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蠻子欲言又止,沈歌察覺到他的表情,追問:“怎么?” “無事。就問一下罷了?!?/br> 沈歌一怔,馬上道:“可是有人說閑話?” 蠻子猶豫一下,輕輕點頭,“有人道您想攀附荀大人,嫁過去做小?!?/br> 沈歌差點沒被蠻子這話砸懵,瞠目結舌道:“什什什么?!做???” 使勁咽下一口氣,沈歌方想起這年頭男人與男人也能成婚,無怪乎有這種流言傳出來。 沈歌簡直被氣得頭昏腦漲,喝道:“哪個缺德的長舌傳這些?!” 蠻子輕聲道:“乃別村人傳出,具體不可考,不過已傳了一陣子?!?/br> 那些嚼舌根之人甚至不帶惡意,他們覺著沈歌有本事,居然能攀上這么一位貴人,言辭之間還頗為羨慕。 蠻子為這事與人打過一架,對方自是被壓著打,不過蠻子心中這口氣依舊沒消下去。 沈歌原本受傷還好說,傷好后依舊住于荀府,這股流言漸漸就有些壓不住。鄉下人本就有些無事生非,更別提流言中的兩人都是有身份之人,那些人無論如何也不愿放這股談資過去。 沈歌深吸一口氣吐出,冷靜道:“嘴長于別人身上,別人要說何事我也制不住,自己心中有數便成。荀哥與我亦師亦友,我不可能因區區流言便疏遠于他?!?/br> 蠻子望著沈歌的相貌,心中仍是不住擔心,就怕沈歌自己不覺,荀大人卻對他有意思。 沈歌身體調理了這么久,人也借著這股東風躥高了些,整個人頎長秀雅,透著一股鄉下人望塵莫及的氣質。 他的相貌長開一點,不若原先女氣,不過仍十分精致,加上身上那股溫和的書卷氣,仰慕他的人不知有多少。 正是因為沈歌長得好,這股流言才傳得格外迅猛,若沈歌矮個黑膚塌鼻梁,恐怕便沒人會做多想。 沈歌因這事,心中堵著一股氣回荀家莊去了,他倒什么也未說,不過神色帶出了些。 荀飛光見他不高興,旁敲側擊地問:“與你大伯娘有齟齬?” “哪能?” 沈歌現如今算有出息,他大伯娘一反常態,對他熱情得不行,晚飯時還特地將燉好的雞放于他面前。 沈歌不好說村人傳的那些閑話,便轉了個話題,“荀哥,明日我想去祭拜我父母?!?/br> 按這邊的習俗,每戶人家在年前都要帶著祭品去祭祖,沈歌原先年紀尚小,一般跟著他大伯去拜,并不會另去。 今年發生過這么多事,沈歌自覺自己已能獨當一面,便想著獨自去。 荀飛光并無意見,“你去便是,我令綠枝與你準備祭品?!?/br> “我自己準備罷,我回家弄一下祭品?”這種祭祀之事關乎鬼神先祖,在別人家弄終究不太好,哪怕關系再親密。 “行。祭完后早些回來?!?/br> 沈歌第二日便回自己家殺雞煮rou,帶著紙錢香燭等物上山祭祖。 沈家的祖墳就在附近,沈歌的父母在其中有兩個墓。 沈歌五月時大病一場,險些魂歸西天,醒來后便想起了前世的事情,這一世小時候的記憶反倒像蒙了層紗似的不大清楚。 沈歌哪怕有與沈家父親相處的記憶,感情卻一下被沖淡許多,乃至于他醒來這么久,都未曾上山拜過。 沈歌提著籃子帶著刀一人上山,將沈父沈母墳墓附近的荒草雜樹清理一空,掏出香燭點上,又放下祭品。 他低聲與沈父沈母說了這一年來的事情,又告訴他們自己想起了前世,求他們保佑。 沈歌自己便有前世記憶,對鬼神很有幾分相信,祭拜也做得鄭重。祭拜完后,他心里踏實許多。 沈歌拜過父母后,將沈家的其他祖輩的墳清理干凈,挨個奉上祭品,方慢慢下山。 他剛想起前世記憶時一心以為自己乃重生,對這里毫無歸屬感,直到生活這么久之后,沈歌才慢慢有種觸到實地的感覺。 外人編排流言,污蔑他與荀飛光的關系,沈歌雖氣憤,但無論如何也不會因此疏遠荀飛光。別的莫說,荀飛光救他一命,將他重新拉回這個世界,沈歌總有幾分荀飛光是他與這世界的維系物之感。 荀飛光見沈歌面色不對,追問未問出結果,轉頭便讓韶信派人去打聽。 韶信做起這種事來駕輕就熟,一天不到便打聽到了。 “村里有流言道沈歌兒攀附于您,怕是要嫁與您做小?!?/br> “只有這?” “應當是這個,除此之外,村里十分平靜?!?/br> 荀飛光搖搖頭,不知說什么好。 他自是喜歡男人,若不然,從十五到二十九,他也不至于足足十四年都未娶妻。然若說對沈歌有心思,他的確有幾分,不過發乎情止乎禮,遠無外界傳的那樣曖昧親密。 “將這股流言從源頭滅去,莫再讓沈歌兒聽到,省得他過這個年都過不好?!?/br> “是?!鄙匦艖?。 果然沒過幾日,就有某某摔傷了腿的消息傳出,據聞他編排沈秀才公,被陰間的祖宗托夢教訓了,還令他摔傷腿。 這事一出,村里風向一轉,個個都道沈秀才是要考進士的文曲星老爺,絕無可能嫁人。傳閑話的人多嘴得罪神明,所以被罰。 祖宗顯靈可是一件大事,這事一出,整個沈家村的祭禮又重了幾分。 沈歌還是好幾日后才得到消息,他聽聞后,很快便猜到怎么回事,眉眼不禁彎了彎。 很快,新年便到了。 二十九那日,沈歌被一陣喧鬧聲吵醒,打著哈欠迷迷糊糊走出來才發現荀家莊一改平日的安靜,個個都喜氣洋洋地互相打招呼。 沈歌走出來,荀飛光早已醒來,雷打不動地練了套拳,才過來與沈歌說話,“醒了?” “剛醒,荀哥,你每天都好早?!?/br> “早睡早起罷了?!避黠w光帶頭往前走,“先去用早點,用完我們思量一下今年的對聯要寫什么?!?/br> 沈歌聽聞要寫對聯,一下便精神了起來。 他這幾日都在幫沈家村的村人寫對聯,早寫得順手無比。不過村人的對聯講究的不過是求財求子求六畜興旺之類,荀家莊這邊自然不能用這些。 沈歌道:“那我們快些吃。荀哥,你想出對子了未?” “尚未?!?/br> 沈歌用完早餐興致勃勃地拉著他往靜室中走去,寫對聯說難不難,說簡單卻也不簡單,要寫得吉祥奇妙合心意還得多花心思。 沈歌寫到一半,荀管事過來將荀家的事報與荀飛光。 沈歌早在這里住熟了,荀家莊眾人都拿他當自己人,荀管事見事情不是機密,也不避他,直接回道:“老爺,二房那邊將年禮送過來了,還有宮中也有禮送來?!?/br> “送來便收罷?!避黠w光毫不在意。 “除禮外,老夫人還捎了信過來?!避鞴苁抡f著將一封封好口的信遞給荀飛光,“二房那邊請您回去?!?/br> 沈歌聽他又是提到二房又是提到老夫人,悄悄豎起耳朵來聽。 荀飛光見他手下的筆頓住,心神全在自己這邊,揉了下他的腦袋,無聲催促他專心,自己倒是拆了信,一目十行地看了起來。 信中仍是老黃歷,先是問候他的身體,而后催他回去,再隱晦地提他的婚事。荀飛光目光掃了一遍,無趣地將信放下。 沈歌等他看完,好奇地問:“荀哥,你家在京都?” “嗯?!?/br> “你家都有些什么人???你一人在這里閑居不必回家么?” “你想我回家?” “當然不?!鄙蚋枘X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睜大眼睛望向荀飛光,笑道:“我只是有些好奇你為何不回家與親人團圓,荀哥不想說便不說。我想與你一起過年,可沒想你歸家之意?!?/br> “無什不可說之處?!避黠w光顯得有些淡漠,“我父母俱已去世,祖父早年也不在了。我無嫡親的兄弟姐妹,身上又不大好,便來這邊閑居?!?/br> “老夫人是?” “我的祖母,她是我祖父的繼室,只生了我二叔一個,現如今他們就算我關系最近的親戚?!?/br> 看來關系真不怎么樣,沈歌心中想到,他有些同情地看了荀飛光一眼,他與大伯娘關系也不怎么樣,是以與大伯一家都不算親密,也稱得上同病相憐。 得知荀飛光家里的情況,沈歌投桃報李地主動道:“我情況與你類似,我母親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了,父親也沒于我少年時期,家里就剩我一個?!?/br> 荀飛光早調查過他的情況,對他的身世一清二楚,他順口問:“你母親那頭如何?我從未聽你提起過你舅家?!?/br> “我母親當年是逃難逃來沈家村,我亦不知外家還有沒有人,不過應當沒有了,不然不至于這么多年都沒人來找我們?!?/br> “逃難?我記得十幾年前附近并無大的災禍?!?/br> 沈歌搖頭,“我亦不知,那時還沒我?!?/br> 荀飛光望著他的臉,問:“你想知道你外家那邊的情況么?” 沈歌一個鄉下小子能長成這副模樣,多虧他那大美人娘親。荀飛光縱使沒見過人,也能想象他娘當年的貌美程度,而養出這么一個貌美女兒的人家也未必是什么尋常人家,尤其這里面還涉及到逃難,誰知有什么隱情。 沈歌卻是平靜搖頭,“不想。這么多年都過去了,也沒人來找??v使能找著人,突然要認一個外家,恐怕對方也為難。荀哥,我知你本事,不過這事你不必幫我打聽,隨緣罷?!?/br> 不管有何隱情,他娘當年都是逃難逃過來的,怕前塵往事并不那么美好。 荀飛光看他一眼,沒想到他看得如此透徹。 第30章 回憶 大年初一, 沈歌穿著一身火紅的新衣裳, 一大早便來敲荀飛光的門。等荀飛光一開門, 他便歡聲祝賀:“荀哥,恭賀新禧!” 平常人穿紅大多穿暗紅, 若不是總角年紀,絕不敢將這鮮嫩顏色往身上套, 沈歌穿著卻十足合適,一身紅色的衣裳襯著雪白的臉龐, 臉上滿是笑意, 別提多喜慶。 荀飛光多望了兩眼,沈歌誤會他的神色, 緊張問道:“綠枝姑娘道我上一年多遭災, 特讓我穿紅擋煞。怎么,很不好看么?” “并不, 紅色合適你?!避黠w光說著遞他個紅封, “吉祥如意?!?/br> 荀飛光聲音本就低沉,一大早起來更帶著絲沙啞, 別提多有磁性。沈歌聽罷, 莫名覺著耳朵熱起來。 荀飛光亦穿上新衣,不似沈歌鮮艷,他只著一身月色錦袍。那身衣物貼著的他健壯的身形,越發襯得他玉樹臨風。 綠枝與步蓮手藝極好,沈歌一身新衣精美細致,然精美太過還帶著幾分孩子氣, 遠不若荀飛光這身充滿成熟男人的味道。 沈歌望著他寬厚的肩,目光頗帶羨慕,若不是荀飛光為人一向嚴肅,他簡直想伸手去摸一摸。畢竟這副好身材可不是人人都能練出,縱使前世專吃這碗飯的名人,也無幾人能如荀飛光一般身形健美流暢,氣質沉穩大氣。 沈歌心頭蠢蠢欲動,荀飛光道:“今日大年初一,你可有想去之地?” “無,困得很?!鄙蚋杼终谘谥騻€哈欠,指著自個那光滑白皙的臉,嘆氣道:“你瞧我眼下,若不是大年初一不能犯懶,我現如今最想去的地方便是床鋪之中?!?/br> 沈歌那張精致的臉簡直要戳到眼前,荀飛光瞥他一眼,“懶貨?!笨谥须m嫌棄,語氣卻帶著十足的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