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節
第一次豐收之后,太監們用籮筐將蘑菇采下來,幾大框幾大框地擺在那里,十分討喜,若換成正經的糧食,這般豐收可要祭天告慰祖宗。 皇帝龍顏大悅,直接將蘑菇分送給諸位大臣,連沒能上朝的京都小官都能領一份。 朝中官員們這算是沾了沈歌的光,一時間荀飛光與沈歌在京都的風頭無兩,先前只聽過沈歌名字但對他不熟的,或連名字都未聽過的官員們現今對夫夫兩人熟悉得很。 連大字不識一個的婦人聽到沈歌的名字時亦會說一句,這沈大人莫不是農官轉世罷?要不然焉何能叫菜從水里長出來。 種香菇的法子皇帝也叫人傳到河東與河上府去,這法子比種菜還簡單,用不著費心種子的事,只要上山挖長過蘑菇的土,挖來一種就可能會種出蘑菇。 縱使找到種蘑菇的地點少也不打緊,種過一次后,混入新土與木屑再種,新的土與木屑上也能長出蘑菇。 絕大部分蘑菇喜暖喜濕,只要法子對了,種出來極容易,家家戶戶都能種上一片,雖不如糧食頂餓,時常吃一些,也能省一些糧。 沈歌不知京中風潮,不過縱使知曉,他也不會太在意。 新的清凌衛在老清凌衛的帶領下已練了近半年,也算熟悉軍中生活,沈歌建議荀飛光帶他們真刀實槍地訓一訓。 正好,飛光學院軍學院中的清凌衛學子亦入學半年有余,他們原本就有經驗,現今跟著荀飛光與韶信等人學,進益更是一日千里,他們也需重新回到軍中好好訓上一訓。 人到位之后,便要考慮糧食軍械之事。 糧食倒不缺,荀飛光身家豐厚,百里宜那頭縱使受到朝廷的打壓,收入減少,每月獲利依舊十分可觀。 有銀錢便能解決絕大部分事情,多付一些銀錢,糧草很快就能到位。 麻煩一些的乃是軍械。 這年頭與軍械沾一點邊的都被朝廷把控,比如鐵,比如桐油。 桐油主要用于制作藤甲,牛皮難得,清凌衛將士上下一律著藤甲。 騰乃選用柔韌的上等好騰,鞣制后編成細細密密的甲,輕便又便宜,擋個幾刀決不在話下。這些甲損壞后能及時更換,做起來也方便。 藤甲優點有許多,缺點亦不少,其中之一便是不耐用,怕火燒,怕水澆,還怕蟲蛀,故桐油十分重要。 做好的甲上刷一層桐油,防水防蛀還能防發霉。 桐油不好買,多出點銀錢,憑借荀家多年的經營,要弄到不是難事,鐵亦如此,難的只是要將它們變成成品。 這年頭囿于技術,鐵器都不大精美,絕大部分鐵礦沒辦法融化成鐵水,只能燒紅燒軟,使之變成海綿狀后鍛打,慢慢打出武器。這么一來,鐵的含碳量下去,品質也下去了。 鐵礦難得,用這方式打造出的武器有些浪費。 沈歌面對這種情況,回去想了良久,又翻閱許多書籍,最終想起前世所聽到的一個鍛造方法。 他令人準備生鐵與鍛好的熟鐵,兩者燒軟了,用熟鐵夾著生鐵反復鍛打,最終將兩者融合在一起,去除雜質的同時,盡量保留碳含量,鍛造出接近現代的鋼鐵。 這樣的鐵打出來的時候最終會有玫瑰一般的花紋,看著十分美麗,沈歌懶起名字,直接命名為玫紋鐵。 軍中鐵匠難找,這活計并不復雜,沈歌干脆讓清凌衛將士來,直接自個打造自個要用的武器。 倒不是完全叫他們自個打造,只是初期鍛鐵,將兩種鐵融合之時讓軍士們打,這也算一種訓練項目,在鍛煉大伙氣力的同時,也弄點副產品。 在他們將粗胚打出來后,再將胚子交由鐵匠去調整重心,再開刃。這么一來鐵匠的活計大大減少,百十來個鐵匠足夠用。 荀飛光與韶信對這事都頗為重視,沈歌帶著他們親自去打鐵棚里看。 打鐵棚里有無數爐子在工作,沈歌特地尋來匠人改良好的鼓風機將氧氣送進爐子里,將爐子內的溫度一升再升,整座敞開式的棚子中氣溫也跟著升高,直讓人汗流浹背。 軍士們三人一組,大多數人脫掉上裳,只著一條粗布褲子,肌rou僨張,奮力地打著鐵。 棚子里都是叮叮咚咚的打鐵聲,眾人都十分專注,唯有極少人看到沈歌他們過來。 沈歌帶著兩人走近其中一個打鐵組,打鐵的軍士們見著沈歌忙停下,“老爺,二爺,大統領?!?/br> 沈歌朝他點頭示意,“你等先往旁邊站一站,讓你們統領試一試?!?/br> 沈歌這些年氣力增長不少,親自試過這打鐵,他接下夾著鐵的軍士的活計,示意荀飛光與韶信一人拿著一柄鐵錘,試試打鐵。 荀飛光與韶信并不計較,親自上陣打起鐵來。兩人都身懷武藝,氣力非同一般,縱使打起鐵來也有模有樣。 漸漸地,周圍軍士發現他們的到來,紛紛停下手中動作,在一旁瞧瞧看。 沈歌對打鐵這事比一般軍士還熟,他游刃有余地換鐵,放在鐵氈上任兩人擊打,還能隨著變換位置,一時倒真像個鐵匠,只是分外俊美。 第102章 養戰 叮叮咚咚的打鐵聲不絕于耳, 沈歌三人配合默契, 手下的灼紅的鐵塊火花四濺, 不時變換著形狀。 有鐵匠在一旁待著,沈歌見鐵打的差不多, 夾起來問他:“這鐵塊可合用?” 鐵匠連連點頭,“合用合用, 這般剛剛好?!?/br> 那塊鐵原本就被將士敲擊良久,舒展折合不斷, 生熟鐵充分融合, 雜質也除得差不多,鐵匠拿去很快便能用。 沈歌聞言將鐵塊交給鐵匠, 鐵匠用長鐵鉗夾起初步處理好的鐵塊也不耽擱, 直接夾到另一邊的砧板上,示意旁邊兩個學徒上來, 而后舉起大鐵錘便開始捶打。 相比起荀飛光他們, 鐵匠動作更為熟練,利落。綿軟的鐵塊在他與他的學徒手下很快就被展平拉長, 初步呈現出槍頭的形狀。 再擊打幾下, 槍頭便大致做出來了,剩下的要等槍頭冷卻過后,再慢慢進行細微的調整,而后開刃。 棚子里又熱又悶,沈歌他們看了一會兒就不再看,轉身走了出去。 “如何?”沈歌面上含笑, 靈動的雙眼看向荀飛光與韶信兩人。 “很好?!避黠w光眸中含著贊嘆,喟嘆道:“我從未想到清凌衛們還有打鐵的本事?!?/br> “這種事情并不難,有人教一教就會了?!鄙蚋璧?,“其實很多事情都是如此,有師父在,稍微一教便能上手。想我們這打鐵,兵丁參與進來后,原本一個月只能制作出四十個槍頭,現今一個月制作三百來個槍頭都不在話下?!?/br> “品質如何?” “與先前相差無幾,甚至雜質更少,品質更好一些?!鄙蚋枵f著帶他們去看成品。 荀三早些日子抵達,現已接手清凌衛的后勤,有他的配合,沈歌傳下去的命令被執行得極好,就如這批軍械一般,沈歌吩咐一聲,荀三便早早準備好了槍柄,仔細裝配上便能使用。 這批槍乃是為新加入的清凌衛特制的槍,上好的硬木棍,早就被做出來了,打磨拋光好后上油,只等著配上槍頭就能用。 沈歌在倉庫里找新做出來的成品給兩人試手,荀飛光與韶信都是行家,基本上一掂量就知曉這批長槍品質如何,故拿到手時兩人都有些驚喜。 韶信拿著長槍耍了個槍花,興致上來,就在原地舞完一套槍法,他長槍舞得如蛟龍出擊,動作停下來時,長槍猶在顫動,威勢不減。 “好!”沈歌眼睛一亮,拿起另一桿長槍拋給韶信,“韶大哥,你再看看這桿槍,看它與你手上那桿有何不同?!?/br> “嗯?”韶信拿過來仔細瞧了瞧,面上有些疑惑。 荀飛光先發現端倪,接過來仔細看,問,“這兩桿槍差不多?” 沈歌連連點頭,這兩桿槍論是外觀還是重量,乃至手感都差不多。 這些槍在類似于集體流水線的環境中被生產出來,受個人風格影響極小,比較好做品控,廢槍也少。 “有軍士們做好的粗胚打底,鐵匠的效率大大提升,這一排槍全是一名鐵匠做成的,自然差不多?!?/br> 流水線分工作業出現得比較晚,縱使是沈歌前世也是二十世紀的事,這年頭壓根沒有這種先進的方式。 荀飛光敏銳地意識到其間的價值,“這么說來除了槍之外,其余事務也可采用這種方法,分工來做?!?/br> 荀飛光幾乎一點就通,立即聯想到其他行業,如種地,倘若有人專門除草,有人專門播種,有人專門施肥,那么那個人做熟了某一樣,動作自然會快得多,合作起來,這一幫人做出來的事也多。 沈歌點頭,“是,不僅長槍能這般做,其他事情亦能這般做?!?/br> 夫夫倆對視一眼,都想到一塊去了,唯有韶信還有些不太回得過神來。 有分工合作的法子在,這一批的軍械準備得非???。 荀飛光令人將長槍分發下去,五人一組,命將士們迅速將長槍練熟。 這么多將士,光是各種訓練也不頂事,必須得經過真正的戰場洗禮,方能練出一支虎狼之師。 沈歌將這想法與荀飛光一說,荀飛光亦深以為然。 大燕先前無人這般練過兵,莫說大燕,縱使整個歷史上也無人這般練過兵。 荀飛光知曉沈歌的來歷,他以前的奇思妙想亦不計其數,像甚負重跑,拉練,林地生存,水中訓練,清凌衛的訓練早已自成一家,花樣之豐富,整個大燕無軍能及。 在這般洗禮之下,清凌衛的將士越發靈活,從上到下,都有一股“奇”所在,兩兩對戰之下,他們的腦筋往往非常靈活,奇計百出,哪怕荀飛光見到,偶爾都會嘆一聲。 荀飛光本身的帶兵風格極正,他的兵向來令行禁止,悍勇異常,向來比較少用一些偏奇的計策。 現今的清凌衛在沈歌提供的建議下,經過不下十種訓練,被坑過無數次,但凡參加過兩兩對戰的兵丁都學會了主動去思考,而不是單純等上峰的命令。 這么一來,清凌衛上下的靈活性大大增強,更令人頭疼,戰力也直線上升。 很明顯,清凌衛雖然與沈歌待的時間不長,但這支軍隊已染上他的個人風格,不再算荀飛光一手帶出的兵,而有兩人共同的風格。 此次以戰代練,以戰養戰亦是沈歌的想法。 這時代可不像后世那樣太平,尤其這里乃是南關,周圍蠻夷,洋夷無數,占山的土匪也不少,若清凌衛真想找人練手,一片一片地區清理過去,光是南關府就夠清凌衛練個一年半載。 沈歌的第一個目標乃是對準那些占山為王的土匪。 與沈歌前世看的影視劇或小說不同,這些土匪并不是那些被逼無奈,只能上山的狹義之士,這些土匪兇殘蠻狠,燒殺擄掠,無惡不作。 沈歌甚至聽過有某個村的某個人得罪土匪,以至于整個村被屠殺殆盡的慘烈事件。 南關府有商隊往來,好吃懶做的大小流氓們往往喜歡上山,直接打劫,不勞而獲。往年南關人少,駐扎的兵丁不多,官員們本身就怕死,只要沒出大事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誰都不想去啃那些硬骨頭。 多年放縱之下,南關府的土匪成了氣候,土匪橫行甚至成為南關的民風,南匪的名聲早已傳遍整個大燕。 清凌衛有兵有糧,需要錘煉,正好拿這幫土匪練手。 荀飛光毫不猶豫便同意沈歌的想法。 一來這幫土匪盤踞這片土地多年,百姓深受其害,荀飛光身為一方長官自然要庇佑一方。二來則是這幫土匪再怎么蠻橫也是莊稼人出身,受過的訓練有限,武器更不必提,不會是正規軍的對手。 荀飛光雖欲手下兵丁得到訓練,但也不會叫他們去送死,能最大程度的降低傷亡最好不過。 從土匪身上煉器,先找一找戰斗的感覺,慢慢進步道對付洋夷,對付倭寇,有個循序漸進的過程。 此次出兵,荀飛光與沈歌都不會在第一線,甚至韶信也只帶過幾次,大部分時候,出去練兵主要由千夫長既幾名裹刀將軍帶隊,偶爾也會由百夫長們帶隊。 這邊的土匪多歸多,但規模都不是很大,往往要百夫長帶領麾下便能將土匪一鍋端。 多來幾次,哪些小將領有指揮才能,哪些沒有,那些比較刻板,哪些有急智等,沈歌等人一清二楚,日后的培養目標也更清晰些。清凌衛訓練的效果亦非常明顯。 這日,沈歌望著清凌衛源源不斷運回來的銀兩糧草珍玩等物,不禁感慨,“都說要以戰養戰,現今一看,果然如此?!?/br> 清凌衛上下練了這么多日,整支軍隊的氣質都隱隱為之一變,那股鋒芒如何也掩藏不住,基本長眼睛的人一查便知曉他們不好惹,他們本身也更為悍勇。 沈歌這般感慨麾下將士,卻不知曉他自身的氣質也有一些變化。他長相過于精致,一般都被當成軍師,進幾次清繳土匪時,他親自帶人去過幾次,刀飲過血后,他鋒芒初現,有些兵丁甚至怕他。 現今若有不熟悉的人見到他,決不會將他當成一個普通的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