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大碼。

    幾個小字突突突往她眼前跳，像機關槍掃射一般，震得她腦袋嗡嗡響。

    方璃半天才意識到什么東西，手一松，鋁箔袋掉到地上，她面色發燙，掌心滲出薄薄的汗，撿也不是，不撿也不是，正猶豫間——門被推開了。

    火辣辣的鋁箔袋就在門邊上。

    方璃喉嚨發緊，迅速彎下腰將它撿起，捏手心里，胳膊背在身后。她潛意識里感覺，這種東西出現在他們之間，特別怪異。

    周進一推門，見小姑娘古里古怪的一套動作，奇道：“怎么了？”

    “沒事啊?！彼Σ[瞇問：“小俊怎么樣了？”

    “挺累，已經睡下了?！?/br>
    “噢?！狈搅c點頭：“那就好?！?/br>
    周進嗯一聲，視線移向桌子。

    方璃接道：“剛剛彩虹來過了，送了點東西?！?/br>
    周進拆開袋子，見是兩個月餅。

    方璃趁他看月餅的功夫，想偷摸將鋁箔袋壓他被子下。等他獨自睡覺自然就發覺了，也不至于鬧得尷尬，還沒塞好，周進轉頭問：“蓮蓉和五仁，吃哪個？”

    “五仁吧?！彼侄读讼?，沒成功。

    周進遞給她，方璃單手接過，動作不太自然。他眉心蹙起，朝她身后睇去，“那只手怎么了?！?/br>
    “沒事?！?/br>
    方璃一笑，察覺他狐疑目光，只好把鋁箔袋往牛仔褲兜里一塞，攤開手，晃了晃：“真的沒事啦?！?/br>
    雪白小巧的一只手，橘黃燈光從指縫中泄露，襯得手指纖細；指甲修剪得干凈圓潤，仿若貝殼。

    周進看得愣了幾秒。

    方璃將月餅包裝撕開，掰成兩半，遞給他一大塊，“喏?！?/br>
    見他不接，她說：“我一個人吃不了?！?/br>
    周進目光從她手上移開，接過。

    “正好給小俊留一個?！?/br>
    方璃說著望一眼窗外，將鋁箔袋暫時拋腦后，提議：“哥，我們出去吃好不好？”

    “在這吃不行？”周進不解她的興奮。

    “中秋節要看月亮呀?！彼肭?，“邊吃邊賞月，多浪……”方璃咽下“漫”字，把半塊月餅擋在唇邊，另只手揪住他胳膊，眼睛亮晶晶看他，

    “好不好嘛?！?/br>
    “……”

    又是這一套。

    小姑娘臉龐白凈，睫毛忽閃忽閃，“不行嗎？”

    周進看著，竟狠不下心拒絕，“行吧?！?/br>
    “謝謝哥?！狈搅杠S一聲，拽住他粗大的手，往門外拉去。

    他們沒搬桌椅，走到外側的紅木樓梯，直接坐在臺階上。樓梯是幾十年前的，后來翻修過幾次，破舊而狹窄。

    周進一坐下，方璃頓時感覺樓梯更窄了，緊貼著里側欄桿，幸好這時間段人上下樓的不多。兩人靜靜坐著，彼此卻無話。

    方璃抬頭望天。

    夜空中，月亮如銀色圓盤，圓圓滿滿，幾顆星星點綴周圍，像條精美項鏈。樓上，不知誰家栽的美人蕉，一大盆擺在門外，鮮綠的葉襯著大紅花瓣，開得正好。

    當真是花好月圓。

    “月亮好圓呀?！狈搅持负痛竽粗笀F成一個圈，比劃著。

    周進不感興趣地瞥了眼，拿著手里的半塊月餅，“現在可以吃了？”

    “吃吧?！狈搅c頭，自己咬了一小口，笑問：“這樣是不是更好吃？”

    “嗯?！彼鸬梅笱?。

    心想這小姑娘還挺矯情。

    方璃慢慢咀嚼著，時不時賞賞月，時不時望望花，時不時又看看他。

    杏仁和芝麻仁混在一起，她頭一次覺得五仁月餅這樣好吃。

    周進三兩口便吃完了，只覺得甜得膩人。這便要回去，卻被方璃拉住，“哎，你別走啊?！?/br>
    “還干什么？”

    “……我有話跟你說?！?/br>
    “什么話?！?/br>
    “你先坐下?！彼鄣子衅砬?。

    周進似是嘆口氣，坐下了。

    方璃察覺到他敷衍態度，心情不自覺低落，想到那張畫，情緒才高漲一點點。

    “哥?！彼g著手指，輕聲問：“你有喜歡的人嗎？”

    第18章

    “沒有?！?/br>
    方璃呼出一口氣：“那以前……有過嗎？”

    見他不答, 她換了個問法：“就是女朋友，不是那種……那種亂七八糟的?！?/br>
    周進淡漠地掀起眼皮，盯了她幾秒，點頭。

    方璃沒想到是這個答案，愣住。她一直以為, 他是沒有真心喜歡過人的。

    原本想說的話咽下去, 好奇心被勾起來，忍不住問：“是什么樣的女孩子啊?！?/br>
    “不記得了?！?/br>
    語調平淡，方璃聽不出所以然。

    “那你們……怎么分手的？”

    “她跟別人跑了?！?/br>
    聲線仍沒變, 答得干脆。

    方璃不禁怔住, 側眸看他, 周進稍稍曲身，兩腿岔開, 手肘搭在大腿上, 臉上沒什么表情。

    是真的沒有表情, 沒有傷心, 也沒有憤怒, 更沒有怨恨，就像一個冰冷的白色石膏體，陳述著事實。

    “哦……”

    方璃低下頭，一下下摳著指甲蓋。

    靜默許久，她聲音很輕：“那個, 我有喜歡的人?！?/br>
    周進沒吭聲, 依舊懶散坐著。

    “我喜歡他很久了……有好幾年了吧?！彼Z調發顫, 小心翼翼：

    “是好喜歡好喜歡的人?！?/br>
    見他不語，她單手撐著下巴，“他是……”還未說完，周進轉過臉，目光幽暗。

    要說的話咽下，他抿緊的唇線慢慢松泄，“你該回去了?！?/br>
    “??？”

    “時間也不早了，你該回家了?！?/br>
    方璃撓頭，眼底有不甘，“可是……我沒帶鑰匙?！?/br>
    “那就找個賓館?！彼鹕?，拍拍褲子上的灰塵，往樓下走。

    他步伐不輕，震得樓梯輕輕搖晃。

    方璃憋著一口氣，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力度收不回來，她也不知從哪來的勇氣，沖著他的背影喊道：“我喜歡你——”

    他步伐僵了一下，大概沒想到她真敢說。

    “喜歡你！”

    像是確認一般，她又重復一遍。

    這三個字音量明顯比剛才大，瞬間，樓下探出兩顆腦袋來：

    “哇——”

    “哎喲哎喲?！?/br>
    方璃呆住，血氣往臉上涌，“你們……偷聽？”

    “誰偷聽了？聽到這一句，我們才過來的?！惫忸^說。

    “丫頭丫頭?！辈屎珂倚?，“你再大點聲，剛才四樓的估計沒聽見，你氣沉丹田，再來一次——”他扎起馬步說。

    一樓不少賞月的人目光掃過來，含笑打量他們，方璃面部像被針扎一般，羞恥至極。

    周進掐掐太陽xue，轉過臉，見小姑娘呆呆杵在那里，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擱，想到小俊的事情，他喉嚨微動，終是不忍這樣曬著她。

    “方璃?！彼谅暤溃骸跋聛??！?/br>
    聽見他說話，剛才的窘迫消散一點，迅速下樓，只想趕緊離開這里。

    不想被他們調侃。

    周進像是猜得透她想法，在彩虹他們的哄笑聲中，領著她出了門。

    ——他覺得自己簡直是鬼迷心竅，竟然會帶她過來。

    大錯特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