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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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皇后無語,片刻懨懨地道:“我伺候圣上寬衣,安置吧?!?/br> 萬皇后因為七爺的親事煩惱不已,而陸安康也跟個沒頭的蒼蠅似的到處亂竄。 上次范大檔留下一句話,說過上一個月,興許邵簡沒了興致,就把蔡如嬌送出來??蛇@都過了好幾個月了,還沒見邵簡往外送人。 陸安康在棗林街溜達了七八趟,也上前敲過門,可門房一看不認識,“咣當”就關了門,他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更別提接人了。 陸安康沒辦法,只能再找嚴清怡,可嚴清怡足足一個月沒去集市,他空等了好幾回,這日不知怎么打聽到她在荷包巷這邊住,便急匆匆地過來敲門。 嚴清怡見是他,頗為意外,卻也沒給好臉色,淡淡地問:“表哥有事兒?” 陸致苦著臉說了緣由,“這都小半年了,范公公出爾反爾,始終沒把蔡表妹送回來,我想請表妹去問問怎么回事?!?/br> “我不去,”嚴清怡毫不猶豫地拒絕,“表哥為什么不去,非得指使我?” 何況,倘若不是因為那折子,或者林栝也不會惱了她。 想起林栝,嚴清怡心頭仍是酸澀得厲害,聲音便越發冷漠。 陸安康面上有幾分赧然,“范公公畢竟是去了勢的,我一個讀書人去找他豈不自墮聲名?” 嚴清怡“呵呵”兩聲,“表哥這話說得奇怪,你一個大男人怕墮了聲名,我一個小女子去找內侍,難道就不怕壞了名聲?到底你的名聲重要還是我的名聲重要?表哥請回吧,我連宮城門兒朝哪開都不知道,即使知道我也不去?!崩渲槍㈥懓部第s出去,剛要掩上門,又開口問道:“表哥稍等,我還有事相問?!?/br> 陸安康以為她改了主意,忙問:“表妹打算幾時去?” “不去,”嚴清怡皺著眉頭,又問道:“當初春蘭偷偷拿走我的折子送給表哥,那折子現在何處?” 第127章 陸安康掩不住臉上的失望, 回答道:“原是這事兒,那折子早就燒了?!?/br> 嚴清怡猶有懷疑,追問道:“可當真,幾時燒的?” 陸安康斬釘截鐵地說:“我拿回家之后給大哥看,大哥看完當即抄錄了一份,將原先的燒了,我親眼看到的, 豈會有假?大哥說, 有了折子,我爹起復有望, 他也能謀得一官半職, 不能讓別人搶了功,還讓我不許對別人說?!焙龅叵肫饋硎裁此频?,“春蘭年前找我還銀子, 大哥責怪我不會辦事, 應該把春蘭留下,免得她嘴上不牢靠,留下后患。春蘭會不會……” 嚴清怡不敢確定。 陸安康迂腐,但勉強還算是個正直之人,沒有大jian大惡, 而陸安平則相反, 他面上待人親和處事老道, 誰知道背后里能干出什么來呢? 可既然知道了折子的下落, 嚴清怡卻是松了口氣。 幸好陸安平貪功心切, 將原折毀了,并沒有因為她的疏忽牽連林栝。 她總算沒有對不起林栝,可他為什么連個解釋都沒有就拋下她了? 嚴清怡隱隱又覺得眼眶發酸,掩飾般低了頭,對陸安康道:“表哥請回吧,我也只是個小女子,沒有那么大本事?!?/br> 陸安康悻悻離開。 這幾天,趙惠清日子也不好過。 他們成親趕得急,桃園胡同的宅子是倉促買下的,里面只略作收拾,湊合著能住人,家具什物都不曾準備齊整,就連眼下使喚的四個下人也都是借用的先前趙家的奴仆。 新婚頭一個月不空房,林栝夜里總是在家的,但白天卻忙得不可開交,要么去兵部要么去吏部探聽任職消息,還得往木器鋪子里搜尋合適的器物。 趙惠清自己在家里,就聽見管廚房采買的吳嫂子提起好幾回,說門口總有人轉悠。 秀枝架著梯子偷偷往外瞧過,就是之前尋著林栝打架那兩人,有時候也不止兩個,足有四五人,隔三差五在胡同口晃蕩。 趙惠清跟林栝說起,林栝不以為然地笑:“你放心,憑他們三腳貓的把戲,奈何不了我?!?/br> 趙惠清知道林栝身手好,可她擔心的并不是林栝的安危,而是林栝想起從前之事。 趙惠清度日如年,好容易等到滿了頭一個月,急匆匆地回到娘家。 趙太太見她神情憔悴,關切地問:“怎么回事,林栝對你不好?” “沒有,相公待我極好,”趙惠清搖搖頭,眼淚卻嘩嘩往下淌,“那些人三天兩頭在相公跟前轉悠,萬一他想起來怎么辦?咱們能不能趕緊回寧夏去,我實在是怕相公厭棄了我?!?/br> 趙太太~安慰道:“怕什么,你們已經結成夫妻,他還敢休了你不成?你嫁給他是低嫁,你爹對他有知遇之恩,我又曾費心費力地照顧他,他若敢待你不好,就要背著忘恩負義的名聲……再說,只要你用心攏住他,過些時日懷上孩子,他還能怎么樣?對了,你先前看到的那幾封信,里面可曾提到婚書或者成親什么的?” 趙惠清仔細想了想,“沒有,沒提,信里根本沒緊要的事情,就說她住在親戚府上,平常吃了啥穿了啥做了什么,去哪家里玩,再沒有別的?!?/br> “那不就得了?”趙太太笑道,“肯定是彼此有那么點心思,可又沒過明路。別尋思那么多,放寬心早早懷個孩子才是正經。男人即便對婆娘不上心,可自己的骨rou卻不能不管?!?/br> 趙惠清點點頭,可左思右想一顆心總落不到實處,等見到趙霆時,又哭哭啼啼地跟趙霆訴苦。 趙霆付諸一笑,“哭什么,多大點事兒?爹爹好歹也是個四品大員,還怕得了那些宵小之輩?不過這是天子腳下,我正待命,不好鬧得太過,回頭找個事由讓他們在牢獄里待上兩年,不就啥事都沒了?你說,那兩個都是什么人?” 趙惠清抹著眼淚抽抽答答地說:“一個叫李實,一個叫薛青昊,都是濟南府人士,我聽相公說姓薛的曾經跟他學過武,現在跟著榮盛車行一個護衛學?!?/br> 趙霆點頭記在心里,“行了,這事爹找人去辦?!?/br> 趙惠清連忙叮囑,“爹,別牽連到相公身上才好?!?/br> 趙霆哈哈大笑,嗔怪道:“真是女生外向,嫁了人就不管爹,放心吧,牽連不到林栝頭上?!?/br> 趙惠清赧然,可見趙霆應得爽快,胸有成竹般,心里那種不安才漸漸消散。 沒幾天,趙霆就摸清了李實跟薛青昊兩人的底細,李實是濟南府有名的紈绔,因為個合離婦人大老遠跑到京都來開館子。而薛青昊毛還沒長齊,就是一半大小子,跟長姐相依為命。 開館子最好整治不過。 趙霆心里有了數,打發三個心腹軍士去春風樓吃飯。 頭一天,三人要了六個菜兩壺酒,吃得滿嘴流油,連聲夸夸口味地道價格公道,會鈔時格外給了十文錢的賞錢。 秦四娘樂得心花怒放,回家還跟嚴清怡顯擺,“三個人吃六個菜,每道都吃得干干凈凈,尤其我做的紅燒排骨,連醬湯都用饅頭沾著擦干凈了,洗盤子倒是容易?!?/br> 春風樓菜量足,吃六個菜的確不少。 嚴清怡笑道:“還是你的手藝好,館子開了這么久,名聲算是打出去了?!?/br> 秦四娘滿足地伸了個懶腰,“真是累,可也真賺錢,春風樓不如濟南府地方大,可我算著盈利比濟南府多一大半……等攢夠銀子咱們換處新宅子,這里太窄巴,而且冬天冷?!鳖D一下,興高采烈地說:“要不這就換了,明兒讓李實他們去尋摸,反正也是租,頂天十兩銀子,就是先付一年租錢也成?!?/br> 嚴清怡瞧著她財大氣粗的樣子,忍俊不禁,“好,說起來這宅子確實不合適,地角太偏僻,每天擔水就受不了?!?/br> 兩人打定主意后去告訴李實。 李實睡羅漢榻也是夠夠的,聽聞此言,立刻大包大攬地說:“要租就租個兩進院子,再買兩個下人擔水做飯清掃院子,你們躺著享福就行?!?/br> 秦四娘樂得“吃吃”笑個不停。 轉天李實就往房產經紀那里看房子,那三個軍士在春風樓沒瞧見李實,安安靜靜地吃過飯走了。 軍士在春風樓一連吃了五天飯,秦四娘把他們當主顧,除去把米飯盛得冒尖之外,還另外送了道菠菜豆腐湯。 這個季節菠菜早已下市,這還是從南邊運過來的稀罕東西。 軍士們心滿意足地離開。 秦四娘一直在后廚忙碌,直到最后一撥客人離開,才盛出兩碗飯,跟李實一道泡著菠菜豆腐湯湊合著吃。 打雜的婦人擦干凈桌椅又到廚房里清洗杯碟碗筷。 薛青昊午飯在家里用過,本來約好李實一同看房子,見他還沒吃飯,遂在旁邊等著。 便在此時,外面傳來男子叫罵聲,“春風樓飯菜不干凈,吃死人了,王八羔子,快給我出來,為了銀子就不要人命了?!?/br> 李實頓時坐不住,放下碗就躥了出去,薛青昊緊跟著出去。 就見到適才那三個軍士捂著肚子“哎呦哎呦”地直叫喚。 李實忙問:“這怎么回事?” 個頭高的那個怒道:“你眼瞎??!中午我們哥兒三個在你這里吃的飯,沒等到回去,半路就開始鬧肚子。你說怎么回事?想賺錢也不能昧著良心?!?/br> 李實賠笑道:“不可能,我們每天都現買的新鮮rou蛋,菜蔬也是新鮮的?!?/br> “娘的!”高個子罵一聲,“老子在這吃了好幾天,少說也花出去十幾兩銀子,還能訛詐你不成?” 這個時辰,本來就是人們剛歇晌醒來的閑散時候,軍士們這幾聲嚷嚷傳出去,頓時呼啦啦圍上一群人。 秦四娘想著和氣生財,不愿與其爭吵,連聲賠不是,“大哥消消氣,有話好好說?!?/br> “說個屁!這氣沒法消,”旁邊矮胖子直起腰來,“老子提著腦袋在邊關打仗,回來還要受這種腌臜氣,老子不干了?!闭f罷又捂著肚子叫喚,一邊叫一邊蹙了眉,看上去極其痛苦。 圍觀眾人聽說是浴血奮戰回來的士兵,頓時激起不忿之意,更有周遭酒樓里的伙計,因為眼紅春風樓的生意,在旁邊陰陽怪氣地說:“我就覺得春風樓不地道,價格低,偏生菜量給的那么足,原來是用的全是臭rou爛菜,以后再不能去這家吃了?!?/br> 另一人接茬道:“沒錯,外地人都是黑了良心的,把他們趕出去,沒得給咱們京都人臉上抹黑?!?/br> 那矮胖子拱手左右行個羅圈揖,“眾位鄉親父老都瞧見了,非是我王五不講道理,實在是在這jian商可惡?!迸e起旁邊長條椅子用力往下一扔,椅子帶倒旁邊桌上的茶盅,頓時“丁零當啷稀里嘩啦”響成一片。 李實本就是個火爆脾氣,適才是強壓了火氣,這會兒卻是壓不住了,抓起另一把椅子就往前沖,“娘的,欺人太甚?!?/br> 薛青昊不甘示弱,仗著人小機靈,加上有幾分功夫,抬腿朝那矮胖子的肚子就是一腳。 矮胖子吃痛,“哇呀”叫著直撲薛青昊。 幾人“乒乒乓乓”混戰在一處。 秦四娘看著事情根本沒法收場,索性往后廚取來菜刀,也沖了上去。 沒多大工夫,五城兵馬司的吏目帶人趕到,不問青紅皂白,將幾人盡數拿下,一齊帶到順天府衙門,也不審問,徑自下進牢獄。 秦四娘單獨關著,李實跟薛青昊及那三位軍士跟她隔著四五間牢房。 李實看著那三人談笑風生,并無半點痛苦模樣,猜想其中有詐,低聲對薛青昊道:“咱們中了計,那些人肯定是故意找事,設好了圈套讓咱們鉆?!?/br> 薛青昊皺著眉頭道:“那有什么辦法,不鉆也得鉆,總不能眼睜睜看他們把館子砸了?!?/br> “娘的!”李實狠狠罵兩句,張嘴牽扯到唇角傷處,立刻齜了牙。 他們三人對三個軍士,看著人數對等,但人家個頂個壯實強悍,而他們有個女流之輩,有個半大小子,再加上李實一紈绔,根本不是對手。 對方沒怎么吃虧,李實跟薛青昊臉上卻不好看,一塊青一塊紫的。 李實素知牢獄規矩,進來之后先餓幾天去去戾氣,如果有人打點能給點好吃的,要是沒人打點就是摻沙的糙米飯加白水煮菜湯。運氣好的話,五六天就過堂,他們這算是聚眾斗毆,最多打幾板子交點罰銀。 如果運氣不好,拖上半個月不過堂也是有的,且在里面熬著唄。 之前李實就是看別人坐牢,沒想到風水輪流轉,竟然輪到自己頭上了。他一屁股坐到墻角稻草上,瞧著高墻之上,窄小的窗戶透進來的暗淡天色,唉聲嘆氣道:“娘的,京都跟我風水不合,這才半年,捱了好幾回揍了?!?/br> 薛青昊磨蹭著挨在他身邊坐下,“我姐知不知道咱們坐牢了,她會不會救咱們出去?” 李實悵然地嘆口氣,“她一個姑娘家,怕是不知道其中道道,別在門上吃了虧?!彪S即想起嚴清怡也是受過牢獄之苦的,竟是笑了,“娘的,之前我給她送過飯,也不知她能不能給咱們送餐飯?” 天色還不曾全黑,嚴清怡就知道他們被抓走了。 春風樓外頭混戰的時候,打雜的兩個婦人躲在后廚沒敢露面,直到人離開,才戰戰兢兢地出來,把地上斷腿的椅子和打碎的茶盅收拾了。 正巧大廚在家里歇完晌也過來了,瞧著滿地的狼狽,嘆道:“這沒法開張了,還是把門關上,看看掌柜家里有什么人,去知會聲才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