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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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致得到那折子,十有八~九會交給張弦。 張弦跟羅振業面和心不和,彼此積怨已久,想必手里也握著羅振業不少把柄。一旦羅振業倒臺,跟隨他的門生就逐個被清算,會騰出許多空缺來。 陸致有此功勞,不但能起復,沒準還能高升一步。 想到此,嚴清怡心如死灰,望著匍匐在地上的春蘭問道:“你幾時給的陸安康?” “就是中秋節前一天,二少爺在集市上等著我,那盒月餅就是二少爺拿來的,還另外給了三兩銀子,讓給姑娘買些點心?!贝禾m低聲回答。 嚴清怡更覺心涼。 現在已是臘月,中秋節都過去三個多月了。 如果去跟陸安康要折子,肯定要不回來,就是要回來也沒用,陸致說不定已經抄錄了好幾份。 林栝的仇肯定能報,而羅家肯定要重蹈覆轍。 縱然羅雁回已經去了遼東,未能跟陸安平結識;縱然羅雁回沒有將陸安平帶回羅家,可兜兜轉轉,羅家仍是會敗在陸家手里。 或許陸致為了讓兒子居首功,會跟前世一樣,讓陸安平寫下羅振業的樁樁罪證。 嚴清怡絕望地站在地當間,只覺得自己先前的所作所為都是個笑話。 她隱約猜出大姨母存著其他心思,卻心甘情愿地跟著大姨母進京;她挖空心思想接近蘇氏卻被她冷冷地拒絕;她好心好意地勸服羅雁回,卻被他毫不留情地推進湖里……只要能讓蘇氏,讓羅雁回不再遭受前世同樣的苦難,她都可以不計較,不在乎。 但是,事情明明偏離了原本的軌跡,為什么在這件事上卻回歸了原點? 還有,陸家在對付羅振業的時候,會不會牽連到林栝,會不會把林栝當成馬前卒? 如果說羅振業是罪有應得,但林栝卻是完全無辜的。 嚴清怡腦中紛亂無比,既覺悲涼,又有無限的后悔。 良久,瞧見地上的春蘭,和緩了聲音道:“你起來吧?!备┥韺⒂蜔舳似饋?,放在灶臺上。 春蘭仰起滿是淚水的臉,遲疑地開口,“姑娘?” 嚴清怡又道:“地上涼,你起來吧,別傷了腿?!?/br> 春蘭站起身,眼淚順著臉頰不住地往下滾,“姑娘,你寬恕我了?” “嗯,”嚴清怡低低應一聲,“我明白你的想法,我也像你一樣,因為戀著過去的事做錯了許多事??晌也荒芰裟懔?,我早就說過,跟了我就要守我的規矩,最緊要的就是忠誠。咱們兩個相處兩年多,你待我極好,我也沒把你當外人,今晚過一夜,明天早上我把身契還給你,你或者回陸家,或者自謀出路?!?/br> “不!”春蘭哭喊一聲,又跪倒在地,雙手扯住嚴清怡的裙子,“姑娘,我不走,我不想離開你。如果姑娘非得趕我走……”四下瞧了瞧,忽然抓起菜刀抵在自己脖頸間,“我寧可以死謝罪……” 第117章 嚴清怡看著她, 也跪在地上, “你能不能放過我, 我已經過得夠慘了, 沒爹沒娘的,你死在這里,是想我下半輩子待在牢獄里出不來?你真不想活,我不攔你, 你先寫個聲明,說你自己尋死,跟別人不相干,把聲明帶在身上。只要出了這門,你愿意撞墻也好,抹脖子也好,或者拿根繩子掛在樹上也好, 隨便怎么謝罪都成, 我絕不阻攔?!?/br> 春蘭訝異地看著她,片刻,起身放下菜刀, 進了東次間。 嚴清怡默默地站了會兒,把地上散亂的木柴重新塞進灶臺旁邊,然后拿笤帚把地上的木渣碎屑掃干凈。 水自然是不想燒了, 飯也沒有心思做, 去薛青昊屋里取來紙筆, 又給林栝寫了封信。 這封信寫得短, 只寥寥數語,說他托付她保管的東西,被春蘭拿走送給舊主子了,讓他有所準備。 等墨干透,裝進信皮里封好,又舉著油燈走進東次間。 春蘭默不作聲地坐在羅漢榻上,見嚴清怡進來,起身接過油燈,放到床頭矮幾上。 嚴清怡往炭盆里加了條木炭,問道:“你餓不餓?中午還有剩菜,你再去煎只雞蛋?!?/br> 春蘭搖搖頭,“我吃不下”,說著又帶了泣聲,“我六歲那年賣到陸家的,以前在家里吃不飽不說,還常常挨揍,在陸家我從來沒挨過打……” “別說了,”嚴清怡毫不猶豫地打斷她,尋出荷包,將里面東西盡數倒在矮幾上,挑出兩錠五兩的銀子,遞給春蘭,“我還欠你八個月的月錢,另外二兩也算是認識一場?!?/br> 春蘭不要,“我手里有銀子,二少爺先先后后給了我二十三兩,我花出去不到三兩?!?/br> 嚴清怡垂眸,“這是我欠你的,跟陸安康不相干?!?/br> 春蘭推辭不過,流著淚接了,“以后這院子就剩姑娘一個人了,姑娘千萬當心些?!?/br> 嚴清怡忽然也覺得心酸,吹熄油燈,低聲道:“睡吧?!?/br> 北風呼嘯,撲打在窗戶紙上,發出“啪啦啪啦”的聲音。院墻旁的杏枝被風吹動,“咯吱”作響。 嚴清怡圓睜著雙眼,睡意全無,前世與今生諸般事情交錯在一起,走馬燈般閃現在眼前,時而是蘇氏溫柔地牽著她的手喊“阿梅”,時而又是薛氏無奈地嗔她,“就你主意大,我不管你了”,時而是羅雁回拍著牢獄的鐵欄桿嘶喊,“陸安平,我做鬼不會放過你”,時而又是林栝悲憤的神情,“這次定要把潘清跟羅閣老一道拉下馬?!?/br> 迷迷糊糊,暈頭脹腦,嚴清怡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睡著了沒有,只覺得腦子里紛亂一團。 而窗戶紙,呈現出隱約的白色。 天就快亮了。 嚴清怡索性不再睡,伸手去夠棉襖,卻發現羅漢榻上被褥疊得整整齊齊,春蘭已經不見了人影。 嚴清怡趕緊穿戴整齊,下了床。 廚房里,有小米粥的香味,灶臺上的盤子里盛著煮好的荷包蛋,而屋門虛掩著,透出外面的一絲白。 嚴清怡推開門才發現,夜里竟是落了雪,雪上一行腳印,孤單而寂寥。她追隨著腳印走出胡同,在大街上,腳印變得混亂,再也分辨不清方向。 這么冷的天氣,也不知春蘭去了哪里? 如果是去陸家還好,陸安康說話辦事各色,但心腸不壞。如果沒回陸家,也不知道她又會到哪里去 孤身一人,千萬別被人拐騙了去才好。 嚴清怡突然又有些后悔,應該先問清她的打算才對。 只站了這會兒,嚴清怡已覺得冷寒刺骨,連著打了好幾個寒戰,她不敢多待,連忙往回走,將院門仍是虛掩著,沒有落鎖。 回到屋里,她生上火,把米粥跟荷包蛋重新熱過,熱乎乎地連湯帶水吃下去,這才感覺身體暖了些。 洗完碗筷子,又燒水把昨天沒來得及處理的豬皮燙了,把豬毛拔掉放進鍋里,煮過一陣,見豬皮軟了,取出來把上面的油脂刮掉。直刮了三四遍,再用熱水將豬皮洗干凈,切成條,下鍋加上八角、桂皮、蔥姜等一起燉。 先大火,等水開過一陣,轉小火。 嚴清怡往灶膛里塞了兩塊木柴就不管,走到院子里,先用鐵鍬將雪鏟到墻角,再用掃帚把殘雪掃凈。饒是院子不大,可等做完這一切,嚴清怡仍是出了薄薄一層細汗。 鍋里的豬皮已經燉好了,嚴清怡捏一撮鹽,攪動片刻,連湯帶rou地盛進湯盆里。 此時太陽已經升得高了,屋檐上的積雪融化,順著瓦當不等淌下又被凍成冰凌,錐子般懸掛在屋檐下,間或融出一滴水,“啪嗒”落在石階上。 嚴清怡梳好頭發,緊緊地綰個圓髻,用銀簪別上,披了棉斗篷往驛站走。 天氣的寒冷絲毫不能阻止人們對于過年的期盼與渴望,沿路仍是見到不少人或者提兩條魚或是提一斤rou,再或者攥著只棉布口袋,也不知里頭裝著是大米還是白面。 驛站的伙計見是往寧夏寄,為難地說:“姑娘,如果沒事的話還是別浪費銀錢了。今年冬天雪水格外多,陜西寧夏那邊的路都封了,上個月的信件還積壓了一大堆送不出去?!?/br> 嚴清怡猶豫片刻,“還是寄吧,家里人收不到信怕是會擔心?!?/br> 伙計道:“那成,不過什么時候送到沒準兒,興許到明年開春?!?/br> 嚴清怡點點頭,付了郵費。 驛站在荷包巷南邊,從荷包巷到驛站是背著風走,從驛站到荷包巷則是頂著風走。 北風吹在臉上,刀子般刮得臉生疼,又毫無顧忌地吹開她的斗篷,直往她衣裳縫里鉆。 嚴清怡低著頭,兩手緊緊攏住斗篷,艱難地挪動著,剛走沒幾步,迎面一輛馬車擋住了她的去路。 嚴清怡正要讓開,馬車里傳出女子冷淡的聲音,“好久不見了,表妹?!?/br> 車簾被撩開,露出一張宜喜宜嗔的面孔。 她披著大紅羽緞斗篷,斗篷敞開著,露出里面水綠色綴著白色兔毛的夾棉襖子,皮膚白凈,鼻梁挺直,大大的杏仁眼里是不加掩飾的譏誚。 正是蔡如嬌! “表妹行色匆匆的是要往哪里去?”蔡如嬌手里捧一只小巧的掐絲琺瑯手爐,皮笑rou不笑地問,“要不是二表哥無意中提起,我竟是還不知道表妹也上京了。也難怪,做出那種虧心事,應該沒臉見人了吧?” 明明二姨母才是使壞之人,她有什么沒臉的? 嚴清怡憤憤道:“誰做了虧心事,自己心里明白,表姐如果沒別的事兒,我先行一步?!?/br> “表妹,”蔡如嬌止住她,“不是我說你,這大冷的天,該坐車才是,或者叫頂軟轎也成。表妹不是最懂規矩嗎,堂堂一個姑娘家,連個下人都不帶,也不戴帷帽,不怕被人笑話?對了,我是有件喜事想告訴表妹,大姨父就要調到吏部去了,已經在南薰坊買了處五進宅子,過了年就搬過去。表妹得空去玩吧,姨母跟姨父見到你肯定很歡喜?!?/br> 細細打量眼嚴清怡身上墨綠色的斗篷,青碧色棉襖和姜黃色裙子,輕輕“呵”一聲,“我竟是忘了,表妹身上還帶著孝,那就不能來了?!?/br> 果然,陸致又要得勢了。 果然,蔡如嬌對她是恨之入骨。 可蔡如嬌有什么理由恨她,有什么資格恨她? 嚴清怡深吸口氣,臉上掛出個甜美的笑容,“真是可喜可賀,我的確還在孝期,不能當面給姨父姨母道賀,還請表姐代勞,就祝他們官位坐得高,夜里睡得香吧。也跟二姨母問聲好。聽說二姨母流放到湘地了,那里的人喜歡吃茱萸,不知道二姨母吃得慣不慣?湘地蛇蟲之物多,瘴氣毒物也多……唉,也不知能不能熬過三年。大姨母是使銀子把流刑改成輸役,二姨母怎么不想法子也留在京里?” 說罷,再不看蔡如嬌,加快步伐往回走。 回到家中,才覺得渾身上下凍得發木,身上的衣裳,從斗篷到棉襖,早就被風吹透了。 嚴清怡不敢大意,趕忙煮了碗釅釅的姜湯,趁熱喝下,又熱一碗小米粥權作午飯,吃完后就蓋著被子躺下。 這一覺仍是迷迷糊糊,時睡時醒,最后饑腸轆轆地醒來,發現窗外漆黑一片,看不出是什么時辰,而屋子里冷得猶如冰窟,北風穿過細小的窗縫,呼呼地往里鉆。 探手摸到棉襖,剛坐起身,就感覺有千萬根銀針同時往腦子里扎,頭疼得幾乎要炸開。而嗓子眼里又干又澀,像是著了火。 嚴清怡暗叫不好。 昨天掃雪是熱了一身汗出門,回來路上被蔡如嬌耽擱那些時候,定然是著了涼。 她懶得動彈,卻不得不掙扎著下地,先摸黑找到火折子點燃油燈,重新生了火盆,塞進兩根炭,覺得身子暖和了些,才頭重腳輕地往廚房去。 廚房更是冷,屋角養魚的木盆上面浮著一層薄冰,僅存的三條魚一動不動地俯在盆地,間或口中會吐出個小小的氣泡,彰示著它們仍然頑強地活著。 灶臺上的rou皮凍已經凍得結實,透過晶瑩的rou凍能看清里面均勻細長的豬皮。 嚴清怡根本不想吃,先生火燒了半鍋水,沏在茶壺里一壺,其余的溫在暖窠里,再然后下油鍋,做了碗面疙瘩湯,沒滋沒味地吃了。 外面終于透出一絲亮,遠處傳來公雞嘹亮的啼鳴聲。 嚴清怡捧著茶壺回到東次間,將茶壺放到床邊矮幾上,合衣躺下了。 似是剛合眼,就聽外頭傳來“咚咚”的敲門聲,“嚴姑娘,嚴姑娘?!?/br> 嚴清怡難受得要命,有氣無力地下了床,才剛把衣衫整理好,來人已推門而入。 是魏欣身邊的碧玉還有另外一個面生的婆子來送年節禮。 都是些雞鴨魚rou以及茶葉、點心,不是貴重東西,卻樣樣俱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