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節
“我有個小道消息,你要不要知道?” “什么?” 大頭鬼的同事壓著聲音偷偷摸摸地說:“東方鬼帝蔡玉涙和我們主人以前就認識?!?/br> “嗯?”大頭鬼撓撓頭,“蔡管事和主人是朋友?” 蔡管事恢復東方鬼帝的容貌,他們看見了。 “不是朋友,是主人很喜歡看蔡管事寫的書,用人類的話說,應該是神交已久吧?!?/br> “哦哦?!贝箢^鬼奇怪了,“你怎么知道的?” “噓,你不準告訴其他人哈,我打掃衛生經過主人房間的時候不小心聽到的。主人大概是喝醉了,自言自語說出來的?!?/br> 大頭鬼瞪著同伴,“你還有沒有告訴別人?” 同伴用力地搖頭,“沒有沒有,我就和你說了?!?/br> “那最好,要是有流言傳出來,讓主人查到了,你就等著被喂魚吧?!?/br> 同伴兩只手捂住嘴巴,瞪大了眼睛連連搖頭,“唔唔唔?!痹僖膊桓液蛣e人說了。 船尾傳來呼喊聲,大頭鬼和同伴支著腦袋看過去,嚇得猛地貼住墻壁,抓住能夠抓住的一切。 在寬闊的三途河上,三層樓的渡船如同一葉渺小的扁舟,一個大浪、一條大魚就可以掀翻它。橫渡三途河不僅僅要躲避過無數的暗流漩渦,還要時刻提防著想要將他們當做美餐的大魚。 船上的力士手持長長的魚叉對準一條大魚用力地插著,魚叉鋒利的刀刃僅僅在丑陋的大魚身上捅出細小的傷口,騰躍而起比渡船還要大的大魚張開大嘴呼嘯著,用自己巨大的身體猛烈地撞擊著渡船。 大魚騰出水面又落下,掀起巨大的浪拍打在渡船上,渡船上下顛簸,人在里面就和罐子里的一顆黃豆一樣身不由己。 大頭鬼牙關緊咬,小手用力地抓著掛在墻壁上的纜繩,不敢睜開眼睛、不敢放松一絲一毫,手上松了一點點,抓不住纜繩被拋下船,只有死路一條。 落到水里爬不上來的,里面趁著大魚捕獵伺機而動的小魚是不會給落水的人機會的。 “??!” 身邊傳來同伴驚恐絕望的叫聲,聲音越來越遠,伴隨著“噗通”的落水聲消失不見。 大頭鬼閉著的眼睛里滲出淚水,他太窩囊了,連眼睛都不敢睜開。 巨型怪魚再次用力地撞擊渡船,船身堅硬卻架不住這樣的多次攻擊,要是再來幾下,破洞隨時會出現。 力士們顧不上自身的安危,拋著帶鐵鉤的繩索跳到大魚身上,借著繩索的力量飛躍到魚的脊背,抓著魚叉對皮糙rou厚的大魚造成更大的傷害。 “眼睛!” 有力士大吼,對身體造成傷害沒有用,要扎眼睛,那是它唯一的弱點。 大魚落到水里,帶著它身上的力士。 再次躍出水面,有力士幸運沒有受到致命的傷害,繼續借助著魚叉向大魚的眼睛爬去,有的已經成為水中小魚的口糧,身體支離破碎。 有個沒有了半邊身體、肚腸流出的力士呼喊著,聲音越來越微弱。 一抹玄色身影出現,拿著魚叉與力士們并肩作戰。 有了蔡玉涙的加入,形勢逆轉,付出了數十條生命的代價,大魚終于被殺死落入水中,掀起的巨大水浪把渡船推出去數十米遠。 遠望大魚尸體那邊,等待已久的小魚們開始了狂歡。 三途河上危險重重,每一次渡河也許就是最后一次。 船上恢復了平靜,過了好久,身體僵硬的大頭鬼才慢慢松開繩子,粗硬的纜繩上鮮血淋漓,他的雙手早就皮開rou綻,但是他感覺不到疼,就連哭的力氣也沒有了,就那么趴在地上,好久好久。 渡河途中無波無瀾的話,穿越三途河只要三天,一旦出現波折,這個時間沒有上限。 大魚之后的旅程一片平靜,渡船在四天之后靠岸。房間內的安魂香還未撤去,蔡玉涙拿著秦深的生層八字去找了冥帝,回來時帶著一個替身娃娃,滴入一滴鮮血之后,替身娃娃就能夠發揮作用。 只是按照秦深的情況,替身娃娃作用的時間不會太長,天道不是傻子,短時間可以蒙蔽,最多十二個時辰,效果就會消失。 “要是一直有作用就好了?!鼻厣钬澬牡卣f。 撤去助眠的香料,被喊醒的秦深裹著寶衣坐在床上,周身縈繞的陰起讓他面色蒼白、形似鬼魂。 “嘶”針刺破手指,擠壓之后逼出一地鮮血滴在替身娃娃上。 替身娃娃好似用稻草扎成,身上穿著短褲、背心,沒有五官的臉上只有面頰上用胭脂點了兩坨紅色,打一眼看,做的很不走心的樣子。秦深的鮮血滴入之后,稻草娃娃開始扭曲變形,有了殷紅的小嘴、挺直的鼻梁和一雙緊閉的眼睛,成了個小小的秦深。 娃娃“秦深”皮膚為稻草的顏色,穿著背心、短褲,頂著面頰上兩坨紅色,詭異極了。 “對著娃娃吹氣?!辈逃駴嬲f。 秦深依言而做,對著娃娃吹了一口氣,娃娃睜開了眼睛,眼睛漆黑一片,毫無神采,它“活”了。 “這就可以了?!辈逃駴婺眠^一開始準備的木盒,將替身娃娃放了進去,他說:“替身娃娃會替代你待在床上,用陰氣遮擋,能躲過一時是一時。殷桃樹即將花落,我會讓大頭鬼帶你們過去,十二個時辰內必須回來?!?/br> 蔡玉涙語氣嚴重,秦深聽得認真,十二個時辰,他會回來的。 因秦深上岸之后是不斷移動的,替身娃娃無法完全頂替掉他身上的生氣,效果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距離的長短逐漸減弱。一旦失去作用,秦深就等著被雷劈吧。 “鬼物拍雷電,你手持玄武甲殼自然無礙,但幽冥鬼界的居民卻會受難?!辈逃駴嬲f:“十二個時辰是你對他們的承諾,被雷電劈過之后,鬼物是會魂飛魄散的?!?/br> 事態的嚴重性,秦深必須知道。 秦深正容,他承諾:“無論成功與否,我都會在十二個時辰內趕回來?!?/br> 替身娃娃放到了床上,秦深脫下寶衣,終于出了房間。 憑欄遠望,小小的港口冷冷清清,他們出來的晚,錯過了最熱鬧的時候,剛靠岸時坐船渡河的鬼魂下船,可是熱鬧了好一陣子。 口岸很小,岸邊插了一根欄桿,上面掛了一面旗子,寫著歸來渡口。 岸邊只有一個茶館,路邊聚著一些賣力氣的腳夫,腳夫們旁邊是個告示牌,大頭鬼陪著秦深、章俟海下岸的時候順帶了一張告示,背面黏著漿糊張貼了上去。 大頭鬼貼完了之后沉重地嘆著氣,每次張貼告示就證明渡船上少人了,這并不是好事兒。 告示剛剛張貼上去,就有數十個面黃肌瘦的鬼沖了過來,圍著告示鬧哄哄地看。 渡船上的工作危險重重,但薪資待遇好,可以吃上飽飯,比在岸上當孤魂野鬼強多了,每次渡船招工都會吸引很多鬼報名。 “殷桃樹在枉死城的郊外,忘川河的旁邊,雇一輛車兩個時辰就能到了?!贝箢^鬼從兜里面掏出錢,攥在手心里找圍坐在一起的腳夫,身強體壯的他沒有要,雇了一個身材中等的,事后大頭鬼解釋:“他有健馬,死前是個馬倌,給大戶人家駕車的,手藝好?!?/br> 這時秦深他們已經坐上了馬車,馬車四圍沒有遮擋,只有腦袋上有個車蓋,平板拼成的馬車十分的簡陋,拉車的黑馬卻毛色水華光亮,肌rou線條勻稱漂亮,步態快速而穩健。 再看駕車的師傅,手法老練,鞭子只是在空氣中抽打兩下發出聲音便可以控馬,讓馬兒避讓開所有的坑坑洼洼。 秦深抬頭看越來越近的高大城墻,城墻上“枉死城”三個字也越來越清晰了。 “枉死城”是鬼魂到達幽冥鬼界之后到達的第一座城池,亦是鬼蜮中的都城,陰曹地府、冥帝府邸等等都在此處。 “枉死城到了。 第118章 現成的meimei 通往“枉死城”的道路泥濘不堪, 坑坑洼洼的地方很多,馬車行駛的速度被迫下降。 “昨天下了一場大雨, 地上都濕了嘞, 陰間沒的太陽, 這地呀,只有等它自己干嘍?!瘪R車夫是個健談的人, 一路上跟跟秦深他們幾個說著幽冥鬼界的事兒。 死后的世界是另一場忙碌,生命周轉不停, 根本就不給半刻的安歇。 “唉,活著的時候總說一死百了,死了才曉得根本了不了,和活著的時候差不多?!瘪R車夫的嘴巴里發出“咻咻”的聲音, 黑色的健馬四蹄踏動, 發出噠噠的聲響。馬蹄聲聲中是馬車夫無奈又疲憊的聲音,“死后沒個消停,不努力工作賺錢, 吃不飽肚子,比活著的時候還慘?!?/br> 馬車夫說:“好死不如賴活著,老人們常把這句話掛在嘴邊, 不是沒有道理哦?!?/br> 活人來到冥界名曰走陰,是一件非常兇險的事情, 被游離冥界的惡鬼發現會被撕成碎片。秦深和章俟海身上攜帶著東方鬼帝給的令符,邪鬼勿侵。 就算是如此,幽冥鬼界內陰濕寒冷依然附著在周身, 秦深摟緊了衣服,感覺有些冷。攥在一起的手被握住,秦深扭頭了對著章俟海笑笑,“沒事,不覺得冷?!?/br> “感覺冷啊,剛來不適應的都這樣,生活習慣了就好?!瘪R車夫聽到只言片語就接話說道:“壽終正寢的好啊,來了就可以去投胎,因為各種意外死的就要拿號排隊。聽說黃泉路現在還不好走,很多死了在路口就要等了?!?/br> 大頭鬼直愣愣地看著天空說:“還可以坐渡船?!?/br> “哈哈,那也要有錢才行?!?/br> 馬鞭抽打著空氣,“咻咻”的聲音不斷響起,高大的城墻越來越近。 城墻上的天空灰蒙蒙的,似經久散不去的霧霾,光線昏暗,瑟瑟寒風中讓人剁手剁腳,又昏昏欲睡。 “不能睡,睡著了就醒不過來了?!贝箢^鬼提醒。 秦深靠在章俟海的身上點點頭,估計是幽冥鬼界內有什么東西致人昏睡,需要保持警惕了。 為了不讓自己睡著,秦深打量著四周的環境。 進城的道路有十來米寬,但是路面沒有妥善地修繕,碎石、泥塊遍布,路上牛車馬車很多,更多的是衣衫襤褸、面黃肌瘦的窮苦人。 富人坐車、窮人走路,無論在哪里,都有著貧富差距。 “子孫孝順,有供奉香火,到下面就能夠當個好命鬼,住大宅、使奴婢、吃飽穿暖,日子比活著的時候還要好過?!瘪R車夫給他們解釋路上看到的情景,“子孫不孝順,沒有供奉香火的孤魂野鬼,在上面就算是腰纏萬貫,死后也是個窮鬼?!?/br> 秦深笑了,“現在講的是科學,清明都是送花的,不燒紙?!?/br> 馬車夫搖著頭說:“所以日子更加難過了,不過嘍,靠山山倒、靠水水干,到哪里都要靠自己,你看我,有個駕車的手藝,到哪里都餓不死?!?/br> 秦深說:“這話在理,人還是要靠自己的?!?/br> “對頭,看到路兩邊的稻田了不,有手有腳,種地就能夠養活自己?!?/br> 秦深贊成,“日子過的怎么樣,還是要看自己?!?/br> 誰都想不到,死后的世界不過生命的另一種延續。壽終正寢者、行善積德者,才能夠走綠色通道,進入輪回司,被盡快安排投胎;作惡多端者,進入十八層地獄受刑;更多的普通人,只能夠拿號排隊,受盡勞碌之苦用來償還活著時犯下的小罪小惡…… “城門到了,我們從西城門進城,穿過城市去東城門,從東城門出去行五十多里路就到殷桃樹了?!?/br> 城門高大,門扇厚實沉重,比拳頭還要大的門釘被歲月侵蝕,顏色變得黯淡、生出銅銹。 門下排著兩列長長的隊伍,秦深坐的馬車就排在其中,他們這一列全是車馬,旁邊那一列是挑擔挎籃的行人。 城門衛的速度很快,隊伍卻不見縮短,因為還有源源不斷的人前來。 鎖鏈拖動地面,發出金屬碰撞的聲音,秦深好奇地看過去,只見路上有一隊人慢慢行來,鎖鏈捆縛著隊列中的人,腳拷手撩齊全,有些人甚至戴著粗笨的枷鎖…… “那些是生前作惡多端、為非作歹的,他們不用在黃泉路前排隊等待,由陰差押解走綠色通道哦,嘿嘿,他們也有特權?!瘪R車夫幸災樂禍地說。 秦深:“他們也挺走捷徑的,適合急性子的人?!?/br> “嘿,客人這話說的對?!?/br> “秦深看那邊,有個人我們見過?!闭沦购T陉犃兄锌吹絺€人,面孔很熟悉。 秦深昂著頭看,“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