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黃三尾急迫地和秦深推薦自己,他被老娘從家里面趕出來了,凈身出戶,除了身上一身衣裳什么都沒有帶出來,從客棧出去了也沒有地方可去。 秦深有些意動,黃三尾是個好青年,踏實肯干、吃苦耐勞,話還不多,就是身世上有些復雜。利弊權衡了一番,秦深心中的天平漸漸傾斜,他決定了,以后黃三尾就是店里面的員工了。 黃三尾感激涕零,巴掌大的俊俏小臉上又是眼淚又是鼻涕,以后有地方棲身了,他哭得不能自己。 秦深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也挺不容易,希望以后他那個彪悍的老娘不要找上門來就好。 秦深還年輕,不知道什么叫做“好的不靈壞的靈”,也還沒有體會到“希望來的不來,希望不來的來了”的無奈,他覺得睡一覺起來之后每天的陽光都是燦爛的,又是新的開始。 沒有什么是解決不了的。 沒有什么大不了的。 真的嗎? 秦深看著越變越大的酒壇子就覺得有些棘手,小涼臨走前將她心愛的壇子給了他。 肚大口小的壇子并不是骨灰壇,而是小涼公子用來喝酒的酒壇,小涼說用它來釀酒最好不過。 自釀酒水還沒有提上日程,秦深就將酒壇放在了廚房,然后它就失控了。 仇寶成咋舌不已,“繼續長大,廚房就放不下了?!?/br> “寶成哥,我們一起先把它弄到中庭里頭去?!?/br> “行?!?/br> 離開了小涼,本來很平靜地待在櫥柜里面的酒壇子開始慢慢長大,廚房里面人進進出出的,起先誰都沒有發現。還是它越來越大,櫥柜里面已經容不下它,“哐當”一聲從柜子里面掉了出來砸在了地上,一聲悶響。 沒有碎。 做著飯的仇寶成也沒有在意,就隨手放到了角落,隨之酒壇越長越大、越長越大,已經到了不會讓人忽視的地步。 秦深和仇寶成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酒壇子挪到了中庭,在此期間,它又長大了三倍,從女子巴掌大變成了一個超級大家伙,比秦深高,肚圍三四個成人都合抱不了。 一落地,酒壇底下就跟長了無數觸手一樣,“唰唰唰”與挖掘土壤的聲音同時出現的是不斷堆高的土堆,一呼一吸間,酒壇子自己把自己蠻進了土地里,變得安安分分。 要不是那些堆放在外面的新鮮土壤,秦深真以為壇子本來就是埋在地里的。 第24章 走親戚(小修) 酒壇子就這么在中庭里面安家落戶不挪窩了, 秦深也沒有管它,讓它就這么待著, 等以后有用了再說。 仇寶成摸過了, 說這個壇子胎質光滑、細膩, 聞起來有屬于酒的天然醇香。用來釀酒,相當于讓酒液在里面自然的呼吸, 里面的醇香相當于天然的酵母,對酒液醞釀有促進作用。 至于為啥酒壇子要把自己埋進土里, 也許是為了窖藏和保溫? 作為普通人類他們還真是摸不透一個酒壇子的心思,所以該做啥還是做啥。 今日又送走了人參寶寶和他們的爺爺之后,秦深抱著打瞌睡的丟丟跟六娘囑咐著,“要是有客人們來了就讓他們先在外面大堂里面坐坐, 我大概晚上五六點回來, 回來了就給他們登記、分房間。我不在的時候,客棧發生什么事情,你看著辦, 實在是解決不了的就跟我打電話?!?/br> “知道啦老板?!绷镅酆瑩鷳n,“老板,我覺得你還是別出去了, 我聽以前老老板說過,你的情況特殊, 最最好待在客棧里面比較安全?!?/br> 六娘也只是偶然間聽到過一些關于秦深的事兒,具體的了解不多,但不妨礙她進行腦補, 被天道盯上想想多可怕啊。他們修行之人本就是逆天而行,人有道劫、妖有雷劫,雷劫之狠猶如將人挫骨揚灰,過則更升一步、敗則身死道消。 嘖嘖,這種滋味六娘在化形劫的時候體會地深深的,她們一窩姐妹數百,活下來并且開了靈智的不超過五十之數,度過化形劫的也只有她們七個。 可見天道之恐怖。 她們只是晉階的時候被天道關注一下,秦深可是時時刻刻被天道盯著,如影隨形的監視,更恐怖。 秦深愣住,最近日子過的不錯,他把章俟海交的房費都打給了朋友,朋友的兒子接受了一次手術,恢復情況良好,他心情就更加好了,都忽視掉了懸在頭上的利劍。 “這個,二十年大限未到應該沒什么,我出去一天都不到,盡量做到早去早回?!?/br> “嗯嗯,只要老板你別疏忽了就行?!?/br> 秦深帶上了心事,推開客棧的門走出去的時候臉上難免帶上了一些,章俟??丛诹搜劾?,心中幽幽地嘆息了一聲。 “上車吧,還要去鎮上接你父母?!?/br> 秦深從憂心中反應過來,看著章俟海抿緊嘴沒有說話,拉開車門側側頭讓章俟海坐進去,等他進去了就把迷迷糊糊的丟丟放了進去。 剛把丟丟放下,丟丟就驚醒了,抓著爸爸的手,“爸爸?!?/br> 秦深摸摸丟丟的腦袋,因為知道人參寶寶們要離開,丟丟和他們玩的有些晚,早晨又起了個大早送走了他們,睡眠不足一直打瞌睡?!八?,爸爸開車,一會兒就可以見到爺爺奶奶了?!?/br> 丟丟仰面躺著看到了坐在旁邊的男人,章伯伯,也挺熟悉的,現在他還伸手護著自己的,爸爸也坐在前面開車,沒有什么好擔心的。丟丟打了個哈欠,淚水溢出了眼眶,他揉揉眼睛,含含糊糊的喊著,“爸爸,我睡了?!?/br> 秦深已經關了門出去繞到駕駛座還沒有上車,車里面只有章俟海和丟丟,這一聲爸爸他知道不是在喊自己,心卻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擊中,酸澀、喜悅、激動、不舍等等情緒如同將調色盤打翻在水里,頓時模糊了一切感知。 等車子發動,章俟海才緩緩從剛才的情緒中掙脫出來,按著額角,感覺太陽xue一下又一下地用力跳著,他收回看著丟丟的視線,閉著眼仰面躺在椅子上。大手放在丟丟的腦袋外側,護著他。 秦深看了后視鏡一眼,擔憂的視線從章俟海蒼白的臉上滑過,自那天之后兩個人已經三天沒有說過話,章俟海有意避開自己。 然后,秦深干脆也不理他,不主動找、也不和他說話,飯菜也是讓別人送過去。 兩個加起來過了半百的人,幼稚起來,也是挺無語的。 今天是禮拜天,小姑繼子結婚,邀請他們全家參加婚禮,小姑二婚不久,正是要在夫家站穩腳跟的時候,他們這些親戚全去也是給她撐場面。 他們今天全家出動,除了不知道浪到哪里去的林曉寧,他海產生意估計做的不錯,經常送海鮮送錢回來,來去匆匆,一副要干大事兒的樣子。 不說林曉寧,就說他們這一趟寶塔鎮之行,因為距離遠,也是提前需要做準備的。 寶塔鎮在東洲市轄下的另一個縣級市里面,離著紅葉鎮有挺長一段距離,自己開車一路高速的話,需要兩個半小時左右,沒有車他們就需要從鎮子上坐公交到縣里面坐長途后再轉公交,輾轉近四個小時才能夠到小姑家。 章俟海友情提供了一輛七座商務車給他們代步,還提出了想要跟著出去走走的意愿。 章先生主動緩和關系,沒啥立場的秦深,他答應了…… 握上真皮的方向盤,秦深深感有錢真好,等以后自己有錢了也買了一輛,上百萬的就不想了,買一輛二十萬左右的就可以。 性能再好的車子上了和平路這條破路照樣會顛,只是抗震效果好,顛的不明顯。到老街木器店,爸媽已經在門口等著,mama上車一下子就看到坐后座的章俟海,視線忍不住在他和丟丟的臉上來回移動,震驚的沒有了言語。 章俟海向秦靜夫妻兩點頭問好,“叔叔,阿姨,好?!?/br> “你是……”還沒有坐穩,秦靜就著急的問章俟海。 章俟海笑著主動回答:“我住在客棧里面,是小秦店里面的客人,住進來也沒有出去走走過,這回跟著一起去寶塔鎮逛逛,一路上打擾了。章俟海,阿姨叔叔喊我小章就好?!?/br> “小章你是哪里人?”秦靜強笑著,放在膝蓋上的雙手握緊,指節泛白。 “京市人,來東洲市度假的?!?/br> “哦哦?!鼻仂o恍惚了一下,盯著章俟海的眼睛,“八年前你來過東洲市沒有?” 章俟海的眉頭微不可查的皺了一下,“來過,我父親曾經在東洲市受到過恩惠,對這個城市的感情很深。我成年后就在東洲市投資做地產生意,有一段時間在東洲市常住過,這邊以輕工業為主,污染小,環境適宜,是個養人的地方,我很喜歡這里?!?/br> 秦靜還待再問,秦深叫了一聲,“媽!” 秦靜扯了嘴角勉強地笑了笑,轉過身靠在丈夫的身邊,一路上神思不屬,丟丟醒過來喊了她好幾聲都沒有回應,也不知道在想著什么。 秦深開車很穩,速度不快,但到寶塔鎮的速度一點兒都不晚,一來是他今天提前查過路程,知道怎么開最省時,二來就是今天路況不錯,沒有什么擁堵,就連紅燈也沒有幾個。 寶塔鎮地勢開闊,屬于東洲市東邊、北邊的經濟發達地區,哪怕是一個鎮也是高樓大廈、商場遍布,與之相比,山溝溝里面的紅葉鎮窮酸到可以。 一個大市里面,各個地方發展并不平衡,就像是一個爹媽生的兒女,得到的關愛和成年后的發展情況也是不一樣的。 奶奶一共有兩子一女,秦深爸爸是老二,上有出色的大兒子、下有受寵的小女兒,他就是一個小透明,得到的關愛并不多,因為安貧守道、知遇而安的踏實個性,他的家業也是兄妹三個中最差的。 大伯在市里面工作,住別墅、開豪車,出入不是機關單位就是高檔寫字樓,和發妻生有一兒一女,離婚之后又娶了比自己小二十歲的小嬌妻,小兒子不到五歲,比丟丟還小。 小姑年輕時遇人不淑,所嫁非人,老公一言不合就喜歡動手,她受不了帶著女兒離了婚,靠著大哥資助開了服裝店,奶奶以前一直跟著她一起過,幫著她做飯收拾家里拉扯孩子。三年前,小姑認識了現在的小姑夫,兩個人結婚,定居在寶塔鎮。 今天結婚的主角就是新姑父的大兒子,結婚地點在寶塔鎮最好的酒店里頭。 找酒店的時候,秦深問:“奶奶呢?現在還跟著小姑一起住嗎?” mama反應慢半拍,“你奶奶啊,你小姑結婚后她就搬到了你大伯那邊去,不一起住?!?/br> “奶奶舍得苗苗?” mama撇嘴,“苗苗是你奶奶一手帶大的,你說舍不舍得。你小姑一門心思喜歡上現在這個,連女兒也不要了,這不就說苗苗上學重要,市里面受教育的程度更好,就沒有給苗苗轉學,她也住在你大伯家?!?/br> 秦深咋舌,“大伯母那人這么大方?” “具體就不知道了,我們來往不多?!鼻仂o看了一眼丈夫,她老公就跟撿來的一樣,爹不疼娘不愛,兄妹關系也一般般,用得著的時候叫上一聲、用不著的時候踢到一邊,但這樣也好,那對自私自利的兄妹有壞事也牽涉不到自己家,反正好事他們也不想沾就是了。 爸爸林高峰尷尬地撓撓頭,要不是他小時候誤打誤撞進了望鄉客棧,得到一口吃的,怕不是早就餓死了。 小妹這回打電話過來,在電話里哭得一塌糊涂,她繼子結婚這種事兒他是不會答應過來的。 “到了?!鼻厣钛劬?,看到了酒店,喊了一聲。 在秦深看來,東洲市中高端的酒店都大同小異,今天舉辦婚禮的酒店也是,并不需要他關注多少。 東洲市的婚俗用老輩人的話說,就是一年比一年簡單,采用的是當天結婚當天回門的形式,簡單了細節,大體流程還是不變。 上午接親到男方家,一套程序之后新郎新娘回女方家吃中午飯,晚上舉辦儀式,賓客散去,新人回家入洞房等等。 秦深爸爸雖然答應了小姑過來給他撐撐場面,畢竟兄妹一場,有些面子情還是要做的,所以就中午在男方家吃一頓酒席,晚上儀式不參加。 小姑答應了,林高峰和秦靜夫妻一開始還奇怪,一向以自我為中心、固執己見的小妹怎么一下子好說話了,到了地兒才知道,大哥有事要到晚上才能過來,中午他這個沒啥本事,但也小有薄產的二哥可以充充面子。 對小姑,秦深也是無話可說。 章俟海他說自己有事情才會來寶塔鎮,秦深看了他一眼,男人被看了也面不改色,就這么跟在秦深一家后面進了宴會廳。宴會廳里頭已經坐了七七八八,他們不算是來的早的,秦深一眼就看到了他的小姑,因為經營服裝店,她自己又會捯飭,所以一身打扮非常時髦,穿著醬紅色暗繡的旗袍,波浪的酒紅色卷發一半被玉質發簪束著,挽出了一朵花樣兒,一半披散在身后,端莊中又不失俏麗。 遠看挺好,近看秦深就在心里面給小姑的婚后生活打了個“不看好”的評價。 厚重的脂粉也掩蓋不了生活帶來的疲憊,精致的妝容只是勾勒出了喜悅的外形卻沒有表達出內在,她過的并不好,不是物質而是心靈。 “小姑好?!?/br> 秦深推了一下丟丟的肩膀,丟丟喊:“姑婆婆好?!?/br> 小姑嘴角耷拉也一瞬,很快又掛上了標準的招待式笑容,“秦深啊,好久沒有見了。你兒子,呃……你兒子都長這么大了,挺可愛的?!彼幌伦酉氩黄饋砬厣畹膬鹤咏惺裁戳?,“二哥二嫂,媽在那邊。我有事,先忙了?!?/br> 她提著精致的手包往旁邊走,視線流轉間就落到了章俟海的身上,章俟海一身打扮簡單利落,沒有任何名貴標志露在外面,不識貨的看見了也頂多說一句穿在身上挺有型的。 可混跡時尚圈,看了許許多多高端品牌的林高鳳卻一眼認出了這是出自于y國某高定服裝,普普通通一件t恤普通人一個月的工資都買不起。 再看章俟海的容貌,林高鳳眼睛亮了,精致的容貌、高端的穿著、出挑的氣質,代表了什么,代表了非富即貴啊。 林高鳳抬手撩起垂在鬢邊的一縷發絲別到耳后,她親昵地笑著,邁了一步摟著秦靜的手臂,秦靜掙了一下,沒有掙開,只能夠微蹙著眉頭忍著。 林高鳳笑著說:“看我的,二哥二嫂難得來一趟,竟然還忙著其他不好好陪陪你們。二嫂,你真是有福氣,不用cao勞什么,一把年紀保養的……” 今天見面,林高鳳第一次仔細打量她的二哥一家,特別是近在咫尺的二嫂,頓時臉就扭曲了,嘴角挑起的弧度都差點兒維持不下去,近乎是咬著后槽牙將快到喉嚨口的驚訝給壓了下去,“二嫂平時用什么化妝品,保養的真好,皮膚看著和二十來歲的小年輕沒有什么兩樣?!?/br> “沒用什么,老公對我好,兩個兒子孝順,小孫子可愛?!鼻仂o露出了今天進門后第一個燦爛的笑容,她笑著推開林高鳳的手,不著痕跡地瞪了一眼兒子,“女人啊,美好生活才是最好的保養品?!?/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