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
“感覺還可以啊……” 云雀恭彌淺嘗一口,然后輕輕揚眉。 不帶一點腥味,也不帶一根骨刺,口中的鰻魚肥厚而軟糯,但又不像尋常店里的鰻魚那樣稍稍一碰便碎裂成泥,準確說起來,有著類似于某種不知名的貝類樣的細膩軟滑。 咸甜風味的醬汁已經完全融入到了魚rou當中,但吃起來并不覺得油膩,細細品味,有一絲絲的醋酸味融合在里面,剛巧是嶄露頭角的程度。米飯樸實柔軟的觸感也是如此令人著迷,平衡著鰻魚的豐腴之味,就像是云雀恭彌最愛捧在手上的書,即使千百次的閱讀也從不厭倦。 “很美味……” 碗中的鰻魚飯已經被他吃得精光,連一粒米飯都不帶剩的,這并不是某種強迫癥,而是云雀恭彌認為,只有這樣才能對得起這碗料理。 “店長,結賬?!?/br> “好的!” 付完賬之后,在離開之前,云雀恭彌睜開眼,朝著幸平純淡淡一瞥,灰藍色的眸光有著某種銳利:“你做的料理很好吃,以后不用交保護費了?!?/br> 這是屬于他的肯定。 “謝謝夸獎……”客人的夸獎即使百聽也不會厭,幸平純微微頷首答道。 不過,那保護費是什么意思? 走出那扇門扉的云雀恭彌,因為加冷的秋風而將外套穿在了身上,剛走過一個轉角,便看見了令他不快的一幕。 “把錢包還給我!”在前方不遠處,有著柔軟的褐色短發,如同兔子般無害的少年,正雙腿打顫著跟面前那群混混說些什么,那弱小而懦弱的草食動物的模樣,實在令人不快。 并盛中學的學生云雀恭彌大多認識,眼前的少年,好像叫做沢田綱吉,是年級里的萬年吊車尾。 “你這家伙吵吵嚷嚷地做些什么,是不是想找死!” 棒球棒對著沢田綱吉的臉上砸了下去,小兔子雖然閉上眼蜷起了腦袋,但腳下的步子卻一動也不動。 “還算有些骨氣?!痹迫腹浽谧炖飷灺曕洁熘?。 比起這樣膽小懦弱的草食動物,他更討厭的,還是這些聚集在一起,因為數量而自以為是的愚蠢家伙。 “你們這些家伙,統統咬殺!” 剛才在餐廳里一直強行壓抑著的殺氣一涌而出。 “砰——” 浮萍拐在空中劃出一道寒光,狠狠地砸在了那個小混混的腦門上。 “誒?” 沢田綱吉睜開眼睛,看見的正是那穿梭在人群之中的殘影,那猛烈的械斗聲愈演愈烈,塵土不斷飛揚著,而穿著白色襯衫的少年,身上逐漸染上了殷紅的鮮血——只是都是來自于對手的罷了。 “呼……” 骨折的脫臼的,身上青紫成片的小混混們紛紛躺在地上哀嚎著,等到再也沒有一個能打的站起來,云雀恭彌的身上除了灰塵與染上的別人的血,竟然連半點傷痕都沒有。 “那個,非常感謝……” 沢田綱吉剛想低頭表示感謝,卻看見云雀恭彌從地上的那攤偽尸體中撿起了幾個錢包,頭也不回地走了。 走了。 走了? 等等,這原來不是見義勇為,是黑吃黑嗎! 第63章 menu.063 冷蕎麥面 “只要焦凍你想, 就可以哦?!?/br> 母親如囈語般緩慢而溫和的話語, 似細小的棉簽輕戳著他的心,而左邊肩膀則傳來手掌溫熱的觸感。 “不受這份血緣的約束, 成為焦凍你渴望成為的自己?!?/br> 那些字眼仿佛是獨立的個體, 鮮活而熱烈,一字一句都歷歷在目, 而她所描繪出來的前景, 則引導著他那顆幼小的心。 但是,那樣溫柔的句子,究竟是發自真心呢, 還只是當時隨口一說? 時至今日,他也未能分清。 畢竟, 后來傷害自己的, 也同樣是那雙手。 “mama,我好痛啊,mama……” guntang的開水, 沸鳴的聲響,灼燒的疼痛從左目迅速蔓延至左臉,一切思緒都被扯碎撕爛,在腦海中散落成雪花般凌亂。 痛。 深入骨髓的痛。 像是置身于熊熊烈焰中, 整個世界除了熾熱與灼痛以外別無他物,連呼吸都變得吃力。 但比身體上的疼痛更加純粹的,是心臟的刺痛。 哭喊著,叫嚷著, 得來的卻不是安撫,而是曾經溫婉眼眸中的恨意。那惡毒的眼神,冰冷的話語,將他的手腳一同束縛住,拖入永不見底的深淵。 “你的左半邊,丑陋得不堪入目?!?/br> 從那一刻起,本就深刻的痛楚仿佛加倍了,那尚未停歇的灼燒感化作跗骨之炎,點燃肌膚,燒穿皮rou,腐蝕骨相,最后連心也燒出了一道缺口。 而這,便是轟焦凍以為這世界上唯一愛著他的人,所贈予他的臨別禮物。 將自己視作工具的父親,對自己無比厭惡的母親,偏偏諷刺的是,他的體內還流淌著傳承自他們的血液以及個性。 憑依著自己所恨的他們活下去,這恐怕是天底下最可笑的事情。 但要論及轟焦凍心中的恨意,比起將他毀容的母親,還是對于父親更深一些,畢竟,那個男人才是一切的始作俑者。 只是為了讓下一代超越歐爾麥特這種愚不可及的愿望,就和根本沒有感情的母親結婚,并且將他當作道具一樣培養的父親,才是罪魁禍首。 轟焦凍的心中,一直有著這樣清醒的認識。 所以,他發誓,他在戰斗中絕對不會使用來自于父親的燃燒的力量。這樣的誓言,即使進入了雄英之后也未曾改變。 但是,前不久,他卻破戒了。 “轟同學,待會兒一塊去吃飯怎么樣?” 下午最后一節課的下課鈴聲終于響起,轟焦凍站在教室的門口,想著接下來的現場實習的事情,而帶著青草香氣的平靜聲音從斜后方傳來。 轟焦凍回頭一看,便看見那亂蓬蓬的綠發,以及臉頰上的幾粒雀斑,綠谷出久,正是運動會上與他的對決,才逼迫得自己使出了最為厭惡的火焰。 當時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呢?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沒想,唯獨可以確定的一點是,在那一刻自己完全拋卻了對父親的恨意,心里只想著一個字——贏。 這樣的事情,究竟是好事呢,還是壞事…… “轟同學?” “嗯?!卑l覺自己還沒有給出答復的轟焦凍思考了一下,點點頭。 不過,綠谷出久為什么會邀請自己一起吃飯呢? 聯想到對方與歐爾麥特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轟焦凍微微愣了下神。 “爆殺王也不可以!爆殺勛爵也不可以!那爆殺使者總可以了吧?”教室里傳來了不亞于硝化甘油爆炸的怒吼聲。 “都跟你說了不是后面兩個字的問題了!” “小勝可真是的,取個名字要花多長時間啊……”綠谷出久趴在教室的窗戶邊上往里看著,然后扭過頭來,笑道,“走吧,轟同學?!?/br> “好?!鞭Z焦凍淡淡地應了一聲。 眼下正值雄鷹運動會過后的第三天,英雄科一年a班的學生在此期間大放異彩,那些原本平平無奇的名字,如今已是人盡皆知,走在路上,總會自然而然地吸引旁人的注意力。而亞軍搭配八強的組合,自然也攫取了不少人的目光。 “是那個既會用冰又會用火的孩子!” “那個是誰……好像是英雄科的綠谷是吧?” “體育祭上實在是很亮眼啊,如果不是碰上轟焦凍的話,到四強肯定沒問題?!?/br> “等等,他旁邊的不就是轟焦凍嗎?” “走快一點吧,轟同學……”綠谷出久摩挲著手心,有些局促地說道。 像是他們這樣的一年級學生,在社會中嶄露頭角,略有薄名,難免都會有些忐忑不安,但是轟焦凍并不符合這個描述。 安德烈的兒子,半紅半白的發色,臉上的傷疤,從外貌,到成績,到家境,他一直都是人們口中的談資,因此也早已習慣了那些略顯異樣的目光與指指點點。 別人怎么看,對他來說,一直都是最不重要的那一項。 “你不用太在意那些?!鞭Z焦凍對著一直頻頻回首的綠谷出久說道,這句話配合他冷淡的撲克臉,顯得異常有說服力,“只是一時的罷了?!?/br> “轟同學是說他們只是圖一時新鮮嗎?”綠發少年的眼里有些疑惑,“過幾天就不會注意我們了?” “不,我是說,過幾天你就會習慣了?!?/br> “……”綠谷出久的嘴角抽了抽。 這種安慰的話毫無疑問起了相反的效果,聽完之后反而讓他更緊張了…… “英雄本來就是受人矚目的職業?!鞭Z焦凍想了想,又補充道,“你也應當盡快適應才行?!?/br> “好厲害啊……”綠谷出久看著他小聲念叨道。 “怎么?”他不明所以。 “我是說轟同學剛剛說話的時候,感覺有一種大人才有的氣質呢!” 大概……是一種與年齡不符的成熟與冷靜。 “哦?!鞭Z焦凍輕輕點頭,而后再無聲響。 雄英的街道向來素凈,偶爾能聽見途經的車輪有規律的響聲,路邊結枝招展的法桐,在如期而至的秋風中灑落下枯槁的黃葉,在樹下厚厚地鋪一層,當他們踩過的時候,發出咔哧咔哧的清脆聲音。 陽光透過重重疊疊的樹枝,在地上留下斑點般細碎的日影,而光線也經流紅白與墨綠的發端,飄散出縷縷金色的絲線。 路過一片斷壁殘垣的時候,一直想找個話題的綠谷出久終于想辦法打破了沉默:“這里不是入學考試的地方嗎?” “入學考試?”轟焦凍將目光略微抬起一些,倒塌的大廈,碎裂的磚塊,光是看著這片區域,就能想到當初考試時的慘烈。 “是啊,對了,轟同學是推薦入學的,所以不知道呢……我那時候還以為是跟我們體型差不多大小的機器人呢,誰知道全都是龐然大物,最大的那只比那棟樓還高兩倍呢!”綠谷出久指著中心區最高的建筑,然后悻悻地笑著,“我當時完全嚇傻了……” “你最后不還是考進來了嘛?!鞭Z焦凍淡淡說道。 “那個是運氣啦……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