一聲:“戲文里那么些詞兒都是替這樣的人寫的,‘想當日,rou堆滿桌魚滿肚,誰曾料如今,缸里無米餓斷腸?!@樣的人就是天生捱苦的胚子!你還上趕著問去,要我說啊,趁早離遠點兒,見著了都當不認識才好呢!就作唄造唄,腳下一個打滑,哭都沒地方哭去!” 陳月娘怕靈素聽了不快,忙道:“她這嘴尋常就沒什么好聽的,這回白打一回算盤,更把火氣都撒人身上了。你休要理她?!?/br> 靈素不以為意,只嘆道:“他們怎么就不能像你們這樣,把日子越過越順遂呢。老叫人看著拎著心似的?!?/br> 齊翠兒還不依不饒:“少cao心吧!人家覺著自己的日子舒坦得很呢!剛不是還在你們飯莊子上吃飯了?過兩日再把三鳳樓裕祥閣德裕樓都吃個遍,精打細算都是沒本事的人才過的日子!錢難倒是省出來的?會花才會賺呢!呸!” 這幾句話眾人都是聽慣的,從前齊翠兒就老學,那原是閔子清口頭常掛著的說法。這下更曉得她氣從哪兒來了。 第290章 人生異同 紹娘子曉得齊翠兒這人不能勸的,這邊說話大屋子里都聽得挺明白,她不想再招齊翠兒說出什么好的來。便順著方才靈素的話道:“這錢不能光算進的數,還有出的呢!花錢的地方總是多得出奇,有時候到一個月了回頭一算,都不曉得那么些錢怎么花出去的!家里也沒見添置什么東西,又沒養娃兒,鬧得總疑心自己掉錢了!” 她這話音剛落,對面干活的里頭就有姑娘笑道:“東家這話再對沒有了。從前我織細布的時候,大概是如今一半的工錢,那時候就覺著將將夠花,想著要是能多掙哪怕一點,我都能存起些余錢來了。結果如今倒是翻了一倍,結果呢?照樣凈光凈! “我那天還同我娘說,等我做熟了,下半年沒準還能多賺點。我娘就道,‘隨便吧,反正你賺多賺少我們也沒見過一個子兒’。說得我挺不好意思的,這個月我就給了她幾百菜錢,竟也沒覺著怎么不夠花了。這錢難道是屬皮筋的?真是想不通?!?/br> 邊上一個小媳婦笑道:“有什么想不通的!多了多花,少了少花。又不是等著買米的錢,都是沒要緊的花銷。你一進那衣裳首飾的大連店,就出不來了。照著那花法,有多少夠你造的!” 那姑娘大約同這媳婦挺熟,聽了這話也不惱,反說起那店來道:“天下竟有這樣地方!從前我就在水粉店買個胭脂綿,那里光胭脂有多少種顏色??!不止顏色不一樣,連香氣都不一樣!我表姐說了,一樣的東西,比康寧府里頭的得便宜兩三成呢!簡直買一樣賺一樣,可不是出不來了么! “哎,我如今可得加把勁兒多做點活計,聽說冬日里會有各樣香珠子,掛在脖頸上就能出香氣,還行氣養顏的!我跟那店里的姑娘說好了,要是來了立馬就先替我留兩串。到時候若沒錢付賬可就丟人了……” 她這話一說,立時邊上就有兩個打聽起這香珠的事情來。明明方才在說存不住錢的事兒,這下更往存不住的道上去了。 一大娘在邊上挺樂呵:“我可算覺出老的好來了,省錢吶!” 邊上一個老姐妹不給她面子:“得了吧,您那這個丸子那個湯的可也不少花錢?!?/br> 大娘義正辭嚴:“那能一樣??!我那是補身的!身子骨不好旁的再好有什么用!” 紹娘子忍不住樂,對靈素道:“你看你也別說那孩子了,瞧瞧咱們這里,都一個路數的!你說那個還情有可原。這一個是剛來縣里,恐怕一開始花銷是大的。得找地方落腳吧?來的時候頂多一套鋪蓋,或者連這個都沒有也難說,這就都得置辦。光這一個住,恐怕沒幾兩銀子就不成,當時若是不湊手,就得問人借,之后每個月勻些出去還上,這就是個長花銷。 “再說你聽說多的時候多少多少,那一個月能輪著幾天這樣的日子?還有咱們這里又不是康寧府,船也沒那么些,何況還有好些都自帶船工的,哪里日日都能尋著活計!男人家過日子又不精細,又愛呼朋喚友吃個酒,在這縣里可不是在他們村里,一粒米都得要錢的,這么花下來,還能剩個什么!” 陳月娘也道:“我們當日分家的時候,就想著到時候要考試讀書,最后還不定落腳在哪兒呢,田地還得請人看管,好佃戶也不是那么容易尋的,就沒要田地。后來可后悔了!真是一口飯一根菜都要花錢。上年那什么糧荒就不說了,就說下雪那幾天,那菜貴的!幸好我們之前買了些芋頭和蘿卜,才對付了幾日。黃芽菜都十個錢一斤!嘖嘖?!?/br> 紹娘子笑道:“糧荒之后多少人家都跑鄉下買地去了,今年恐怕好點兒?!?/br> 陳月娘也是這個熱鬧里頭的人,便道:“好什么!如今地零散了,佃戶值錢了,算租子要綠豆要米,黃豆黑豆一概不要,只說是喂牲口的。那綠豆什么價兒黃豆什么價兒?更別說種菜了。我們也不能時時跑去盯著不是?總之都是一筆糊涂賬,倒不如買來吃省心了!” 紹娘子樂道:“過日子可不就這樣!哪有能省心的時候。你要省心了,就得費錢了,就這么簡單?!?/br> 剛要再說,邊上伸過一只小手來,紹娘子轉臉一看,卻是湖兒。 湖兒把那幾塊中間連了線的板子往紹娘子跟前一放道:“姨姨,這樣就成了?!?/br> 紹娘子低頭看了下,面上神色大變,忽然從旁邊架子上扯下一塊包袱皮把東西往里頭一裹,一把抱起湖兒道:“走,咱們去你陶姨姨家說話去!” 她這里收著陶麗芬家的鑰匙,就是為著如今人多了,有要緊事說起來不方便,陶麗芬家就隔了一道巷子,幾腳路的事兒,便當。陶麗芬受紹娘子恩惠不少,更信得過這幾個人,就索性把自家家門鑰匙給了紹娘子一把。 一行人進了院子,紹娘子回身就把大門閂上了,往一邊的棚屋里一坐,就要解那包袱。只是手指頭發抖,試了兩下都沒解開,靈素看不過去了,一伸手替她解了。這回她走得急,手里又抱著個湖兒,就靈素抱著嶺兒趕緊跟上去了,陳月娘和齊翠兒都沒跟過來。 這會兒把那幾塊木板子木棍子又細細看了一遍,眼睛里頭冒出淚花來,定了定神問湖兒道:“乖寶,你自己琢磨出來的?” 湖兒不太理解這姨姨是怎么了,扭頭看了眼自自家娘親,靈素笑道:“你告訴姨姨吧,姨姨沒事兒?!?/br> 湖兒便道:“我看姨姨那里的線圈都是打橫著那根多繞出一圈來,邊上的布料也都是這樣。那天晚上我睡夢里忽然想到,那為甚不用豎著的那根來繞呢。就想出來了這個樣子的繞圈法子?!?/br> 看看紹娘子的面色,他有些不確定了,又輕聲問道:“姨姨你為甚難過?這么著不對是么?” 紹娘子趕緊擦了擦眼角道:“不是,湖兒做得好極了,很對。姨姨是太、太高興了,又有點難過……姨姨一個大人,還有好些大人想了很多法子,結果還不如你一個娃兒……” 湖兒趕緊用昨兒剛從燕先生和苗十八那里學來的話安慰紹娘子:“沒事的姨姨,術業有專攻,人都有自己擅長的事情,做自己擅長的就好了?!?/br> 得虧紹娘子是個大人,要是還小些,一聽這話更得哭了?!现乙粋€跟桑蠶絲織打了半輩子交道的人,擱你這剛學會說話沒兩年的娃兒跟前還算不得“專攻”…… 靈素聽了也噗嗤笑出聲來,嶺兒也不曉得聽沒聽懂,不過既然大家都在樂,那她也挺給面子地咧著嘴呵呵樂。 紹娘子看得好笑,又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把嶺兒的小臉蛋,對靈素嘆道:“你這都是什么福氣!這樣的娃偏落到你肚子里了!” 靈素還樂,又問她:“這主意成不成?可能不能用?娃兒只想著這大概的道理,怎么做成織機,手腳怎么弄,這些他可看不明白?!?/br> 湖兒看了自家娘一眼,沒有則聲。 紹娘子把那幾塊板往靈素跟前一推:“這模子都出來了,還要怎么明白?!”然后一臉“你根本不懂你兒子多厲害”的表情。 靈素只好接著樂。 紹娘子卻鎮定下來了,手指頭在桌上敲啊敲的,最后對靈素道:“我打算把這東西做成織機,開個大織機坊。這里太小了,得另外尋地方。若是沒有現成的,恐怕還得蓋房子。這料子一出去,經緯線的道理人一看就明白,但是怎么做成織機可就難了。這里頭的道道不是那么容易想明白的! “算我厚個臉皮,咱們合伙,五五開你看行不行?到時候月娘她們要是還樂意跟著我做,就從那一半里頭再算股。若是她們不愿意冒那個險,我就索性把如今這攤子買賣讓給她們。照理說你這個東西自己做去,都是十成十的賺頭。我實在沒出什么力氣,只是若我占太少了,大事小情都得尋你拿主意,只怕你也煩……” 靈素發愣,心說這都怎么了,為什么這么些人愛找我們家合伙做買賣,我們也沒惹你們啊…… 換個人紹娘子只怕要疑心她不樂意了,靈素她是曉得的,這多半是沒反應過來的意思,再想想她同陶麗芬和劉玉蘭合伙做買賣的樣子,也不給她推拒的機會,直截了當道:“咱們合伙,你們就出這個東西就足夠了,別的什么尋地方招人找木工行做機子的事兒我都干熟的,自有我來。等開起來了,這進原料和出貨的事兒也都在我身上。銀錢也不消你出,只管往后等著拿紅利,不叫你煩心。 “還一個,我曉得你覺著這不過是孩子玩鬧的事情??墒聝涸谖覀兩馍喜荒苓@么論,這東西值多少銀子我現在不敢打包票但肯定少不了。我沒那么些錢一下子買斷了這東西去,更不能說白拿了。這世上道理都是連著的,貪了你們這么大好處,我還怕自己夭壽呢!你也別推拒了。往后若是有心,再叫娃兒琢磨琢磨旁的,或者來織行里看看機子,看有什么能改的。那就是神仙保佑了!成不成?就給一句話吧!” 靈素看看那倆相互掐著衣袖鬧著玩的家伙,沒入魂呢就先給指了一大宗神銀的所在,這會兒出來了,更能耐了,才幾歲,居然要替家里賺這么大一宗產業來?;蛘咦约合脲e了?根本不是什么陣靈和靈物投的胎,大概是財神同食神來的! 跟紹娘子談買賣沒什么好談的,尤其是靈素,留給她的就一件事兒:“成不成?!” 最后自然只好“成”了嗎,前后路子都叫人堵死了嘛。 回家的路上,湖兒還跟靈素說:“娘,我剛又想到了一個繞線的法子,可以直接織出花來,我……” 靈素一把攔住他道:“住,??!乖,咱們慢慢來吧。這一個機子做出來就費勁得很了。這樣,等往后你們那料子有旁人家仿出來了,你再給你紹姨姨想旁的法子去。不要一下子說太多,你姨姨忙不過來,還累壞了木工行的師父們,看花了綢緞莊掌柜們的眼睛,累人不是?這地方,事情都得一步步來,不能太快?!?/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