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
“她娘家親戚有人成婚,幫手去了。阿弟快來,幫我提著這雞的腳,我這動作不太利索?!?/br> 沈歌見了,忙上前幾步把雞的腳倒提起來,好放雞血。 大冷天的,吳予時忙出一身汗,他怕弄臟衣服,故而動作格外不順暢。 沈歌將放干凈血的雞扔到一旁,吳予時把雞血端回去的同時順便把一大木盆滾水端出來。 麥兒和柳兒見吳予時端著水好奇地圍上來,吳予時驅趕一雙兒女,“麥兒,帶meimei站到一旁去,莫燙到?!?/br> 麥兒應聲帶柳兒走遠了些,不過仍興致勃勃地看他爹殺雞。 雞被放干血扔到地上,小幅度掙扎一下,最后一絲活氣也沒了。吳予時方挽起袖子,坐在小馬扎上,將雞小心放在滾水里燙過好褪毛。 吳予時到底是書生,再怎么充熟練動作還是帶著幾分小心翼翼。 沈歌看不過去,一把過去幫他把雞提起來,“師兄你一邊坐著,我來?!?/br> “別,”吳予時笑,“學無止境,我也學著些?!?/br> 于是兩個大男人便在寒風中絆手絆腳地給一只異性雞褪毛,麥兒和柳兒過來湊熱鬧,時不時拔一點,嚴重妨礙工作效率。 沈歌已許久未經歷這股煙火氣,一時極為放松。 他嘲笑完師兄的動作笨拙后,自個主動拎著雞去廚房開膛破肚,而后快手快腳地準備下鍋。 吳予時被搶完手頭活計也無二話,安心地窩在廚房一角給沈歌當燒火公。 麥兒和柳兒中午吃這餐飯都添了飯,直道師叔做的菜好吃,引得沈歌又是一陣笑。 吃罷飯,吳予時打發一雙兒女去睡午覺,坐在客廳問沈歌,“阿弟可是有事?” 沈歌點頭。 吳予時現年二十六,二十二歲之前都在坤究縣,他比沈歌大八歲,胡青窈嫁到沈家村時他已經是個會跑會跳的大小子。 吳夫子與沈鴻存很早便認識,沈鴻存成婚時,吳夫子還幫忙cao辦過。 沈歌后來聽說這些事,知曉當年的事吳予時多半還記得些內情,于是便過來了。 沈歌道:“昨日有位長輩找到我的住處,他說是我舅舅?!?/br> “嬸嬸不是逃難到沈家村么?她親人現如今還在?” 沈歌搖頭,“我也不大清楚,應當還在罷?!闭f著沈歌將胡青言說的話跟吳予時說了一遍。 吳予時也道:“這未免也太巧了些,不過也并非不可能。那位胡青言是哪里人士?家中還有什么人?若是有空,去看看便知?!?/br> 沈歌道:“馬上便要科舉,現在哪里走得開?我已托人去打聽消息,現在過來就是想問問師兄你記不記得以前那些事?!?/br> 吳予時仔細回想一下,搖頭道:“嬸嬸的模樣我倒還記得,你確實和她十分相像,至于別的,我未聽說過。那時我還是小孩,旁的事父母也不告訴我。阿弟你不妨直接寫信去問我父母?!?/br> 沈歌昨晚已經寫過信去問夫子與師娘,不過兩地通信不便,現在又正是年下,估計得明春才能收到回信。 當年沈歌的母親以逃難的名義來到沈家村,身上也無什么身份文書,后來落戶落到沈家村中,前塵往事便被一筆帶過,沈歌想查都沒地方查。 冉素萱惦記著家里,早早回家,見沈歌也在,不由意外,忙招呼他留下來吃晚飯。 沈歌笑著回絕,現如今還有宵禁,若回去得晚,說不定還得被巡查的士兵捉去打板子。 冉素萱不好多留他,忙撿了好幾樣從娘家帶回來的小食,用提籃裝了,讓沈歌帶回去吃。 沈歌并未推遲,笑笑接過籃子告別他們回荀家別院。 正臨年下,到處都熱熱鬧鬧,沈歌看到此情此景,不由又想起上一年。上一年也是這般熱鬧,當時他和他荀哥在荀家莊過,大過年的還去看了梅花。 沈歌在京都除師兄一家外也無其他親密的好友,用不著去拜訪別人,只需留在家溫習。 小武小文都是京都人士,二十八這日,沈歌便請荀澄放他們幾日假期,讓他們回去與爹娘團圓。 事情沈歌都是做慣了的,并不怎么用得著人伺候,大過年給這兩少年放個假也挺好。 小武與小文聽到消息,樂得眉開眼笑地過來給沈歌作揖,“沈公子,過年我們回來便給你帶茯苓餅吃?!?/br> 沈歌向來沒什么架子,也不使喚人,小武與小文在他跟前呆了這么多日,早便不怕他。 沈歌含笑點頭,“成,你們莫惦記這頭,回去好好玩幾天便是?!?/br> 除小武與小文之外,別院的其他人也有不少被沈歌放回去過年,不過基本的廚子護衛還在。 小武與小文回去之后,蠻子便早晚過來沈歌這頭,幫他做一些事情。 年后蠻子便十七,他這兩年吃得好,這陣子又練著拳腳,長得十分高大結實。若只看他那張棱角分明的臉,怕是看不出他乃一名農家少年。 蠻子一如既往地沉默寡言,沈歌笑嘆:“蠻子,你這般沉默,日后要怎么娶媳婦?” 蠻子回:“我愿終身侍奉于夫子左右?!?/br> “這是什么話?難道我悉心教出來一個大好男兒就盼望他隨侍我左右,做一個下人么?” “再者,成家與立業又不沖突,我并非手腳有疾者,哪里用得著人伺候?你有這份心,好好念書考秀才考舉人考進士,我便滿足了?!?/br> 蠻子神情一動,沈歌拍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道:“沒有誰是誰的人生目標,蠻子你莫將自己看的太低,為師對你最大的期望便是你鵬程萬里?!?/br> 沈歌過這番話后,蠻子似有觸動。沈歌心頭微松,他原先就擔心蠻子鉆牛角尖,一輩子就圍著他轉。 年二十九這日,沈歌拿著書發了好一會呆,早早吹滅燈上床睡覺,夢里還夢到他家荀哥。 睡著睡著,沈歌忽覺不對勁,他總覺得有人在望著他。 沈歌被驚醒過來,一睜眼,方發現床頭有個黑影。 這黑影的輪廓令沈歌格外熟悉,他擁著被子看向對方,嘴里遲疑道:“荀哥?” “嗯,是我?!?/br> 聽到這熟悉的低沉聲音,沈歌瞬間驚喜,他掀開被子坐起來,“你為何不叫我?!?/br> “太晚,怕嚇著你?!避黠w光捂住沈歌的被子不讓他下床。 沈歌忙伸出手來,一摸便摸到他有些冰涼的手。荀飛光也不知在床頭坐了多久,連手都是冷的。, 沈歌一愣,兩只手握住荀飛光的手,包住他想令他暖和一些。 “荀哥,你上來罷?” “我還未洗澡?!?/br> “大冷天的,一日未洗澡又有何要緊?!鄙蚋鑸詻Q要求荀飛光上來休息。 被窩里好歹還是暖的,總比坐著時要好太多。 荀飛管眼里閃過一絲笑意,依言除去外衣,只著中衣上床。 沈歌往里頭挪了挪,給荀飛光挪出大半個枕頭和床來,被子往他那邊撥。 荀飛光按住他的手,“夠了?!?/br> 沈歌方住手。 沈歌躺在荀飛光旁邊,鼻端滿是這個人的氣息,不由有些緊張。 他這一緊張便再也睡不著,又不敢打擾荀飛光休息,怕他多日未睡,倦得很。 沈歌一個人在那里憋著,滿肚子話在腦海中使勁循環,不知該問荀飛光什么,又要告訴他什么,只是興奮一點一點漫上來,最后沈歌一個人在黑暗里望著帳子,無聲地笑了半天。 不知道是不是聽到動靜,荀飛光忽然側過身來躺著,問:“睡不著?” “是有一點?!鄙蚋柩恃士谒?,忽然道:“荀哥,我已想清楚,我心悅你,不是心悅夫子的那種心悅,也不是心悅知己的那種心悅,我就是心悅你這個人?!?/br> 沈歌說得極小聲,語速極快,仿佛話在肚子里憋久了,現在好不容易有個出口,隨便一倒,便整個地全倒出來了。 荀飛光似怔了一下,“當真想清楚了?” 沈歌聽到他這么問,也不知為何,忽然狗膽包天地湊上去,在黑暗中對準他家荀哥便是一親。 夜倒不是完全黑著,天空有一彎極暗淡的月牙兒,外頭掛著的燈籠多多少少也能漏一點光出來。 沈歌盯著他家荀哥良久,這么一親之下居然穩穩當當地親到了他家荀哥的唇。 溫涼的,柔軟的,帶著一點似有似無的冷香,鼻息撲到臉上還帶著令人震顫的麻。 沈歌第一次親人,又緊張又忐忑,腦海中攪成一團,全是漿糊。 荀飛光嘴角似乎帶著一點笑紋,他反客為主,舌尖輕扣沈歌的唇齒。 沈歌腦袋懵乎乎地張開嘴,全面迎接他家荀哥。 雙方鼻息交織在一起,那股令人戰栗的感覺從尾椎骨升起來,一直到頭頂。沈歌半邊身子都酥麻了,他以前從未與人接過吻,這般深入的感覺簡直將他拉去另一個世界,因為這個世界實在無甚言辭可以訴說明白。 沈歌的手緊緊揪住荀飛光的衣襟,兩人吻了好一會兒,荀飛光退出來,溫柔地吻了吻沈歌的眼皮。 沈歌手抵在他胸膛處,低聲呢喃一句,“荀哥?!?/br> “嗯,我在?!?/br> 荀飛光略有些粗糙的手摩挲了下沈歌光滑的臉,現在那點兒尷尬陌生全在這溫情中消融過去。 盡管嚴格意義上來說,沈歌方才才算表白成功,兩人的氣氛卻已完全沒有羞澀,只剩溫情。 沈歌順勢抱住他家荀哥柔韌結實的腰身,小聲道:“荀哥,我可想你了?!?/br> 荀飛光在黑暗中無聲地親親他的耳朵,“睡罷?!?/br> 沈歌敏銳地感覺到他氣息不穩,身體也變得灼熱起來,不敢再做什么,老老實實地蜷縮在荀飛光懷里入眠。 第二日一大早,還是沈歌先醒,他枕在荀飛光的頸彎下一點,耳邊是荀飛光有力的心跳。 沈歌靠在荀飛光懷里,輕而易舉便能感覺到他結實的胸膛以及下面應有的反應。 荀飛光警惕慣了,在沈歌醒來后的幾個呼吸之后便被驚醒,他手下意識地攏了攏懷里人。 “荀哥,新春大吉,萬事順心?!?/br> 荀飛光道:“嗯,你亦如此,萬事順心?!?/br> 沈歌著實沒想到他家荀哥還能趕回來與他過這個年,滿心都是驚喜。 “荀哥,你昨日多晚才進京?” “也無多晚?!避黠w光沒有多說。 他在被窩里躺了會兒便想起來洗漱,沈歌不舍得他的胸膛,小聲道:“大年初一,天寒地凍的,我們再睡會唄?” “好?!?/br> 荀飛光說著又躺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