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節
秦深一向是如此想的。 默默地給大小穿山甲、給王樂彬讓了位置,秦深抬首眺望遠方,廣袤的田地一眼看不到盡頭,散在其中努力收割的員工更是看不到蹤影。外面的勁風太厲,秦深踏出去半只腳就收了回來,rou體凡胎,完全吃不住。 妖怪有妖力護身,不會有問題。 秦深幫不了什么忙,就抱了一個大南瓜準備回廚房跟仇寶成說一聲,晚上的伙食檔次再提高一些,大體力勞動之后,就需要吃好吃的。 一路避讓,走回了客棧的“下一層”,秦深就看到兩個毛孩子跟一只貓在中庭里面撒歡、踩水玩兒…… 天氣預報還是很準的,大風雨的第二天傍晚風停了、雨變小了,淅淅瀝瀝的雨穿過客棧結界落入中庭,沒有了外面世界的冰冷,對于小孩子來說是最大的誘惑。 所以,兩個孩子穿上透明的雨衣、穿上高幫的雨鞋,在中庭里面踩啊踩,追逐打鬧,一點點小事都能夠感受到無窮的快樂。他們身邊跟著一只毛色純白的小奶貓,蓬松柔軟的毛不沾半點兒水漬,跟在丟丟的腳邊一起踩水坑,撲了一個又一個。 嘴巴上念念有詞,“勞資愿意被封印的嘛,還不是那個陣法……化悲憤為食量,我就吃就吃就吃!” 對了,中庭里面還有酒壇子寶寶,也不知道從哪里學到了豐富的顏文字,說話的時候配上一兩個顯示在壇身上,還挺形象。顏文字讓酒壇子更生動了起來。 反正孩子已經把自己保護得好好的,秦深并不訓斥他們在雨中玩水,小孩子的天性,可以釋放,只要不傷害自己就可以。 繞到廚房,跟在里面忙活的仇寶成說了一聲,晚餐加大rou的比例,仇寶成爽快地答應了一聲,“知道大家忙,我都提前準備好了,今天晚上吃羊rou湯、牛腩煲、紅燒五花rou、醬豬蹄、荷葉包雞、八寶鴨,還有蒜蓉生菜、酸辣白菜,對了,再用你帶來的大南瓜做清炒南瓜片和南瓜蝦仁濃湯,飯吃臘rou蒸飯?!?/br> 秦深聽得流口水,控制不住的肚子開始咕咕叫,難怪一進入廚房就聞到濃郁的香味,卻又分辨不出來究竟是什么香,因為混合在一起,已經完全分辨不彼此來了。 “寶成哥,等會兒我給你打下手,我先到前面去看看?!?/br> “沒事沒事,我忙的過來,當了鬼也挺方便的,根本就感覺不出累,一個人做一桌子菜,小菜一碟?!背饘毘珊芟硎苓@個過程。 “哈哈,那也不能夠將廚房的事情全都壓在你一個人身上,感覺自己都成苛刻的老板了?!鼻厣顝膹N房走了出去來到大堂,員工們都去“上一層”勞作了,大堂內秦深就讓mama守著,以防有客人過來住店。 爸爸林高峰在大堂呆不住,主動去了倉庫那邊幫忙,把收進來的東西歸倉。 走出來的秦深問mama,“媽,有客人過來不?” “沒?!鼻仂o給秦深傳授經驗,“冬季是客棧的淡季,虛度原大風大雪,不會有妖怪過去也幾乎沒有妖怪過來。九重天上的仙人都是大忙人,反正一年到頭也不會有幾個下下凡的。至于幽冥鬼界……” 提到這個,很顯然秦靜想起了那個不愿意下船來見自己的弟弟,說話的時候有明顯的停頓,“三途河會冰封,開船不易,來的次數也不會多?!?/br> “哦哦?!鼻厣钍芙?。 秦靜話鋒一轉,剛說了冬季是客棧的淡季,但她又說:“但冬季客棧的房間又供不應求,又能夠稱之為客棧的旺季,等天氣再冷點你就知道了?!?/br> “媽,你這個還賣關子啊?!?/br> 秦靜笑著拍了拍兒子的肩膀,“身為客棧的老板,有很多事情需要你自己來摸索的?!?/br> “好吧,經驗需要自己積累?!鼻厣钐筋^往側邊小廳去看看,除了守在駐客棧辦事處那邊看書的莫琛,沒有見到其他人,“小寧呢?” 提到小兒子,秦靜就來氣,“雨小了,藍劍鷹帶著族人還有女兒離開,小寧追著去了?!?/br> “……媽別生氣,我打電話說說他?!边@是有了媳婦忘了娘啊?!笆裁磿r候的事情?他們離開我都不知道?!?/br> “你在‘上一層’忙,反正是無關緊要的人,走就走了,就沒有和你說?!?/br> “……哦?!眒ama是真的很生氣?!耙膊恢佬幵趺聪氲?,就這么跟著女朋友走了?!?/br> 回答他的是客棧門外一聲剎車聲,秦深望過去,看到林曉寧冒雨繞到后備箱那邊,打開了后備箱從里面抱出個大大的泡沫箱子,他女朋友也在,跟著從后備箱里拎了兩個塑料袋出來。 雨小了,但很密集,從院門口走到屋內的這一段路,林曉寧頭上、身上都被淋濕了。他把抱著的箱子放到桌子上,在轉身之前說:“媽,大哥,大柏也回來了,我讓他帶了很多新鮮海產過來,剛剛就和月牙兒去鎮子上拿的。車子上還有,我繼續拿去?!?/br> 藍月兒也進來了,把塑料袋放桌上,她是爸爸掌中的小公主卻沒有被慣出驕縱的脾氣,處習慣了就發現,這個姑娘做事很爽利干脆、大方開朗,也會為了別人著想?!鞍⒁毯?,大哥好?!?/br> 為了化解雙方父母的矛盾,她想了想還是立刻解釋說:“我爸爸mama只是對地上人有誤解和偏見,等他們發現小寧的好就知道我的選擇沒錯的?!?/br> “你不是跟著你爸媽走了嗎?”秦靜看到藍月兒,問出自己的疑惑。 藍月兒羞赧地笑了,“我只是送送他們,快離開紅葉鎮水域的時候回來的。我爸爸其實同意讓我和小寧談戀愛?!钡遣荒軌蜃龀龀龈竦氖虑?,不然爸爸提著三叉戟就把林曉寧開瓢,不給任何商量?!爸x謝阿姨,和我爸爸mama一樣,給我和小寧機會,我們會好好珍惜的?!?/br> 林曉寧握住女朋友的手,堅定地站在她的這一邊,看著mama說:“mama,謝謝你們,我們會經受住時間的考驗的?!?/br> 秦靜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說:“誰給你們機會了,美的你們。再出去拿東西時候撐傘,淋濕感冒了沒人照顧?!?/br> “哈哈,知道了mama?!绷謺詫幜私鈓ama,嘴巴上兇兇的,怎么都不肯軟下來,其實對子女特別關心。 秦深也跟著去幫忙,后備箱里面還有兩個泡沫箱子和兩個塑料袋,全都是大柏送來的海鮮,有鮑魚、魷魚、花蛤、帶魚、大蝦等等,直接從船上下來的,非常新鮮。 今晚廚房又可以加菜了,這么新鮮的海鮮不吃個海鮮鍋太可惜。 仇寶成看到好的食材怎么會浪費呢,又怎么會眼睜睜地看著它們凍進冰箱失去鮮美呢。 ………… …… 林曉寧和藍月兒會留到客棧收獲結束,作為兩大勞動力,他們想走,秦深也是會留下他們的。 林曉寧自己做生意、自己當老板,還有合伙人幫他頂著,可以休假一段時間。藍月兒已經大四,她考研筆試通過,考的東洲大學環境保護專業,下學期參加面試就好,目前無事,處于被學校放養的狀態,也可以休息。 他們留下,章俟海卻是要走了,風雨過,班線暢通,他會在明天上午坐飛機飛往京市。 天黑了,一天的勞作停止,所有人聚在大堂內吃著豐盛的晚飯,吃完了各自回去休息。 龍龍像是一只找尾巴的小狗狗繞著他爸爸轉個不停,洪燁被他轉的眼暈,一把抓住龍牌小狗狗,“有事快說!” 龍龍討好地抓住爸爸的手,甜甜地叫了一聲,“爸爸~” 洪燁惡寒,龍龍就是個淘氣包,睡覺的時候才會是小天使,今天這幅吃了小甜餅的摸樣,肯定有事求他呢。撓了一把兒子下巴上的軟rou,洪燁說:“說說吧大兒子,要求爸爸干什么?!?/br> 龍龍順桿爬,“爸爸,明天還下雨呢?!?/br> 洪燁差不多知道他要干什么了,瞇起了眼睛,撓著下巴軟rou的手不知不覺地挪動到他的耳朵上,揪住耳朵,“好好給勞資上課,別搞七搞八、東想西想的?!?/br> 龍龍齜牙咧嘴地反抗,“爸爸你是校長,你說一聲就可以繼續放假了,明天還下雨呢?!?/br> “那就更要上學!我也忘記檢查你的作業了,復習了沒有、預習了嗎、課后練習做了沒?” “吱——” 龍龍像是xiele氣的氣球,垂頭喪氣地說:“別質疑我,我做好了?!?/br> “真?” “呃,好吧,還有一點點復習啦?!?/br> “一點點?” “好好好,還有很大一點點?!饼堼垝昝撻_爸爸,氣鼓鼓地抱著胳臂往前走,“霸王,暴君,哼,我要和爹爹說你虐待我?!?/br> 秦深在一旁圍觀了前后,當下覺得龍龍好有個性,同情洪燁,“養兒子不容易?!?/br> 洪燁被兒子氣得笑也不是、哭也不是,“早知道當初就把那個蛋直接做西紅柿炒蛋!”看著站在秦深身邊的丟丟,眼饞地趴到秦深的肩膀上,“嗚嗚,真想把丟丟偷回家?!?/br> 丟丟抿唇笑著躲到爸爸的身后面,他是爸爸的。 秦深推開他,“死心吧,你家龍龍要是不在身邊,你會想他的?!?/br> 洪燁嘴硬,“才不會?!币膊恢朗钦l當初在龍龍離家出走住客棧的時候,時不時偷偷過來看看,那時候見到臭小子一點兒都不想自己,洪燁氣得磨牙。 學校是一定要上的,校長的兒子也不例外,秦深開著車帶著丟丟、龍龍去學校,車上還坐著章俟海和洪燁,青龍神君眨眼睛的功夫就可以到醫館,不需要坐車。 外面下著綿密的小雨,天還陰沉,復課的學?;謴土藷狒[,大門口人來人往、車來車去,穿著綠色校服撐著傘或者穿著雨衣的小朋友如同黑暗中的光,耀眼明亮。 到了學校,洪燁先領著龍龍進去了,章俟海蹲下(身)給丟丟扣雨衣上的小扣子,秦深給他撐著傘。 住進望鄉客棧后,這是章俟海第一次離開,離開秦深、離開丟丟,前三十六年里,經歷過無數次分別,卻從未有過像這次般難舍。 丟丟小,卻也知道離別是什么,是爸爸去上學時的火車飛馳、是遠隔千里的視頻通話、是夢里面夢到爸爸他卻并不在家……無論年紀大小,只要是經歷過,就知道分開有多難過。 這回,爹爹也要走了呢。 丟丟眨眨眼,卷翹濃密的睫毛上掛上了水珠,小家伙忍不住哭了。 章俟海的心糾結了起來,眼睛跟著酸澀,喉嚨發堵,不顧潔癖讓昂貴的高定西裝沾上水漬、泥土,他單膝跪在地上,長臂摟住兒子。小小的身子那么的單薄,他還沒有長大,需要兩位爸爸為他撐起大傘、遮擋風雨。在他成長的過程中,自己卻要離開。 “對不起丟丟,爹爹有事要去京城幾天,辦完了事情很快就會回家的?!闭沦购8鷣G丟保證,心下決定,自己一定會盡快回來的。 丟丟也抱住爹爹,小腦袋靠在爹爹堅實的肩膀上,帶著哭音啞著嗓子說:“一定要很快的?!?/br> “一定,爹爹向你保證?!?/br> 秦深揉揉眼睛,不忍去看分別的這一幕,抬頭看著陰沉的天空,分別總是讓他想起為了自己的夢想舍下年幼的丟丟的過往。 往事不可追,未來猶可期。 今天、明天、未來的每一天,他們都將不會錯過。 “喂喂喂,出去幾天而已,別搞的跟生離死別一樣的?!鼻厣罟室獯虿?,裝作不耐煩地催促:“小丟丟你再不進學校,上學要遲到了哦。章先生,你的助理等你很久了,再不走,飛機就要灰走了?!?/br> 依依惜別的父子,這才不得不分開。 章俟??粗鴣G丟的背影,眾多穿校服的孩子聚在一塊兒,他一眼就能夠找到自己的那一個。視線牢牢地落在丟丟的背影上,深邃的雙眼中滿滿的不舍。 丟丟站在教學樓樓梯那兒轉過身沖著兩個爸爸揮揮手,章俟海和秦深也揮手,兩個人的目光直到孩子進了教學樓,看不見了才收回。 “秦深?!?/br> “干啥?”秦深別扭地側頭,沒好氣地問。黝黑如藏有蒼穹夜空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注視著自己,內里含有千萬深情,秦深就算是不去看他的眼睛,也能夠感覺到他的炙熱,臉上“發燒”,rou眼可見地臉頰上浮現出紅暈。 “看看你?!?/br> “有啥好看的?!鼻厣顑窗桶偷卣f,抬手去推他,“走啦走啦,再不走時間趕不及,你要錯過飛機的?!?/br> “沒事,私人飛機?!?/br> “……” “秦深?!?/br> 秦深受不了了,猛地抬頭看他,“喊什么喊,叫魂啊,給我快走,走了清凈?!?/br> 章俟海不舍的情緒減淡了一些,臉上笑意更濃,他抓住秦深的手,“我會盡快回來的?!?/br> “嗯嗯嗯,知道知道知道?!北徽沦购?吹挠植缓靡馑剂?,秦深眼睛亂飄,胡亂地點頭,“哎呦,你……唔——” 秦深被松開,鴕鳥一般地埋著頭,抓著傘柄的手不斷向上挪動,直到傘面徹底蓋住臉。大庭廣眾之下的,被親了,感覺不到一個小時后就會傳遍全鎮——學校門口兩男子驚現相擁親吻,是道德的淪喪還是有什么難言之隱…… 章俟海臉上滿是笑意,寵溺地伸手揉揉秦深的臉,“我走了?!?/br> “昂?!?/br> “會很快就回來的?!?/br> “昂?!?/br> “秦深?” “昂?!?/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