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許依諾一米六五,本來不矮,可在高挑的孟瑾面前生生矮了半頭,尤其是穿著寬大的校服,顯得頗為瘦弱,她感受到壓迫,下意識往墻角縮了縮。 許依諾覺得自己可能白活了兩輩子,亦或者,氣場這東西就是天生的,撞見這種事情,她一個純路人也尷尬至極。 “好狗不擋道!”孟瑾遷怒,突然出手推搡,許依諾一個踉蹌,抱在胸前的書包因為找校園卡,拉鏈大敞著,里邊的書和練習冊應聲撲了一地,手機也不能幸免,許依諾這次反應倒是快,幾乎人和手機一起落地,好在搶救及時,保住了脆弱的手機屏幕。 可還沒來得及爬起來,就看到眼前一雙白色籃球鞋,許依諾剛抬起的頭,又慢慢低了回去。 千萬不能讓駱刃看到自己的臉! 雖然他還是個念高中的小崽子,但也不能低估了雄性生物的自尊心,被綠是男人最不能容忍的事情,如果說有什么比被綠更不能容忍,那就是這事兒還恰巧被熟人知道。 知道了彼此都尷尬,許依諾自認穿著校服,又低著頭,他沒道理認出自己,只盼著駱刃趕快走,然而駱刃顯然沒有理解她的苦心,定定站在那里沒動。 “道歉?!瘪樔械穆曇舳檀儆辛?,絲毫沒了剛剛的慵懶,終于帶上些分手時應有的怒氣。 “你憑什么管我?”孟瑾高聲道,“我們不是分手了嗎?” 許依諾只看到兩雙鞋走位風sao,緊張預判他們別撕起來,殃及池魚,不過“戰爭”倒是速戰速決,聽駱刃第二句“我說叫你道歉”之后,孟瑾居然心不甘情不愿地說了句“對不起”,而后帶了點哭腔地跑開。 許依諾倒是有點心疼這姑娘了,直到三十秒后,走廊盡頭傳來一句依舊帶著哭腔、不甚清晰的臟話。 許依諾:…… 眼前的白球鞋還是沒有離開的跡象,許依諾繼續縮著裝死,就見連著白球鞋的兩條大長.腿折疊起來,一雙骨節分明的手撿起散落的書本,向前遞了遞,“許依諾,把書包打開?!?/br> “……”許依諾抬起頭,一雙杏眼睜得溜圓,“你怎么認出我的?” 駱刃勾了勾唇角:“從你撅著屁.股的傻樣?!?/br> 許依諾的眼睛瞪得更圓了,臉也有些可疑的紅暈,但她確定是被這滿嘴跑火車的熊崽子氣的。 “說你傻還真傻,同桌這么久我還認不出你么?”駱刃尤嫌不夠,補了一句:“小矮子?!?/br> 許依諾出離憤怒了:“我一米六五,標準身高!你才是……” “是什么?” 即使兩人都蹲著,許依諾也比一米八五的駱刃矮了一大截,慫慫地咽回“傻大個”三個字。 這是人身攻擊,不是她這種理智的成年人會做的事情,許依諾飛快給自己找了合理的解釋,在精神上取得了壓倒性勝利,并不理會對方隨之而來的輕笑。 駱刃腿長手也長,三下五除二便將散落的書本幫許依諾塞回書包?!澳莻€,謝謝啊?!痹S依諾站直身體道謝,駱刃卻道:“對不起?!?/br> 通過一段時間的觀察,許依諾愈發覺得駱刃就是小說里的那種邪魅校草,性格桀驁不馴,據說家境也相當優越,連班級里那幾個調皮搗蛋的富二代也都為他馬首是瞻。 雖然沒到抽煙喝酒打群架的地步,但也應該“中二之魂”由內而外地熊熊燃燒,至少從她認識他開始,就沒聽駱刃說過“對不起”三個字。 許依諾還是有一點受寵若驚的,安慰的話下意識脫口而出:“你們都分手了,不關你的事?!?/br> 話音剛落,許依諾就后悔了,什么叫哪壺不開提哪壺?這就是教科書般的完美演繹。 她忙補救:“我其實也沒聽全?!?/br> 完蛋,這是此地無銀了,也許是八字不合,在駱刃面前,她總是智商打折,許依諾悻悻閉了嘴,并且暗暗發誓,今晚除了“再見”絕對不再開口。 然而對方沒有要走的意思,駱刃淡淡地看了眼許依諾手里的校園卡,“你來借書嗎?” 許依諾點頭:“嗯?!?/br> 十二中的校服和國內絕大多數高中一樣,大約是錯拿了面口袋的設計圖紙,許依諾仍舊帶著些大病初愈的孱弱,被藍色的面口袋一襯,只露個小腦袋,剛剛那聲細細小小的“嗯”,便平添了三分可愛。 駱刃嘴角不自覺地微微上揚:“我也借書,一起吧?!?/br> 四樓圖書館只開了一半燈,機房的部分一片漆黑,而亮著燈的課外圖書區,空空蕩蕩,又過分安靜,很容易就能讓人聯想起“紅衣學.姐”、“圖書館驚魂”之類的校園怪談。 許依諾一向膽子很小,她腦補過度,又不好意思說,只緊緊跟著駱刃,眼睛飛快在一排排書架盡頭的標簽上掃過。 “要找什么書?” “???”許依諾嚇了一跳。 駱刃見她魂不守舍的樣子,只好又重復一遍,許依諾才道:“財會方面?!?/br> 駱刃挑挑眉毛:“看那種書干什么?”許依諾搖頭敷衍:“隨便看看?!?/br> 見許依諾不肯說,駱刃也不勉強,他顯然也不是經常去圖書館的好學生,兩人摸索了半天才找到許依諾要的書,而駱刃則隨意拿了本小說。 從圖書館一樓的正門出來時,天已經黑透,大約是“圖書館紅衣學.姐”的腦補后作用還在,許依諾覺得草叢里綠色的地燈,怎么看怎么滲人,晚風有些涼,她緊了緊校服外套,快步跟上駱刃。 駱刃腿長步子大,她需要邁開小碎步,才能保持同步。 駱刃余光瞥到自己甩著馬尾辮的同桌,松城春季風大,同桌的劉海吹得飛起一撮兒,成了俏皮的呆毛,人也呆萌呆萌地買著小碎步,似乎從圖書館開始,許依諾就緊緊跟著他。 “我還以為你巴不得離我遠一點呢?!瘪樔泻鋈坏?,許依諾第一反應是:我表現得這么明顯嗎? 她要做的事情太多,精力本就不夠,自然不愿意再招惹麻煩,而駱刃這樣的紈绔子弟在許依諾眼里,就是“麻煩”本人了。 不過被當場戳穿,許依諾有些不好意思,自然矢口否認。駱刃也沒追究,通往校門的甬道很長,綠化也好,鼻端都是青草的香氣,還有根慫兮兮的呆毛在眼前亂晃,駱刃心情大好,話也跟著多起來:“漫漫長夜,聊天吧?!?/br> 許依諾正覺得周圍都是詭異的綠光,默默把設計校園的智障罵了一百遍,立即響應:“聊點積極向上的話題吧?!?/br> 駱刃忽然福至心靈,嘴角噙了一抹壞笑,可惜壞笑隱沒在黑暗里,許依諾毫無察覺,“我給你講個故事吧?!?/br> 許依諾點頭應好,說什么都行,只要說點什么,她就不害怕。 “從前有個女生,在十二中的草坪路上走,散著頭發,穿著校服。她的頭發很長,一直到腰?!瘪樔新曇艉苈?,許依諾也聽得認真,還配合地“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