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前些年的情形特別不好,很多身懷絕技的民間手工藝人都神隱了,深怕因祖傳的手藝受到迫害。 好些人更絕,怕子孫受牽連,寧可讓傳承上百年的手藝失傳,也不再授藝了。 這些年情況好轉了,不過可能是之前的教訓太慘痛,這些手工藝人都非常低調,輕易不露自己的絕活。 所以這老板才誤會了顧朝暉的態度,以為他是真人不露相,卻不想,這位其實是真的不會,單純好奇而已。 “小兄弟,我看你對這木頭有興趣,不知道你有什么研究沒有,我也是同好,咱倆不妨談談?!?/br> 老板一邊給兩人續茶,一邊開始套話。 但顧朝暉不吃他這一套,禮貌的笑道,“我沒什么研究,就是隨便看看,這黃楊木倒是不錯,顏色和紋理都挺漂亮?!?/br> 老板一聽,自己果然猜的沒錯,這是個行家啊,一眼就認出了黃楊木。 “小伙子,這東西做木雕最合適,不知道你平時玩不玩木雕,我是老了,眼神不好,只看不雕,你們年輕人有精力,倒是可以玩一玩?!?/br> 老板繼續套。 “不玩,我不會木雕,沒那手藝,只是好奇而已?!鳖櫝瘯熀攘丝诓?,隨后站了起來。 他對老板說道,“大爺,時間不早了,我們還有別的事兒,就不耽誤你的功夫了?!?/br> 然后轉頭對顧朝陽說,“二哥,咱們走吧?!?/br> 顧朝陽卻有些猶豫,這說了半天,也沒說貨架的事兒啊,他還想著便宜十塊錢就拿下呢。 老板是個人精,一眼看出顧朝陽不想走,趕緊用貨架下餌,“不是耽誤你們功夫,我是誠心相交你們這個朋友。你看,貨架的錢,我可以給你們再便宜點,至于那原木呢,咱們再商量?!?/br> 俗話說,上趕著不是買賣,剛才顧朝暉他們哥倆進門問貨架,老板不搭理他們,這他們一擺出識貨的姿態,吊起了老板的胃口,對方還拽住他們不放了,非要“交朋友”。 顧朝暉就說了,“老板,咱們也別兜圈子,你想‘交朋友’可以,但不能總讓我們占你的便宜,你這又給我降價,又送東西的,我們承受不起,你說說吧,有什么要求,咱們禮尚往來?!?/br> 他這話說的也夠直白了,老板聞言一喜,想著這小伙子果然是個透亮人,帶著點行家的派頭,那自己也別客氣了,該說就說吧。 “小兄弟,你果然明白事理,其實我也沒別的意思,也不貪多,這貨架,還是按原來說好的,我給你們便宜十塊錢,兩個十五。那一小段黃楊木,我送你,你想干什么,隨便。但是,我這手里還有一塊黃楊,比你那塊還要好,這塊我不能白送,我想讓你幫著雕個東西?!?/br> 顧朝暉一聽,微微皺眉,看來這老板是認準了他是個會木雕的,也是麻煩。 “大爺,這事兒我得提前跟你說明白了,我要說自己一點不會雕,那是騙你,但我的手藝跟你店里這些東西可沒法比。到時候給你雕壞了,瞎了材料,我可不負責?!?/br> 這番話一撂下,老板更加鬼迷心竅,覺得自己肯定是遇到了高人,高人都是這派作風啊,不把話說滿。 他喜出望外,趕緊點頭應了,“沒事,沒事,只要你雕,什么樣我都收?!?/br> 說完,就要去后院拿木料。 顧朝暉卻叫住了他,“我手頭現在沒有趁手的工具,你要是有,不妨借我一套,還有,你這店里有沒有關于木雕的書,我也想借來看看,到時候一并還你?!?/br> 顧朝暉不是個怕事兒的,而且他現在有了異能,也想多做嘗試,這老板如此殷勤,肯定是有利可圖,而且利潤不小,否則不會這么上趕著。 若是自己能善用異能,做出像樣的東西,到時和老板合作,也是一條賺錢的路子。 他們現在缺錢,只要能賺錢,試試又何妨。 再說他已經把話都提前講明白了,至于這老板信與不信就是他的事兒了,到時候后悔也不怪他。 聽到顧朝暉跟他借工具和木雕書,老板微微一愣,按說,此人要是會雕,這些東西應該不缺,但他轉念一想,也許因為前幾年的運動,這些東西都被毀了呢,這小伙子想再撿起來,可不是得看看資料,回憶回憶。 雖然心有疑慮,但老板最終還是爽快的借給了他。 他手里還真有一本關于木雕工藝的書,還很有些年頭,他沒事也翻翻,倒不是為了學技術,而是通過看這種書提高對藝術品的鑒別能力。 至于工具,他也不缺,干舊家具回收處理的,哪能沒有修補材料,再說古董也難免殘缺,用新料往上補,也得有工具啊。 說到這個,他現在正缺一個這方面的修補高手,要是能幫著把殘缺的古董家具補全,那價值肯定能翻倍。 將東西都準備齊全了,交到對方手里的時候,其實老板和顧朝暉心里都抱著一種賭博的心態,但誰也不想放過這難得的機會。 至于貨架,老板說,店里有小推車,可以借給他們倆,讓他們自己把東西推回去,有時間再把推車送回來。 這讓兩人喜出望外,說實話,別的都是虛的,什么木雕不木雕的,這個貨架才是真打實鑿的好貨,也是他們倆正需要的。 兩人也沒跟老板客氣,直接推上貨架,拿上兩塊黃楊木材料,并各種工具和書回了三紡。 從頭道街到三紡,兄弟倆足足推車走了一個小時。 可再怎么累都覺得值得,這次的貨架買的太劃算了。 路上,顧朝陽忍不住好奇問弟弟,“老三,你啥時候會的木雕,我咋不知道,剛才在店里我就想問,后來看你胸有成竹的,我就沒敢開口,怕說錯話?!?/br> 顧朝暉終于繃不住了,他哈哈大笑著說,“二哥,其實我真不會,所以才跟那老板要了工具和書,回來現學吧,要不你說他上趕著讓咱們占便宜,咱要是不占,他都不讓咱倆走,這便宜,不占不合適了?!?/br> 顧朝陽聽完,一回憶那老板笑瞇瞇巴結弟弟的樣子,好像還真是這么回事,不由也笑起來。 不過他緊接著又有點擔心,問道,“老三,那你現學能行么,我看那木料不便宜,萬一雕壞了呢,咱能賠得起么?” “沒事兒的,二哥,這事兒交給我吧,我自有辦法?!鳖櫝瘯熞矝]辦法跟二哥解釋他有異能這事兒,再說他心里也不是特別有底,只能試試看,不過怕二哥掛心,就做出一副有底氣的樣子。 顧朝陽最信任他們家老三,只要老三說了沒事兒,那一準兒沒事兒,他便把懸著的心放下了。 倆人回到廠里之后,想著搬貨架上樓太麻煩,倒不如直接送到機井房大院去,反正那邊只有老吳,也沒外人。 到了機井房,老吳正在歇晌,倆人也沒吵他,繞到后面的庫房,把貨架直接搬了進去。 回到宿舍之后,哥倆兒草草吃了口飯,折騰了一上午,都累得夠嗆,尤其是顧朝陽,因為身體不好,臉色有點發白。 顧朝暉便說,“二哥,你歇著吧,我收拾?!?/br> 等他洗碗回來的時候,發現二哥已經累得歪在床上睡著了,鞋都沒來得及脫。 他又幫二哥安置安置,脫了鞋,蓋了被,這才悄沒聲的拿了那塊黃楊木和工具下了樓。 他想趁著這會兒功夫干點活,趕緊雕個東西出來。 為了不吵著別人,也為了不被打擾,顧朝暉來到宿舍樓后面一個僻靜的水房,因為這里只有涼水,沒有熱水,所以大冬天的很少有人過來打水。 他先把木料和工具都擺好,然后就在腦子里想了想要雕的東西的模樣,然后就把那塊黃楊木分成了一大一小兩塊。 其實他當初看中這塊木料,是想著給林蔭萌送個禮物。 這幾天,那姑娘又給自己送吃的,又幫著他出主意,還多次跑到機井房來看自己,一點沒因為自己有“瘋病”而面露嫌棄,那種溫暖和感動,顧朝暉都記在心里。 他一直想著要送點什么感謝一下對方,可他現在手頭緊,而且兩人目前的關系有點說不清道不明,送禮物這個尺度也不好把握。 直到看到這塊黃楊木料,它的紋理漂亮,色彩醇厚,顧朝暉一下子就想到了林蔭萌。 她有一頭烏黑的秀發,肯定需要一把好梳子,她又是那么秀麗可人,應該也需要一個精致的首飾盒,以后給她買多多的首飾,讓她打扮得更加靚麗。 顧朝暉一邊切分著木料,一邊想著心里的人,不知覺得嘴角上翹,手下動作也越來越利落。 等分好了木料,他看了看時間,已經快下午兩點,本來今天和對方約好了去找她,那就絕不能爽約。 而且他也不想空著手去,那看來只能先做梳子了,這個花的時間少一點。 他翻了翻那本木雕工藝書,還真有棗木梳子和黃楊木梳子的基本制作技法。 挑了一個看起來婉約經典的樣式,顧朝暉又反復在心里勾畫了一下這個梳子的形態,感覺有了十分確切的把握之后,便開始進行雕琢。 梳子的工藝簡單,他又在心里反復打了草稿,再加上書上的技法指導,何種程序該用何種工具,可以說非常詳盡了,那舊家具店老板還真沒糊弄他,確實是本實用的好書。 有了工具書的幫助,再加上異能的神效,他手下奇準,雕鑿有度,沒用一個小時,一把黃楊木梳子就做好了。 梳子的弓背是優美的曲線形,齒距較大,因為顧朝暉覺得太密可能會傷頭發,所以特意沒有做的那么細密,梳齒尖端也被他磨得非常圓潤。 黃楊木的奶黃色經過打磨,變得更加溫潤恬靜,讓人一看就愛不釋手。 顧朝暉又仔細看了看,整體看起來非常不錯,根本不像是一個新手的作品,可他還是感覺少了點什么東西。 對,沒有紋飾。 既然是送給姑娘的東西,肯定要裝飾點花紋圖案啊。 他又翻了翻工具書,但是那些套路式的花紋他一點也不感興趣,覺得和爽朗大氣的林蔭萌都不搭配。 那什么更配她呢,想了一會兒之后,顧朝暉福如心至,林蔭萌,林蔭萌,那不如雕一截柳枝吧,和她的名字正配。 他先花了幾分鐘,在頭腦中打好了腹稿,仔細想了想柳枝的形態和大小,感覺十分鮮活生動,仿佛就在眼前之后,他便動手開始雕琢。 沒用三兩下,梳子側面就浮現出一段漂亮的柳枝紋飾,那紋飾活靈活現,仿佛能看出柳枝的柔韌和綠葉的旖旎。 顧朝暉又反復端詳,稍作修改,直到自己也滿意之后,便用砂紙反復打磨。 經過打磨,梳子表面變得更加光滑細膩。 忙活了一個多小時,一把漂亮的黃楊木“柳”梳終于做好了,看著自己親手做的禮物,顧朝暉成就感十足,睹物思人,他現在有點迫不及待的想要見到那個笑容甜美的姑娘了。 收拾好了東西送回樓上的時候,顧朝陽還沒醒,依然在打著鼾。 顧朝暉沒打擾二哥,揣上梳子輕聲下了樓。 他得先去趟車間,打聽一下林家的所在,然后盡快趕去找林蔭萌,說好今天相約,這已經拖到下午了,希望她別生氣,更希望她能喜歡自己親手做的小禮物。 如此想著,顧朝暉又把手探進懷里,摸了摸那把黃楊木梳子。 第22章 約會 顧朝暉揣著剛做好的梳子來到了精紡車間。 他不知道林蔭萌家住哪里, 只能來車間打聽打聽,希望今天加班的人里有和她相熟的同事。 雖然是禮拜天,但車間里依然響聲震天,紡織機一刻不停歇的工作著, 穿梭在期間的女工個個神情嚴肅, 聚精會神的盯著紡線軸, 一刻也不敢放松。 顧朝暉穿行在其中, 連著走過三四排紡織機,也沒有看到一個比較熟悉的同事。 他正著急,剛要轉頭去別的小組, 卻看見了平時經常和林蔭萌一起上、下班的一個熟面孔。 這女工三十多歲, 是個熱心腸,不僅和林蔭萌熟識,跟顧朝暉也能說得上話, 以前還給他介紹過對象,也算是精紡車間有名的紅娘了, 大家都叫她芳姐。 看到芳姐, 如見救星, 顧朝暉趕忙上前,大著嗓門對她說道, “芳姐, 我跟你打聽個事兒?!?/br> 其實芳姐從顧朝暉一進車間就看到了他,只不過據傳聞現在此人已經“瘋了”,所以她才裝沒瞧見, 低頭做自己的事兒,沒想到對方竟然過來主動找她攀談。 “你說什么?” 一來車間里噪音太大,二來顧朝暉問的突然,芳姐一時沒聽清,瞪大眼睛看他,一副吃驚不小的模樣。 “我說,你知不知道林蔭萌家,我有事兒找她?!鳖櫝瘯熡执舐晢柫艘槐?。 “林蔭萌?你說是小林子么?” 芳姐有點不敢確定,顧朝暉找林蔭萌干什么?以前倆人在一個車間都沒發現他倆有啥聯系,怎么他現在去了機井房,而且都“瘋了”,又想起來找小林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