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節
脈枕在秦深跟前放下,蘭德起示意秦深把手給他。 秦深:“??” “老板,就當是問個平安脈吧?!?/br> 秦深一頭霧水,“我好好的,干嘛診脈!” 六娘捂著自己的腮幫子,看著秦深手上的青檸,光是看看她的牙齒就倒了,“老板給你看看是不是有小小深了?!?/br> 秦深:“……” 驚恐地慢慢睜大了眼睛,嚇得嘴巴里的檸檬片都掉了,秦深想笑,看起來卻比哭還要難看,“不、不會吧?!?/br> 六娘稀奇了,“老板你不是下定決心要生一個了嘛,心態調整好了,怎么還露出這種表情?” “完全不一樣好吧?!毕胂牒同F實,還是有著很大的差別的。 不過就如同六娘說的,努力造人的自己不就是等著這一天嗎! 深吸一口氣,秦深仿佛慷慨赴死一般把手放到了脈枕上,“來吧?!?/br> 蘭德起忍不住笑了,“老板診脈而已,并不疼?!?/br> “我知道,你來吧?!?/br> 蘭德起伸出了三根手指,搭在了秦深的脈上。 片刻,秦深緊張忐忑的心情已經平復,把脈的蘭德起還是沒有診斷出任何結果。秦深吐糟:“你千萬別把眉頭皺起來,臉部肌rou放松一些,我不想從你的口中聽到什么噩耗?!?/br> 蘭德起眉頭皺起來,面色變得凝重。 秦深:“……” “老板,你的身體很好?!?/br> 秦深點頭,“那肯定是啊,那你干嘛皺眉?” “我學藝不精,診不出喜脈?!碧m德起收起脈枕,秦深的脈象平穩有力,但在有力的博動中,又有微弱的異樣,他辨認不出來,只能夠承認自己學藝不精,并且提了一個建議,“要不要買根早早孕來驗驗?” 秦深冷著一張臉,“我拒絕!” “拒絕什么?”精神煥發的馬小強從外面走進了大堂,他身邊還有幾個同伴,他們已經攢夠了錢,可以來住店了?!扒馗?,我來住店了?!?/br> “歡迎歡迎?!鼻厣钚χf。 住店是要做登記的,這是秦深做慣的事兒,幾分鐘就搞定了馬小強的幾個朋友,讓他們去一邊喝茶、吃點心,現在輪到了馬小強。 “秦哥,謝謝你?!?/br> “我又沒有做什么?!?/br> 馬小強搖頭,“秦哥,要不是你點醒我,我不可能給自己伸張正義,我的尸體會和那五百萬一起成為他們的談資?!?/br> 人活一世總有一些執念,執念深,死后化鬼照樣會時時刻刻惦念;執念淺,自然會飄去黃泉路口,安心等著投胎。馬小強的執念在他死后放大,已經占據了他正常的思維,沒有他人點醒,很難自己頓悟。 “中獎得到的錢已經給爺爺奶奶了,但是……”馬小強沉沉地嘆氣,錢再多又有什么用,他不在爺爺奶奶身邊了,失去親人的二老活得怎么會快樂。沉默片刻,馬小強強笑著說:“梅梅他們家要房子很正常,女兒家嫁給了我,總要得到一些保障,新組成的家庭才會有安全感。是我沒有本事,賺不到那么多錢,連首付都拿不出來?!?/br> 秦深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可你們還年輕,拼搏幾年總能夠過上自己的生活?!?/br> 馬小強慘然一笑,“工資永遠趕不上房價,我能夠等,可是梅梅她不愿意,一切都是命。我只是希望她能夠快樂?!?/br> 秦深已經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馬小強他們的到來,就像是摁下了開關,客棧又熱鬧了起來,從四面八方涌來的鬼魂頃刻間就填滿了客棧。鬼魂們的到來,預示著渡船也要來了。 是夜悠長悠長的螺號聲響了起來,睡夢中的秦深蘇醒,努力瞪大眼睛盯著黑乎乎的天花板讓自己清醒清醒,拍拍身邊的人說:“放開我,渡船來了?!?/br> 橫在他腰上的手不松反緊,用實際行動告訴秦深,他不松開。 秦深懶懶的,內心掙扎了一下,打了個哈欠說:“算了算了,明天早晨去是一樣的,我們繼續睡覺?!?/br> 剛說完,閉上眼睛就陷入了睡眠,不愧是沾著枕頭就著的人,睡眠質量扛扛的。 黑暗中,章俟海睜開眼,眼睛明亮有神,他注視著秦深的睡顏,橫在秦深腰上的手稍微動了動,引來了秦深不滿的嘟囔。 “睡吧,我不動了?!?/br> 秦深翻了個身,彎著身體更加靠近章俟海。 章俟海彎著嘴角,側身讓秦深睡得更加舒服。 渡船來到客棧那也是大事一件,畢竟客棧內一年到頭也沒有大事發生,打破一層不變的生活的也就那么幾件事情而已。 吃著新做的青團,里面帶著顆粒感的紅豆餡兒深得秦深的喜歡,一大早淋著檸檬汁連著吃了三個,要不是章俟海發現的早,一盤六個他一個人就可以全部干掉?,F在手上的這個是第三個,也是今天的最后一個了,霸道的章俟海直接剝奪了他繼續吃青團的權利。 因為是最后一個,秦深就吃的非常珍惜,一小口一小口,甚至帶了一個切半的檸檬,吃上一小口就往青團上擠上一堆的檸檬汁,小小的一個青團已經被酸香的檸檬汁包裹,檸檬汁順著青團滑到了手指上,手指上也滿滿的是檸檬香。 如此了,秦深尤覺得不夠,吃完了青團就含著檸檬皮,吸吮著上面酸香的果汁。 大頭鬼咧著嘴,嘴巴里口水分泌,不是饞的,完全是被秦深的吃法給酸的,“老板你不覺得酸嗎?” “酸?沒有啊,我覺得這些檸檬甜甜的,估計是品種經過改良,吃起來和橙子差不多。我兜里還有一個,你要不要?” 大頭鬼擺擺手,“謝謝老板,我吃不得酸,就不吃了?!?/br> 吃著酸檸檬的秦深看到馬小強,和他打了個招呼,“票買到了?” 望鄉津渡旁擺了桌案,桌案旁立著四五位健壯的力士維持秩序,桌案前面排著長長的隊伍,前往幽冥鬼界的鬼魂需要憑票上船,票錢賣的可比秦深的客棧貴多了,全方位無死角的體現了壟斷產業的優勢。 秦深吃完早飯溜溜達達到客?!吧弦粚印钡臅r候,渡船已經售票好一會兒了。 “買到了,買到了,后天開船,我就可以去幽冥鬼界了,下輩子還投胎做爺爺奶奶的孫子,好好孝順他們?!瘪R小強握著船票的手打開,一張皺巴巴的看起來像是從小學生課本上裁剪下來的紙條便是船票了,潦草地寫著登船后的站位,邊角上蓋著一枚紅色的小章作為防偽。 渡船基本上是站票,船艙內擠擠挨挨地可以站上千的鬼魂。 如果嫌棄站票太過擁擠,加錢可以換坐票。 渡船上不給客人提供臥票,所有能夠看得到的房間都是屬于船員的。 秦深最初得知的時候震驚了好久,果然壟斷生意提高不了服務質量,這要是有兩條以上的渡船在三途河上跑,情況肯定不會這樣。 馬小強的肯定是站票,多余的錢他還要留著去幽冥鬼界打點鬼差,必須省著花。 秦深為馬小強買到票高興,“后天開船,那連著今天在客棧還可以待上兩天,如果你想見見你爺爺奶奶的話,可以找小莫道長幫忙?!?/br> 馬小強下意識地摸向口袋,自己囊中羞澀,能夠請動道長嗎? “小莫道長是免費幫助客人解決難題的,他是在行善積德?!?/br> 馬小強松了一口氣,手似安撫一般在口袋上拍了拍,不用破費了?!爸x謝秦哥,那我現在就去找道長?!?/br> “去吧?!?/br> 看著馬小強著急忙慌的背影,大頭鬼撇著嘴搖頭,“這個人好自私哦,知道可以見到爺爺奶奶,不是應該立刻就去,他怎么先擔心錢啊?!?/br> 秦深淡淡地笑著,“每個人的選擇不一樣,注重的也不一樣?!?/br> “那他不配當老板的朋友?!?/br> “哈哈,那什么人配當我的朋友呀?!?/br> 小手捧住大臉,大頭鬼扭捏害羞之下,口是心非地說:“像管事那樣的真漢子?!蓖低档卦谛睦锩嫜a了一句,還有他這樣的小漢子。 秦深摸摸他的頭,輕松愉悅的聲音說:“還有我們大頭鬼子這樣可愛的小漢子呀?!?/br> “嘿嘿?!贝箢^鬼高興地踮起了腳后跟,恨不得在原地轉上幾圈。 “大頭鬼,去船上?!倍纱坦苁碌穆曇粼谏砗箜懫?,大頭鬼也不飛了,不情不愿地用大腦袋蹭了蹭秦深的手掌心,睜著大大的眼睛可憐兮兮地垮下了肩膀,一步三口頭地往渡船方向去。 秦深沖他笑著揮揮手,大頭鬼瞬間充電,揚起笑容,用力地擺動著自己的小胳臂,開心地走回了樓船。 蔡管事袖著手看著這一幕,雙瞳的可怖大眼中帶上了淡淡的笑意,“老板心地善良,連這些最低等的役鬼也待之善良?!?/br> 幽冥鬼界的規矩說來可笑,身為鬼蜮的原住民例如大頭鬼、餓死鬼成了這片養育他們的土地上的下層鬼,供外來的鬼魂驅使。 秦深對這種三六九等的劃分嗤之以鼻,他說:“萬事萬物,生而平等,哪里有什么高低貴賤之分?!?/br> 蔡管事淺笑不語,大概是贊同秦深的說法的吧。 渡船管事不說話,秦深和他又不是很熟,掉頭走不是很禮貌,就尷尬地找著話題,“這回坐船的鬼魂還挺多的?!?/br> “嗯?!?/br> “……”秦深:“管事不忙?” “不忙?!?/br> 秦深:“……”就不能多說兩個字嘛,天都聊死了。 尷尬得只想往嘴巴里塞東西,秦深口袋里還有一個小檸檬,拿出來直接往嘴巴里塞,不嫌棄表皮的苦澀也不覺得果rou酸,簡直和味覺失靈一樣。 面無表情的蔡管事嘴角抖動,被秦深這種吃法震驚住了。好一會兒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秦老板,我給你把把脈吧?!?/br> “嗯?”秦深放下嘬著的檸檬,擺手拒絕,“之前客棧的駐店醫生給我看過的,我身體很好?!?/br> “人間醫術總有不精妙的地方,我能夠看出更多?!辈坦苁碌拇笫种赶蛄藱幟?,對秦深說:“我并不是危言聳聽,老板如此嗜酸,說不定是因為身體中潛藏著一些問題,早發現早治療?!?/br> 蔡管事補充了一句,“如果是懷孕了,也好提前注意?!?/br> “噗?!鼻厣钭彀屠锏乃崴紘姵鰜砹?,“咳咳,咳咳,抱歉,只是突然這么說,我有些激動,對,就是激動?!?/br> 女人懷孕生子還要對自己的身體和心理上進行調試,更別說秦深一個大男人了,需要和調整的更多,哪怕是嘴巴里口口聲聲說造孩子,事到臨頭這一天,依然覺得后脖子發涼。 他緊張地看著蔡管事,被他粗糙的大手抓著的手一動都不敢動,艱難地咽了口口水,他問:“怎、怎么樣?”開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哆嗦了。 “月份尚淺,二十來天吧。老板如此嗜酸、酷愛檸檬,是因為身體中缺少了維生素,懷孕之后身體的自然渴求,多吃蔬菜、水果就好,檸檬就別吃了,吃多了對消化系統、對牙齒都不好?!?/br> 秦深:“……” 蔡管事的聲音近在眼前又像是遠在天邊,傳到耳朵里好像飄飄忽忽的。不,不是蔡管事的聲音飄忽,而是他整個人都暈暈乎乎的,抬頭看著天空,天上碩大耀眼的太陽照得沒有任何污染的天空湛藍澄澈,有黑白二色的大魚在白云間歡快地嬉戲。 從蓬松的云里面突然游出一條小小的,試探地游了兩下,大概是發現自己不會從天空上掉下去,興奮的擺著尾巴,稚嫩的叫聲尤帶著奶味,是個活潑、可愛的小娃娃。 他低下頭,看著不知何時走到自己身邊的章俟海,眨眨眼,壓著聲音神秘地說:“我有一個小秘密要告訴你?!?/br> 章俟海配合著他,“什么呀?” “章俟海,你又要當爹爹了,高興嗎?” “高興?!闭沦购|c頭。 秦深眉頭輕皺,“你看著可不像那么高興的樣子,笑笑呀?!辈粷M地伸手去章俟海的手腕,卻發現男人渾身僵硬,正微不可查地抖動著。情緒太過內斂,要不是自己去碰他,根本就察覺不到。 再看章俟海的眼睛,似專注地看著秦深,其實早就失去了焦距,激蕩的情緒在瞳仁深處翻騰。秦深靠近了側耳去聽,發現章俟海上下牙碰撞,發出陣陣微弱的脆響。 心中所有的忐忑不安、緊張害怕在此時此刻全都煙消云散,他展臂抱住章俟海,在他耳邊大聲地說:“章俟海,我們又要當爸爸了,丟丟要當哥哥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