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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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清怡“哎喲”一聲,想起來了,她是前世喝過玉泉山的水,因為羅振業講究,家里小廝每天會買上兩壇泉水只供沏茶用??伤乃嫁D得快,微笑道:“去阿欣家那天喝的茶不就是玉泉山的水,你竟是沒嘗出來?要不就是我記錯了?” “啊哈,”蔡如嬌干笑兩聲,“難怪我覺得那天的茶確實好喝,不過我跟著阿欣到處走,就沒正經坐下喝幾口,早知道仔細品味一番?!?/br> 這話就此揭過。 終于待到屋內無人,嚴清怡打開信筒將里面的信抽出來。 偌大的紙箋上,只寫著寥寥數字,“已至寧夏固原,平安無事?!?/br> 字跡很潦草,墨也有些花,尤其最后兩個字“無事”,幾乎要糊在一起了,很顯然是墨跡不曾完全干透就匆忙折疊起來。 可看字體卻是林栝的筆跡不假。 不知當時是怎樣的情形,竟教他連墨干的工夫都等不得。 但愿別遇到兇險之事才好。 嚴清怡默默思量片刻,有心想寫信問問,可信上并無地址,也不知該將信寄往何處,只低低嘆兩聲,把紙箋原樣折好,與先前的信箋放在一處,仍藏在柳條箱子最底層。 俗話說“下雪不冷化雪冷”,早起時,七爺隔著窗子瞧著外面的積雪還著實歡喜過一陣,等得午后睡醒,便開始覺得屋里寒冷。 每年和安軒的炭供應得份量最足,也都是上好的銀霜炭。 小鄭子便毫不吝惜,卯足了勁兒燒,此時屋里既燒著地龍,還擺了兩個熱烘烘的大火盆,溫暖如春。 小鄭子只穿件單衣都覺得身上燥熱。 聽到七爺說冷,他不敢再加火盆,便將一只灰鼠皮的短襖找出來給七爺穿上。 申正時分,青松與青柏進來復命。 七爺便穿著灰鼠皮短襖,手里捧著暖爐在廳間見他們。 青松穿身土灰色裋褐,腰間系深褐色腰帶,手里握一根牛筋編成的馬鞭,眼睛瞪得像銅鈴,兇神惡煞般,等閑之人不敢靠近。 青柏則穿身蟹殼青的裋褐,腰間系墨藍色腰帶,頭發梳得整整齊齊,用同樣墨藍色腰帶系著。兩眼略有些瞇,唇角不經意地往上翹著,看起來就是個非常愛笑的和善人。 七爺笑著點點頭,贊道:“不錯,不過跟我出去,也別被看輕了去?!眰阮^吩咐小鄭子將先前萬皇后給的那幾塊玉佩取來。 雕著四季如意紋的墨玉給了青松,雕著喜上眉梢的黃玉給了青柏。 玉佩的質地都是上乘的,只要稍有眼力的人就能夠看得出。 趕車的車夫以及跟隨的小廝都戴得起這種品相的玉,想必他們也會掂量一下能不能招惹,敢不敢招惹車里的人。 如此便減少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過得三日,地上積雪終于化了個七七八八,融化的雪水經過夜晚的寒冷,在青石板上結成薄薄一層冰。 及至巳正,這冰也盡數化開,露出濕潤的路面。 青松駕一輛黑漆平頂馬車停在和安軒門口,小鄭子先里外瞧了瞧,車廂是鐵皮的,里面卻鑲了層木頭,又掛了層毯子,靠上去并不覺得寒涼。車座上鋪了張厚實的狼皮,擺了兩只彈墨迎枕,案面上嵌著暖窠,案幾下擺著炭爐,抽屜里還備著絨毯,非常的妥帖周到。 小鄭子放下心,進屋扶了七爺出來。 天氣冷,七爺再不好犟著非要穿那件織紋錦的斗篷,而是披了件玄色狐皮大氅。大氅厚實笨重,顯得七爺的身體越發孱弱清瘦。 小鄭子再三叮囑青柏,“千萬記著,爺嗆不得冷風也喝不得冷茶,溫的也不行,要熱的才好,屋里最好也別擺放花草,尤其那種香味重的,爺聞著不舒服。還有午正前一定要回來,爺經不得餓又吃不慣別處的飯食?!?/br> 青柏一一記在心里,拱手道:“鄭公公放心,我都記下了?!?/br> 馬車自貞順門出宮,拐個彎往東走,不過兩刻鐘便到了雙碾街。雙碾街位于照明坊和仁壽坊之間,是京都有名的繁華地段。短短一條街,兩邊差不多有四五十間鋪面,大都是成衣鋪綢緞鋪還有雜貨店。 錦繡閣是座兩層樓的店面,門頭裝飾得雕梁畫棟,非常惹眼。 青松正要駕車過去,七爺沉聲止住他,“不忙過去,先等一刻鐘?!?/br> 青松應一聲,勒住韁繩,將馬車停在街對面。 青柏撩起半邊窗簾,錦繡閣的情形便真真切切地落在眼里。 即便在這個寒冷的天氣,前往錦繡閣的客人也是絡繹不絕,有太太夫人帶著閨女去的,也有三兩婦人結伴去的,只要從里面出來,手中無一不提著藍底團花圖樣的包裹。 七爺盯著外頭看兩眼,收回目光聊起家常來,“你們兩個年紀多大,可曾有妻室?” 青松在外頭粗嘎地回答:“小的二十又八,已經成了親,家里有一兒一女?!?/br> 青柏卻猶豫會兒才開口,“我比青松大兩歲,先前過著刀口上舔血的日子,怕誤了人家,沒敢成親?!?/br> 七爺聽出話音,笑道:“可是有中意的姑娘?” 青柏抬眸,目光迅速地掃過七爺臉龐,七爺神色淡然眸光平和,給人一種安定靜謐的感覺。 “算不上是姑娘,”青柏哂笑下,“也已經二十五六歲了,守了十年望門寡,伺候了病重的公爹十年,公爹死了,婆婆容不下她,說她命相兇,克人克己,將她趕出家門。她走投無路,正要到土地廟上吊,偏巧我經過那邊,就認識了?!?/br> 七爺輕輕嘆一聲,“是個苦命的……我過了臘八節就不出宮了,大年初一會去上香,正好有半個多月的空閑,你回去把人娶了吧。好歹有個家,總比一個人孤零零的強?!?/br> 青柏眼眶一熱,點點頭,應道:“謝七爺?!?/br> 又過了少許工夫,青松探進頭回稟道:“適才一刻鐘的工夫,錦繡閣進去十二人,出來九人,手里都拎著包裹,旁邊真彩坊進去六人,出來七人,有三人買了東西,四人沒買?!?/br> 七爺笑道:“看來生意真不錯,走吧,進去看看好在哪里?!?/br> 青松應聲好,嫻熟地將馬車掉個頭,穩穩當當地停在錦繡閣門口。青柏當先跳下車,伸手將七爺扶了下去。 剛進門,就有個三十出頭的婆娘迎上來,笑呵呵地問:“兩位爺是做衣裳還是選料子,門口這兩架子布匹都適合老爺公子們穿,再往里就是姑娘太太們的衣料?!?/br> 言外之意,讓他倆在門口挑挑,不要往里頭驚動女客。 七爺淺笑,“我姓萬,找你們掌柜有事?!?/br> 婆娘微愣,很快又漾出笑,“爺隨意瞧瞧,我們店剛從江南進了一批云錦和妝花緞,都是上好的料子。我這就去回稟掌柜?!?/br> 因里面是女客,七爺便只打量面前這兩架子布,布料不算多,約莫十一二匹。青柏眼尖,瞧見布匹邊上系了布條,隨意拽過來一看,見上面寫著“府綢,山東歷城,鴉青、青蓮、雪青、藍灰四色”等字樣。 七爺俯身瞧了瞧,很快明白,笑道:“這是地方小了,所以只擺出一匹做個樣子?!?/br> 話音剛落,適才那婆娘已經回轉身來,笑道:“底下人多眼雜,不便說話,掌柜請兩位爺移步上樓?!?/br> 說著引了兩人往樓梯口走,剛轉過彎,另有一身形窈窕的婦人已等在那里。 婆娘福一福退了下去。 二樓是個很大的敞間,一字擺開六架繡花架子,繡娘正低頭繡花。最里頭有兩間單獨隔開的屋子,婦人推開左邊屋子的門,“萬爺請?!?/br> 青柏當先進去,四下一打量,見是個賬房,不動聲色地朝七爺點點頭。 七爺慢悠悠地踱步進去,在太師椅上落座,把印章拿出來,開門見山地說:“我來查賬?!?/br> 婦人也是個干脆的,并不多話,尋張紙,將印章蘸了印油,與抽屜里存檔的文書比對一下笑道:“這家分店是八月里開張的,只有三個月的賬目,萬爺要是想看濟南分店和蘇州分店的賬,蕓娘寫信讓他們快馬送來?!?/br> 七爺凝神瞧她兩眼,不答,伸手翻開蕓娘找出來的賬本。 頭一本是八月的。 開頭十幾頁盡都是花費,包括租賃費、粉刷墻面打制架子以及布置臺面所用的木料及人工費,都記得清清楚楚。 七爺大致翻了翻,連房屋帶貨品,共花費八千余兩。 第二本是九月的,九月開始有了收益,但是花費仍然不少,最大頭就是打點東城兵馬司的吏目以及繡娘的工錢。 其中一個姓王的吏目就要走了三百兩紋銀。 七爺將三本賬簿粗粗看一遍,問道:“我不耐煩看,你且說說那幾種布料賣得最好,那幾種布料賺錢最多?” 蕓娘啟唇笑道:“聽萬爺這問話就知道萬爺是個明白人。賣的最好的幾匹布還真不是最賺錢的。要說賣得好的是府綢、杭綢還有夏天穿用的纻紗,賺錢最多的是蜀錦、云錦、懷素紗、蟬翼紗,再有就是松江三梭布和嘉定出的斜紋布。三梭布和斜紋布是靠薄利多銷賺銀子,蜀錦跟云錦差不多賣一匹能賺半匹。府綢和杭綢算是賠本賺吆喝,把人先籠絡進來?!?/br> 七爺頷首,再問幾個問題。 蕓娘一一作答。 七爺道:“不錯,過兩年京都的錦繡閣站穩腳跟,下一間分店不妨開到大同去?!?/br> 蕓娘又笑,“蕓娘也是這么想的,明年這家店就能盈利,有京都這間做后盾,往大同開店就容易了。只是大同乃邊關要塞,能不能進得去還要仰仗萬爺疏通關節?!?/br> 七爺淺淡一笑,“好說?!?/br> 談過小半個時辰,七爺起身告辭。 蕓娘親自將他送到樓下。 樓下店面里人又多了不少,屋里濃重的脂粉氣和衣裳的熏香撲面而來。 七爺只覺得喉中發癢,一聲咳嗽出來,便似開了閘的洪水,連接咳了好幾聲。 青柏忙攙扶著七爺走到門外。 外面清冷的空氣讓七爺覺得舒服了些,可咳嗽卻止不住,越來越劇烈,仿佛要將五臟六腑都咳出來一般。 七爺半蹲在墻角,足足咳了半刻鐘,才壓下了喉中的酥癢,紅漲了臉慢慢站起身,卻對上一雙俏麗的杏仁眼。 那目光里有訝異有探詢,還藏著絲絲慍怒…… 第78章 豈不正是腦海里出現過無數次的那雙眼? 七爺愣一下, 礙于男女之防,直覺地要收回目光, 卻不舍得,只移開一息,又無法控制地望過去。 那雙眼眸的主人仿似認出他似的,先前的訝異也變成了怒氣,甚至還有些……同情,或者憐憫? 是憐憫他這般破敗孱弱的身體嗎? 七爺垂首, 緊了緊身上斗篷,再抬頭那人已撩開夾棉門簾,走進錦繡閣。 青松趕了馬車過來,悄聲解釋, “往來行人太多, 店家說馬車擋了客人進出,所以就停得遠了點兒?!?/br> 七爺淡淡道:“無妨?!?/br> 青柏急忙扶了七爺進去, 倒出一盞茶,“七爺潤下嗓子?!?/br> 七爺“嗯”一聲, 卻沒喝, 吩咐青松, “先在方才那處停停, 過會兒再走?!?/br> 青松熟練地把馬車仍駕到雙碾街斜對面, 青柏將車簾撩開半扇。 七爺端起茶盅, 淺淺地飲兩口。 茶水仍是熱的, 卻不像剛沏出來那般燙, 溫熱的茶水入肚,七爺松緩過來,長長地嘆口氣,目光無意識地看向錦繡閣。 雪青色的夾棉門簾不時被掀動,進進出出許多客人,卻始終沒有那道讓他牽系的身影。 七爺默默地回想著適才的情形。